六爺那破舊的彎刀,畫出了一道道刀花,隨後出現在了黑桃三的面前,一挑一砍一削,三招過後,黑桃三手中的箭,嗽地一聲,射了出去。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六爺靜止不動,彷彿別施了定身法,而黑桃三則是彈了彈身上的灰,走到古雨濛的面前,站立不動。
旁邊的一位軍卒悄聲說道:“好箭!”
黑桃三波瀾不驚,心道這算什麼?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只要在他進攻的時候往後退幾步,隨後便可以了。
此時,六爺臉色煞白,彷彿一張白紙,他的腿間,一支長長的白羽箭釘在了上面,隨着他的輕微的動作而搖晃。
過了一會,六爺才哀嚎了出來:“我的蛋,我的蛋!!!”
那支箭不偏不倚地射在了他的腿間蛋蛋上,掛在上面拔也拔不得,動也動不得……
“他.媽.的!”六爺瘋了,疼的沒忘記叫人,“殺了他們,殺了這羣混蛋!”
六爺帶來的小弟們終於出手了,然而他們還沒有衝到古雨濛的面前,就聽到一聲巨喝:“住手!”
小弟們一見,完了,週三金來了,不但週三金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大羣列隊整齊的人,他們穿着北齊統一的鎧甲,錚亮錚亮的,就算沒有鎧甲的軍卒,身上的皮甲也是全新的犀牛皮。
這些人,是標準的北齊軍人,而且看他們的年紀和軍容,就知道他們經常打仗,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着一股煞氣,正如剛纔那位名爲黑桃三的黑瘦男子一樣。
六爺捂住襠部,痛苦地坐在了地上,他口中呢喃:“周爺,他們,欺負我!”
他的話剛說完,週三金突然抽出了腰間的彎刀,對着六爺說:“此乃北齊香妃娘娘,那位是北齊十三公主!我身後的這位,是鎮北將軍元昊,這是兩位副統帥,衛粱和慶浚,他們曾經都是雁歸關的守關將士……”
週三金再不懂事,也知道家國天下,自己是北齊人,當然知道雁歸關守關的將領是誰,雖然現在換了人,但是元昊在雁歸關立下的汗馬功勞不容小覷,他是北齊的守護神!
週三金能想着棄惡從善,正是因爲看見了北齊人在大周的壓迫下幾乎無法生存,現在,他秦小六居然想鬧事?那是不可能的。
“啊?”
六爺的真名叫秦小六,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得罪的,居然是北齊最出名的香妃娘娘。
香妃娘娘啊,昔日的雨濛公主,以一人之力,帶着六百將士,從鷹愁谷走了出來,活着走了出來,一個人都沒死,然後又憑着自己的能力,幫着雁歸關的將士守關三個月!
最最最重要的一點是,整個北齊,都在盛傳,香妃娘娘,是會巫術的!
呃……
秦小六嘆了口氣。
週三金恭敬地問古雨濛:“娘娘,如何處置,但憑娘娘一句話。”
古雨濛自然是不會留着秦小六這種人活在世上,但是這段時間是衛粱和慶浚大婚之日,也不便殺生,便把皮球又踢給了週三金:“你看着辦吧。”
“六子,去地下,好好享福吧!”
週三金想也不想的,正要捅他一刀,卻聽古雨濛忽然阻止他:“打住,你幹什麼?”
“殺了他啊!”
週三金奇怪的想,怎麼,讓我看着辦的意思,不是讓我殺了他?
古雨濛說道:“沒讓你殺人,別動他了,他現在半死不活的,再殺了他,於心何忍,放了他吧……對了,胡督軍放下來了嗎?”
週三金說道:“放下來了,他不是蒯城太守麼?”
古雨濛笑了笑:“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
這只是一出小小的鬧劇,卻是充分證明了一個道理:官大還是好啊。
不過,古雨濛倒是沒有想到會在下城這種地方碰到這種情況,他本想着和蕭解憂好好的聊聊她和九皇子的事,然而經過這事一鬧,在這裡聊天是聊不下去了,倒不如換個地方。
然而蕭解憂在關於九皇子的問題上一直保持着她的樂觀性,她總是認爲這一次去大周,是幸福的開端。她沒有古雨濛想得那麼複雜,不就是去見一個人嗎,怎麼就那麼複雜呢,見一個人就是到了大周,然後找到他,然後看見他,然後說說話,就那麼簡單。
難道還要經過什麼手續?
事實證明,蕭解憂的確是想得太簡單了。
前方探子回報,大周派出了三十萬人的軍隊,全都穿着一副銀晃晃的鎧甲,已經到了落鷹大道。
元昊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時間告訴了古雨濛,並且告訴古雨濛,過了蒯城,就是雁歸關,再過雁歸關就是鷹愁谷,再有一個月,就出了北齊了,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古雨濛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前進,最多到雁歸關,不,只能到蒯城。
古雨濛卻是拒絕了:“你讓我撇下你一個人,留在蒯城?那我爲什麼出來?”
元昊猜到了古雨濛會如此之說,便勸道:“你,你,你肚子裡不是有孩子麼?”
古雨濛聽了,心中有了有股暖意,又是甜甜的,彷彿吃了蜜一樣。
“你在關心我啊?”
元昊微微點頭:“我不忍看着你受傷害。”
“知道了。”
此時的古雨濛彷彿變成了一隻小鳥,靜靜地站立在元昊的身旁。此時的他多麼的想讓他擁抱一下,哪怕是短暫地擁有也是可以的,可是,他卻是如同木頭一樣站在身前。
古雨濛放棄了。
可是突然的,元昊忽然走了過來,把他熊抱在了懷中……
衛粱和慶浚做出了和元昊相同的事,他們用多年的積蓄在已經在蒯城買下了兩處房產,用來安置自己的家人。
繞樑至死不同意,非要跟着衛粱,“二樑”就這樣槓上了,誰也不讓誰,衛粱是爲了繞樑的安全着想,過了雁歸關,那就不是北齊軍所能管轄的領土了,那是一片“爭議地區”。
鍋盔山,理論上屬於北齊,可是五皇子的一萬虎賁軍在裡面駐紮了幾個月,也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餘音則是哭哭啼啼的,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可總是在哭,做飯也在哭,洗衣服也在哭,吃飯的時候也在哭,就連睡覺睡醒了,看着身邊即將離去的人兒,她依然在哭。
最後,終於把慶浚哭得受不了了:“好,我帶着你,咱夫妻二人同生共死!”
餘音哭得更厲害了。
慶浚奇怪了:“怎麼,不帶着你你也哭,帶着你你依然在哭,你到底爲什麼哭嘛?”
他去找衛粱喝酒,而衛粱正在和繞樑喝酒。
慶浚厚着臉皮加入到了衛粱的二人世界裡,把二人世界變成了一場哭訴會。
慶浚:“我真搞不懂了,她總是哭什麼嘛?”
繞樑問:“你是不是提死字了?”
“提了呀,上戰場能不死人嗎,不死人的戰場那是什麼戰場?有什麼好哭的呢?”
繞樑說道:“正是因爲你說了死字,所以她才一直哭,你若是說點別的,說不定她就笑了。我對餘音,太瞭解了。”
“哦,知道了,既然明白了,那我也不用回去了,我在你們這裡喝幾杯,話說下城的酒,還真是不錯……”
衛粱卻是說道:“聽說,南周軍,人人都是鎧甲,我們和他們對幹,吃虧。”
慶浚一愣,旋即放下了剛拿起來的筷子,嘆了口氣:“咱們北齊雖然有金山,但是皮甲更多啊,總不能用金子做鎧甲吧,那太奢侈了,再說了,金子很軟的,一刀砍下去,定然是個缺口,穿個黃金甲有什麼用?”
衛粱說道:“那你就不懂了,黃金甲黃金甲,難道金甲不比銀甲堅.硬嗎,再說了,有塊鐵擋在身上,總比穿皮甲好吧,犀牛皮是名貴,可是皮革總是硬不過金屬的,你到底懂不懂啊?”
慶浚怎麼能不懂?只是人家南周有錢,北齊相對來說,要落後於南周,人家那三十萬人,是靠錢堆出來的,咱們呢,咱們是靠着義氣聚集在一起的,十萬人,有兩萬是昔日雁歸關的將士,還有三萬是原鎮北軍歸降過來的,還有三萬則是北齊十六部的所謂的叛軍,再有兩萬人,魚龍混雜。
“鎮北軍這一次出征,凶多吉少啊!”
古雨濛正好路過,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原本,她心裡的那個計劃不一定能得到實現,可是現在,她不得不提前了。
……
下城有的是什麼?
商隊。
商隊有的是什麼?
貨物。
貨物裡都有什麼?
來自東山六國的連環吞吐凱。
這種連環吞吐凱原本是舊涼國將軍所穿,比普通的鎧甲要重,但同樣也比普通的鎧甲要堅.硬結實。
重怕什麼?關鍵時刻能保命。
最重要的一點是,連環吞吐凱包裹着所穿之人的全身,上到眉眼,下到腳踝,都包裹得嚴嚴實實,整個一個被金屬包裹的移動戰車。
這種連環吞吐凱的肩膀處各有一個洪荒猛獸頭,是舊涼國的圖騰,不過商隊或者說東山六國的工匠鐵房,爲了讓這種實用又美觀的連環吞吐凱在北齊和南周有市場價值,他們把獸頭改成了狼頭。
一副連環吞吐凱,一千兩金。換成南周的貨幣,則是一萬兩銀子。
對於有錢人來說,不貴,對於鎮北軍十萬人來說,太貴。
不過,古雨濛還是找到了那天在食爲天裡見到的那位和自己說過話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