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綺翹起嘴，顯出幾分得意，搖擺個扇子，語重心長道：“學生，也沒什麼根底，不過是同幾位朝中大員的公子過從甚密。聽人說，定王殿下不滿國舅爺斷的此案，已經收集到罪證，高矛先的罪證，自然還有大人你的罪證，不日就要告去朝堂。只是此事被卓侯爺得知，開導過高矛先，此人很是聰明，將此事前前後後都推在你一人矇騙聖上之罪，鐵證如山，同他無關。可惜，可惜，大人還在爲他人遮擋，那邊卻已明哲保身，痛下殺手。”
胡大化驚愕卻還將信將疑，湘綺悠然說：“也難怪，人爲己，顧什麼旁人。只是學生爲大人惋惜，寒窗苦讀十載功名，一旦錯了一步，害了全家。聽說大人膝下有子女數人，若是滿府獲罪，那爲奴的爲奴，爲ji的爲ji，大人可是捨得？”話如雙刃劍，刺得自己滿心千瘡百孔。
胡大化心動，低頭不語。
大功告成，湘綺心中好生痛快，真後悔自己沒有生爲男兒，少去許多麻煩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番。
德四對她讚口不絕道：“小姐果真有大帥的風範，做事利落乾淨。”
湘綺露出幾分得意，又仔細揣摩道：“四叔，你我容那廝一日，明日四叔依計而行，定能撬開那廝的賊牙！”
料理罷胡大化的事兒，湘綺低聲道：“四叔，此地進出多有不便，明日湘綺去附近寺院租下禪房小院，四叔暫且在那裡落腳，人跡罕至的地方，說話也自在些。眼前尚有一事，要勞四叔幫忙。”
就湊去德四耳邊低語幾句。
湘綺來到醉晚坊，一身儒衫，手中把弄一柄羽扇頗有諸葛遺風。她立在堂上四處張望，門口幾名妖豔的女子在跪拜白眉神的像，聽說這白眉神是保佑青，樓風塵女子生意興隆的，香火也是頗旺。
老，鴇子姬娘認得她，遠遠的就迎來陪笑屈膝打個禮問：“杜公子，這回是來尋相熟的，還是奴家給杜公子引薦兩位上好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私鹽案裡牽連的犯官家眷，才送來的，可是正經的千金小姐呢，伯父是四品的巡按大人。”姬娘說得眉飛
色舞，彷彿得到至寶般。
湘綺的目光四處觀看，神色反有些心不在焉。她想她能女扮男裝不被人察覺，怕要多謝卓柯同黃澄之流，各個生得白淨俊美，讓人司空見慣，就不覺她這個美少年多了幾分文弱秀美。
她側耳聽四下笙歌起伏，仰頭望着綵樓高臺上曼舞翩躚的歌姬吩咐姬娘：“就傳綠翹姑娘吧，她是個伶俐可人兒的。倩倩姑娘可在？也一併傳來吃酒。”
姬娘聞聽，笑得臉上開花般，連連應着：“在，在呢，公子肯點她們的牌子，是看得起她們。我去安排綠翹和倩倩來伺候公子。”說罷迫不及待對了樓上喊：“綠翹、倩倩，下樓接客啦，杜公子來看你們了。”
才一落眼，一錠雪亮的馬蹄銀遞在她面前，老，鴇子一見立時眉開眼笑，還不等她開口，湘綺也不看她隨口吩咐：“吩咐櫥子撿些清淡可口的小菜上來，再燙上一罈子陳年女兒紅。”
“是了是了，才得的新鮮馬蹄，用大紅棗兒去了核灑上蜂蜜拌一碟上來給公子嚐嚐鮮；更有今日大廚做到菘菜雞汁蘑菇，炒一碟兒來給公子佐酒。”
湘綺滿意地一笑，忽然用扇敲敲頭問：“是了，還有那位，嬌，嬌什麼……”
“公子是點嬌紅？”老，鴇子試探問。
“哦，是鸞嬌，記起來了，是鸞嬌，卓大人對她的琴藝讚不絕口的，也傳她來彈曲兒替爺解悶。”湘綺說，眼裡透出難以捉摸的慧黠。
雲錦再見湘綺時，神情微怔，她懷抱琵琶徐徐而入，依了紅綃紫帛灑金線的層層的簾幕而坐，看一眼綠翹和倩倩湊去湘綺身邊嬌聲媚語，雲錦兀自垂眸，攏弦漫彈琵琶。湘綺左擁右抱，把盞對綠翹逗笑說：“昔日在家中，兄弟們一場瘟疫紛紛夭折，只剩我一個兒子。逢個老道算命，說是須得是個女兒纔好養活，若是個男兒，遭天妒，生得周全些的，難免被老天收了去。家父心裡擔憂，怕折了僅有的子嗣，就將我當個女兒養大。姐姐們吃過的胭脂，用過的釵環，十二歲前，君玉也曾用過的。”
“原來如此呀，難怪公子生得如此俊
俏，女孩子般的容貌。我們姐妹初見公子時，多覺得公子生得格外俊美，舉止偶爾也有幾分女兒姿態。”綠翹同倩倩笑得前仰後合，湘綺也不計較，揉了額頭道：“哦？那是因我是脂粉堆兒裡的英雄。”湘綺調笑了灌綠翹吃酒，一陣嬉鬧聲時高時低。
“爾等不知，這男生女相，日後定能金榜高中，不信，你們只等了看今科桂榜。”
綠翹是個會說話的，奉承道：“那可是好呢。若是杜公子高中狀元，我們姐妹豈不是有幸伺候過今科狀元了？”
“就是這個道理呢，若是如此，須得公子陪我們姐妹多喝兩杯，日後富貴莫忘記我們姐妹。”又一陣說笑，湘綺只拿眼溜了幾眼雲錦問：“這位姐姐，怎麼玉容寂寞獨坐闌干，來來來，一起飲過此杯交歡酒，纔不枉我們今夜恩情。”
雲錦目光冷冷的，只顧信手彈琵琶，也不看她，面容中滿是嫌惡，手下那琵琶曲彈得飛快，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又如松濤聲在山谷中呼嘯。
“可見姐姐是個血氣盛的，如何彈這種煞風景的曲子？”湘綺走近她，端起一盅酒，湊到她身邊貼身坐下。琵琶聲停，雲錦向一旁閃去躲避罵道：“少來生事！”
湘綺手中扇輕輕揚起她的下頜，玩世不恭般輕佻地挑，逗道：“酒需飲得盡興交歡纔是，這才恩愛到頭，姐姐若是推推搡搡的，此非待客之理？”
見湘綺話音中有些惱怒，倩倩扭動腰肢湊近前拉勸說：“公子呀，莫同她一般見識。人家不同於我們這些寒門小戶的碧玉，人家可是大家閨秀呢。就是伺候客官飲酒，都要媽媽們親自的三請六請才勉強賞臉的。”
綠翹年歲稍長，不似倩倩刁鑽，陪個笑臉近前說：“公子，還是綠翹替妹妹飲了此杯，她身子弱，近來抱恙，喝不得酒。”
湘綺眯起眼，眸光中滿是輕蔑責怪從綠翹面頰掠過，似在責備她不知身份的多事敗興。綠翹知道她是惱怒了，不便得罪客人，只得推了鸞嬌的香肩規勸：“好妹妹，莫惹公子生氣，再招來媽媽，的埋怨。不過一杯酒，就喝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