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齊廟,香客並不十分多,湘綺從大殿走到二殿,便見到了雲錦和雪狸。
雲錦帷帽低掩,風帷遮面,窈窕佳人。隨在身後的雪狸扮作書童模樣,二人東張西望滿眼好奇。一見湘綺,反是含了羞愧地迎來,輕聲道:“姐姐可去許願?妹妹正欲去許願求籤。聽說這座廟香火極爲靈驗,爹爹的事,姐姐也去許個願吧,願佛祖保佑。”
湘綺看她也急惱不得,既來之,則安之,也只能陪她去。
姐妹倆個一個是俊俏的後生,廟內香火頗旺,雖然來得早,聽着晨鐘,浴着繚繞如雲霧的香火來到大殿聽僧人們早課,那超然飄渺的梵音縈繞雲間,久久不去。
待衆僧退去,她領了雲錦來到大殿焚香禱告,各懷心思。
雲錦摘去帷帽,墨色紗網帷巾一去,露出一張妖嬈絕美的面頰,就貼湘綺身邊長跪,那粉妝玉堆一般的小臉兒透出淡淡的粉色,眉目生動,長睫一動都如蝶翼欲將飛而未翔。她面頰含羞,嘴裡嘀咕禱告些什麼湘綺也聽不清,總是小女兒的心思,怕那東風誤拆看吧?
湘綺求佛祖保佑父親冤案昭雪,保佑小弟壽奴太平,起身時,恰身後一陣粗重破羅嗓門的說笑聲,很是肆意無禮。
“我說什麼的?便是來得早了沒個趣兒。除去看禿驢,哪裡有美嬌娥、小媳婦看的?”
“唉,來得晚了看人頭,全是腰如水桶的婆子來燒香祭拜的,只那小姐姑娘們貪早揹人上早香的。”
湘綺回頭,看是並排進到殿中幾位錦衣華麗的貴公子,中間一位大腹便便滿臉橫肉,擠得一雙眼都成了一線天,身旁的幾位也都是富貴人家公子,看來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舉頭看如來佛祖像,低頭就四下望,恰同湘綺目光相接,很是不屑。只其中一個人不懷好意地多望了湘綺一眼,擠擠眼對身旁人道:“如今未到中秋,兔兒爺遍地了。”
湘綺起先沒聽大明白,忽然恍悟驚羞不已,是非之地不易久留,湘綺強壓怒火拉拉身旁的雲錦示意她起身,將地上的帷帽遞與她遇離去。
此刻那幾位公子也來到蒲團前,卻都肆無忌憚地低頭去望雲錦,一人驚爲天人般嘆道:“哎呀,莫不是觀世音娘娘下凡界了?”
一位忙打趣的四下望着問:“哪裡呢?在哪裡?”
湘綺
心想遇到一班無賴,但她身份尷尬不宜鬧事,拉雲錦帶上點蒼雪狸就走,卻被門口二人聯臂阻攔住,一人笑嘻嘻道:“小娘子急得什麼?見到咱們‘魏’太歲,也不請安拜見嗎?”
又是姓“魏”,湘綺眉頭一緊,京城上下彷彿提到個“魏”字就人人緊張,諱莫如深。
但她未曾料到此人如此放肆,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民女。
他扇子一隔將雲錦擋去身後,朗然道:“哪位魏太歲?下官如何不知呢?想魏太師和太后娘娘身邊可有如此放肆無禮的子弟族人?”
她官威一擺,攔路的兩條狗嚇得鬆了手,湘綺拉雲錦正要奪路而去,卻聽爲首那位魏太歲喊一聲:“站住!哪裡的小官如此放肆,不打聽爺是誰?家父和姑母如何,豈是爾等閒議的?”
聽來此人定是皇太后或皇后的孃家侄兒了。
手下幾人如被打了氣,紛紛圍來,湘綺覺得雲錦的手不停顫抖,忽然聽到一人驚叫:“咦?這不是那個醉晚坊的紅牌姑娘鸞嬌嗎?青樓教坊中的花魁。”
“哎,是她就是她,罪官那個譚王八的女兒,正月裡伺候得我們神清氣爽,身子如魚一樣潤滑的,就遊呀遊呀。”
誰想這麼的不巧,真真有此等咄咄怪事……雲錦被人識出來了?湘綺心頭一緊,多少思忖出幾分不祥,自己一直禁止雲錦外出,就是怕招惹出些意外麻煩來。
湘綺見狀不妙,拉住雲錦推開衆人向外衝,自己會些武功,勉強防身,雲錦跌跌撞撞隨她衝去殿外,被一羣惡奴圍來,招惹來無數香客好奇旁觀。
肥頭大耳穿得綾羅綢緞的富貴相公魏太歲搖着扇子小跑了過來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算來本大爺同姐姐有個千百日魚水之恩吧?當初若不是我施恩照顧姐姐你的生意,姐姐哪裡有那麼紅火?”
“公子你認錯人了。”雲錦冷冷道,費力地推搡。
“哎呦,脣角那顆勾魂美人痣點了去,就當爺不認識你了?”
湘綺雙目一瞪將個雲錦擋去身後對那狂徒怒道:“哪裡來的*徒胡言亂語,調戲良家婦女?”
“啊?她是良家婦女?哈哈,哈哈,滑稽之極。”肥頭大耳的魏太歲搖了扇子嘻哈大笑,戲弄道:“她是不是風塵女子,相公你說了不算。且讓她脫得衣衫看看,莫道不
銷魂呀,她左ru下生了一顆豌豆大小的紅痣,胸口那相思紅豆都多生得多別人一顆,你說是不是天生的jian貨。你看她敢不敢脫來看?”言語間滿是得意,湊近神情緊張死死捏住衣袖愕然的雲錦壓低聲音道:“再不然,讓她且脫下褻衣來驗傷,醉晚坊中當庭被野貓抓胯襠的傷……
“住口!”湘綺喝止,舒緩了聲音笑了反問:“昨日,官方通緝一江洋大盜,是臀上生了一塊烏青色狗尿苔癬。也是同公子一般模樣,可是喬裝成了貴公子掩人耳目?若是要證明清白,請公子先褪衣露出尊臀給諸位看看?”
惹得衆人轟然大笑。那魏太歲羞惱氣急,伸手就要搶雲錦,便聽身後一聲喝:“住手!”
推開人羣大步而來一隊金甲武士,各個趾高氣揚,看裝束就驚得那魏太歲瞠目結舌,吱唔問:“你們是……是那定王府,…..”
一擡頭,恰見殿門口立着手執摺扇得意洋洋的定王玄愷,一不留神,金甲武士護了湘綺和雲錦靠去玄愷身邊。
魏太歲一瞪眼跺腳罵:“老八,這裡不是皇宮,你管得太寬了!那個姑娘是我的舊相好,在醉晚坊被我包了七七四十九日,她媽媽都收了我的定銀許她給我。這jian貨周身柔軟無骨,牀上解數最是銷魂,我在她身上投了不少銀子,你微服出來piaoji,你四哥能答應了你?”
“豬油蒙了頭,這位姑娘是狀元公家眷,青州人士,你搭訕姑娘的計策並不高明。侮辱官眷,罪責難逃的!你八爺就饒你一遭,算給太師爺些臉面。”
湘綺這才恍悟,這二人該是表兄弟。玄愷舅舅的兒子,這才略放下心。
魏太歲倉皇逃竄,湘綺才鬆口氣,雪狸爲雲錦戴上風帷,這才略是平靜。
“囑咐你不得滿處亂去,你單單的不聽,還被個色鬼調戲了楚楚姑娘,聽這些污言穢語。當真的該打了!”玄愷瞪眼,責備的聲音反是有趣,湘綺想莫不是皇上平日就如此訓斥他這位御弟的,但畢竟理虧,反怯弱幾分,低個眉眼不語。
“速速回府去!”玄愷也不多語,吩咐一聲就留下兩名武士護送她們姐妹主僕四人,自己帶兵向佛堂後禪院去,手裡還託個玉匣子。
安伯隨在其後,看一眼湘綺笑笑道:“八爺奉旨來求籤的。這裡香火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