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瑜慌亂的奔走着,好像走了很長時間,但是距離家卻還很遠。
明明不過幾個巷子,卻好像是無窮盡的路一樣。
懷瑜已經什麼也看不清,只覺得天地一片昏暗,又有幻影繚亂。
而嗅覺更加的敏銳,鋪天蓋地的天乾的味道像是一道道細長而堅韌的絲線,許許多多的絲線合在一起製造成一張巨大綿密的網,讓懷瑜無處可逃。
他已經手腳發軟,口舌發熱,於是一下子便跌倒在無人經過的街角,而後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只能伸出不住顫抖的手勉強的扶着牆壁,一點點的挪動,一點點的防備着,又沉溺在那愈來愈近的天乾的味道里。
其態愈媚,其情愈烈,其身愈軟,其志愈消。
其在聞着味道尋來的人的眼裡,像是豔麗無雙又令人沉醉的絕世尤物。
傅濃墨停下腳步,微笑的偏過頭和隨從說
“那個人,是將軍府的小公子嗎?”
隨從只看了一眼,便低下頭,道了一聲是。
傅濃墨便嘖嘖嘆了一聲,道
“這可真是受盡委屈了,哥哥新婚大吉,做弟弟的卻在街頭巷口等着人來解救,素來聽聞將軍府不大看得起地坤,看起來傳言不假。”
那隨從便又附和。
傅濃墨便原地踱步,一邊又遠遠的看着那蜷縮在牆邊的妙人,一邊想起一個絕妙的主意。
他轉過身,伸手便指了一個人,咳了一聲,說
“不必忍耐了,幕天席地,且與李小公子快活了,明天我登門替你去求親,跟了我傅家的子弟,總比什麼乞丐野狗糟蹋了強。”
那被指到的人便好似受到了驚嚇,雖然也被這甜膩的桃花香氣撩撥的心潮涌動,但是到底知道對方的身份,且東家在場,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因此壓制着。
傅濃墨話音一落便轉身離開,好似避嫌了。
那手下便萬分的受寵若驚,不曾想到東家竟然將這樣的好事送到自己的身上,於是連連道謝,又說甘心生生世世爲傅家出生入死的話,傅濃墨便哈哈大笑,只是擺了擺手,也不多說話。
那手下便也忍耐不住,快快的走了過去,到了懷瑜身邊的時候,衣衫已經解開了大半。
懷瑜模模糊糊的看着,無力的伸出手,想要抗拒,卻一點力氣也沒有,那手指伸出去,在這樣的氣息之下,又更像是邀請。
而他的腦子也時而清醒,時而不清晰,這陌生的人好像是他最愛的人了,和最愛之人歡好,爲什麼要抗拒呢。
懷瑜咬了舌尖,一點點的清醒,要逃離這陌生的天乾,卻只能無能爲力的看着其人一下子撲了過來。
懷瑜只能絕望的閉上了雙眼,卻沒有預料到的衣衫被扒開的情形,而是聽到一聲慘叫。
那叫聲實在太慘烈,又距離懷瑜如此之近,他的耳朵差點聾掉。
懷瑜睜開眼,便看到那人瞪大雙眼看着自己,而後一下子栽倒在自己的面前,身軀之下流出鮮血。
懷瑜一動不敢動,手指觸碰着地面,沾染了水汽。
那是霜。
天地之間起了寒霜,白色的寒霜從遠處覆蓋而來,霜是沒有味道的,唯有一點淡不可察的水汽瀰漫在懷瑜的鼻息中,一層一層的將他全都包圍。
有天乾的味道,是霜。
這霜氣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把一方天地包圍的嚴嚴實實。
傅濃墨一行人停在街口,藉着樹上的燈籠看清了一行人穿着硃紅色貼金箔衣物的隨從,又看了看面前轎子的擺設,便停下腳步,彎下腰行禮
“草民傅濃墨,見過太子殿下。”
那轎子只停了一停,隨後便又徑直往前走去,並沒有任何人和他說話。
直達一行人馬全都離去了,傅濃墨才起身,回頭看了一眼那往前走去的人馬,呵呵笑道
“太子如今,如今是連場面,也越發不肯做了。”
那身邊的侍從卻已經顫抖,他看得出這馬車行進的方向是他們剛纔出來的位置,又開口顫聲說道
“太子,阿福——”
傅濃墨便撫了撫衣袖,略略惋惜的說道
“撞到了太子的手中,大概是要死去的。驚蟄破春,乾坤混亂,此乃天性,非人力可控。只是可惜了我一番苦心。”
他的話音落下,那隨從便不再說話只是沉默着,傅濃墨回頭看了他一眼,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並不在意的說道
“別想了,先去宮中見過君後纔是正事,你去宮中和君後說那批藥材已經過了江,明日一大早便能運入宮中,請君後放心便是了。”
隨從便疑惑道
“您不去嗎?”
傅濃墨便嘆道
“太子未曾依照計劃去明月樓,那等在內裡的人總要要人去安撫。聖上千秋萬代,必然會好轉過來,君後實在是爲情所迷,才覺得聖上時日無多。你去了之後,不必說太多話的說,只需要聽着君後□□就是了。”
那隨從道了一聲是,傅濃墨便長嘆着離去了。
那轎子最終停在距離懷瑜十步遠的距離之外,那被暗器取了性命的天乾的屍體已經被運走,只有地上一灘血水,懷瑜一隻手指浸染在血水中,另一隻手已經伸入自己的已經之內,他已經衣衫不整,所有的人都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不敢,也不能去看。
趙稷從轎子裡出來,帶着一點的無奈走到懷瑜身邊,剛一伸出手,懷瑜便打了一個哆嗦,眼神迷離的看着趙稷,又湊到他的面前,有些魔怔的說道
“霜……”
趙稷好似什麼也沒有聽見,直接無視了懷瑜那一點聊勝於無的抵抗,擡起他的手指,用布巾把手指上沾染的污血擦拭乾淨,而後布巾便被拋棄在血水中。
然後伸出雙手,很輕易的把懷瑜抱了起來,懷瑜下意識的便伸出手搭在他的脖頸上,又蹭着他的脖頸,閉上眼睛,默默地流出一滴淚來,又輕聲囈語
“真涼的霜啊……”
這樣涼的霜,像是已經冰涼的心。
此夜過後,他李懷瑜便不是李懷瑜,而是不知道什麼豬牛雞鴨懷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