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喊完這句話,才跪倒在廊下:“鬱妃娘娘饒命,奴婢失了手,把水灑在鬱妃娘娘腳上,還請鬱妃娘娘恕罪。”
屋子裡果然一片“叮叮噹噹”的聲音,說是起牀聲,倒顯的有些急促,有穿衣裳的聲音,也有佩戴首飾的聲音,還有穿鞋子的聲音,慌里慌張,不成章法,本來,起牀就是起牀,這麼亂成一團,倒讓人疑惑。
迴雪有意進去看看。示意煙紫推門,門口的奴婢趕緊攔着:“煙紫姑娘,這……”
“你們跪着。”迴雪呵斥了一句:“一點規矩也不懂嗎?”
奴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都紅了。
“鬱妃娘娘……我…….我還在穿衣裳,請鬱妃娘娘一會兒再進來。”江答應在屋裡,努力壓抑着自己顫抖的心。
迴雪突然覺得內裡有鬼,不顧江答應說着什麼,直接去推門,沒推開,廊下的奴婢卻一直叩頭,直扣的腦袋流血:“鬱妃娘娘……我們主子還沒有起來……”
迴雪更疑惑:“江答應,先把門打開。”
江答應嘴上答應着,卻一直不動,一會兒又說:“鬱妃娘娘,我突然頭暈的厲害,想來是起牀起的太快了些,想多睡一會兒,等我醒了,再去鬱妃娘娘那裡請罪吧。”
江答應說完,支着耳朵聽着動靜。
迴雪更覺得屋子裡有貓膩。
推了幾下都不開,命令江答應開門,她也不開,煙紫直接去叫了上官月身邊的太監來,一共有四位,使勁的撞江答應的門。
小太監們哪裡敢跟主子作對,本來不敢。這次有迴雪做主,便嘿咻一聲,把兩扇門給撞翻在地上。
上官月正在屋子裡取暖,不知發生了何事,怎麼把江答應屋子裡的門也撞掉了呢,便由婢女扶着過來看動靜。
見廊下跪的婢女一個勁兒的磕頭:“鬱妃娘娘……”還以爲是誰惹着了迴雪,趕緊走了過去,扶着迴雪的胳膊道:“鬱妃娘娘彆氣壞了身子纔好,江妹妹愛睡懶覺了一些,慢待了娘娘也是有的。還請鬱妃娘娘大人大量。”
迴雪已然進了內室。
內室的炭火已燒盡了,剩下一點灰渣,迴雪冷笑:“江答應宮裡的奴婢與太監。果然不中用,本來我以爲,連個銅盆也端不好,如今看來,竟然連換炭火這事也做不好。”
宮裡的炭火。一般晚上臨睡前換一次,次日一早換一日,江答應宮裡的炭火,竟然熄滅了,而江答應卻並未生氣,也沒有責怪下人。而是盈盈跪倒在迴雪面前:“鬱妃娘娘,都是因爲我睡太久了,所以奴婢們沒敢打擾我。所以……求鬱妃娘娘見諒。”
“剛纔我叫門,江答應爲何不開?”迴雪冷冷一問。
江答應低下頭去:“我……我還沒有梳洗,而且,剛從牀上起來,怕沒有穿戴整齊就見鬱妃娘娘。是對鬱妃娘娘的不敬。”
迴雪冷哼道:“難道江答應讓我站在門外面,就是對我的敬重了嗎?”
江答應默默無語。一雙手捧在腹前。有些哆嗦。
江答應頭上還是凌亂的,胡亂綁了一個髮髻,小棉褂的扣子還有一粒沒有扣上,髮髻中央插着一支軟金簪子,耳環非常奇怪的只戴了一隻,腳上的鞋子還未穿上。
而牀上更是凌亂不堪,一雙錦被直接掉在了地上,牀上的枕頭也耷拉在牀沿上,牀上的香包,本來老老實實的掛在那,這會兒卻不知怎麼了,紛紛掉在地上,江答應一隻鞋子還留在香包上。香包卻被踩扁了。
牀邊的小几子也不在原來的位置,上面的一個茶碗也翻了,原本里面裝的有茶,這會兒茶涼了,順着小几往下滴。
一個婢女站在小几後面,低頭垂手的不敢動。
“江答應每次起牀,都弄的如此興師動衆嗎?”迴雪笑笑。
江答應福了一福,趕緊把小襖的扣子先扣上:“只是今日得知鬱妃娘娘要來,所以,一心想着迎接,纔起來的急了,平時,萬萬不敢這樣。”
“我倒很少入江答應的臥房,不如趁此好好打量一番,江答應若是願意,那我就不客氣了。”迴雪的話,是命令的口氣。
江答應顯然是不願意,卻又不敢直接衝撞,只是委婉的道:“鬱妃娘娘不如坐內室裡稍等片刻,天這麼冷,喝一碗熱茶也好,我的臥室實在是亂的不成樣子,不如先等我收拾一番,娘娘再進來看,可好?”
“如果我現在就要看呢?”迴雪默默的,聲音雖不大,卻讓人無法抗拒。
上官月顯然聽出了二人語氣上的不和諧,這會兒急着出來勸說了:“江答應,鬱妃娘娘說要看,哪有推辭的道理,還是讓鬱妃娘娘看看吧。”
江答應不敢擡頭了,只是一雙手攥的更緊。甚至,有些微微的發抖。
門口的婢女跪在雪地裡,也凍的全身顫抖,只是沒有迴雪的話,誰也不敢起來。
江答應的臥室,跟別宮人的臥室並無不同,梳妝鏡,衣櫃,箱子,全是紅油木的,而梳妝檯上,還放着好些首飾,簪子之類的。除此之外,便是一張小榻,榻上放着兩個軟金枕,榻左面是兩把椅子,中間的小几子上,放着一盤水果。再過來,便是江答應的那張牀了。牀上太亂,看不出什麼,只是牀單晃動,好像牀下藏着人一般。
迴雪示意煙紫看看牀下是什麼。
煙紫撩開牀單一看,空空如也,除了一雙鞋子,什麼也沒有。
江答應臉上才放鬆些。
上官月笑着道:“或許是因爲門……掉了,所以有風吹進來,吹動了牀單,也是有的。”
迴雪點點頭。凝望着江答應,若這屋子裡沒有古怪,江答應爲何如此慌張呢?平日裡她去相印殿請安,有時候要晚兩三個時辰,也從來沒見過她這麼緊張的,何況,如今天色還不算晚呢。
幾個人靜靜無語,突然,牀頭的箱子裡,傳來悶悶的一聲咳嗽。
上官月正好站在箱子旁邊,聽到突然傳出的動靜,嚇了一跳。
可箱子卻是鎖着的,迴雪笑笑道:“江答應怎麼在箱子裡裝了一個人呢?”
江答應臉紅了,卻故作鎮定:“我…….沒有。”
箱子裡的人卻喊起來:“主子,快開箱子,奴婢真的……憋不住了。”
紅油木箱子很是厚實,做工細緻,密不透風,如今箱子被鎖上了,箱子裡的人自然是受不住的。
江答應卻使終不肯打開箱子,只說是鑰匙找不到了。
上官月急了:“這可不好,若再不打開箱子,這個奴婢,恐怕就……恐怕會沒命的。”
上官月在擔心箱子裡婢女的安危,江答應卻好像一點也不在意。
煙紫無法,抱起梳妝檯上的一個裝着沉重首飾的盒子就朝着鎖砸上去,一下,兩下,砸到第六下的時候,那鎖終於開了。
煙紫扔下盒子,打開箱子一看,屋子裡的人都背過臉去,原來箱子裡果然是一個婢女,但這婢女卻幾乎全裸一般。上身是一件小肚兜,下身是一條几乎透明的夾褲。
這真是讓人奇怪。
上官月也羞紅了臉。
婢女從箱子裡爬出來,便使勁的呼吸,一直喘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雙手護在胸前,躲在牀帳後面給各位主子行禮。
“你的衣裳呢,怎麼不穿衣裳躲進箱子裡?”迴雪問她。
婢女低下頭去,不知如何做答。
江答應伏身跪地:“都是我不好,只因這個奴婢不聽話,所以我才罰她的…….沒想到,被鬱妃娘娘給撞見了。”
“江答應罰人的法子倒是別緻。”迴雪這句話,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諷刺。
上官月顯然很心疼這個婢女:“下一次,江答應還是別這樣懲罰奴婢了,多危險,會死人的。”
“這個奴婢是犯了什麼錯呢?”迴雪問。
江答應有點措手不及,顯然,她還沒有準備好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有點結結巴巴的道:“她……她……她偷了延禧宮的東西,所以我才……這樣罰她。”
“是這樣嗎?”迴雪問牀帳後的婢女。
婢女輕輕點點頭,咬着嘴脣,不敢多話說。
迴雪在屋子裡來回的踱步,突然,她看到江答應牀上,有一件男人的袍子,這袍子倒是稀奇,料子不是上等的,但顏色卻鮮豔,皇上不會穿這樣的衣裳,而小太監們更是不會穿,怎麼江答應屋子裡有一件男人的袍子呢?迴雪指了指問她:“江答應,這件袍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江答應顯然嚇了一跳:“這…….這是……”
“是什麼?”迴雪聲色俱厲。
江答應低頭道:“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過鬱妃娘娘,我在江府時,就喜歡穿男衣,所以,進宮的時候,就帶了幾件,穿着玩的。”
“是這樣嗎?”迴雪打量着她。
江答應重重的點點頭:“是這樣。”
迴雪拿起那件袍子來看了看,長短上,倒是合江答應的身形,但這袍子明顯很胖,江答應穿上,肯定不合身的,便又將袍子放在牀上,冷眼打量着屋子裡的一切,眼光一轉,看到小几旁邊伺候的奴婢,迴雪突然頓悟:“江答應,你還是不打算把真相說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