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什麼?”皇上怒了。
“夜…….夜跟他歡好,奴婢都是被逼的,是江答應讓奴婢站在一邊看着,說是,就算有人敲門,只說是兩個奴婢在屋子裡伺候,別人也不會說什麼的,所以一直以來,也沒有露餡。”婢女嚇的滿頭是汗。
江答應本來還故做鎮定,聽這婢女如是說,又氣又驚。
裝死的男子,本叫許品,如今二十歲上下,自然是比皇上年輕的,關鍵他個子雖矮小,但一臉的胡茬兒,此時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是聽婢女說出關於他的事,他不自覺的呼吸緊了起來,眼睫毛在輕輕的顫抖。
皇上怒視着江答應:“這個許品,是如何進宮的?”
江答應不語。
婢女往前又跪了兩步,卻被皇上一腳給踢倒了:“說,這個許品是怎麼進宮的?”
婢女磕頭道:“回皇上,自從給陳常在送菜以來,就把這許品弄到宮裡來了,算日子,也有好些天了,本來,江……江…….答應就是想借着許品,懷上孩子,然後說這孩子是皇上的,然後讓許品出宮去,這樣,就萬事大吉了,而江……江答應的目的也達到了,但是,江答應懷了身孕以後,皇上一直病着,也沒有寵幸於她,她便跟許品藕斷絲連……本想着,趁下一次江府送菜的平車進宮,把許品裝到平車上推出宮去的,沒想到……沒想到……”婢女說不出話來。
江答應癱坐在地上,往前爬了一步,想去拉着皇上的袍子,可又不敢,便轉過身去,拉着上官月的裙子,這些人裡。上官月最是個心軟的了,江答應又有小恩小惠於她,便想着讓上官月爲她求情:“上官貴人,我懷着身孕,實在是懷的皇上的孩子……求貴人幫我說說話。”
上官月深知其中的厲害,一面想着江答應懷了身孕,一面看着面前的那個男人,心裡也撲通亂跳,最後,跪倒在地上:“皇上。江妹妹…….她…….肚子裡的孩子,或許是……皇上的呢?”
上官月只是實話實話。
皇上卻並不理會,而“或許”兩個字。深深的刺傷了皇上,在這後-宮裡,對皇上不忠的女人,往往只有死路一條,何況姦夫還在面前。江答應還在面般抵賴。
皇上又注意到裝死的許品,讓王福全上前,扒開他身上的衣裳。
迴雪等人趕緊扭過臉去。
“皇上,許品的確是個男人。”王福全聲音低低的。
這個許品對皇上來說,是個不小的恥辱。
皇上眯眼道:“神武門那幫守衛是做什麼的,這個人被裝在平車上運進宮裡。他們竟然沒有察覺。”
這件事迴雪是有責任的,江答應當初去相印殿求她,說是一切爲了陳常在好。要往宮裡送些菜,只是誰也沒想,送菜是虛,送人是實。是迴雪告訴神武門的統領劉武,江府進宮的車。可以放行。
迴雪忙伏身道:“皇上,這事。是臣妾的錯,是臣妾要求神武門……”
江答應的婢女卻又透漏了一個細節:“皇上,許品進宮,並不是裝在小平車上,所以神武門的人才沒有發覺。”
“那他是怎麼進來的?”
“小平車下面,有一個夾層,就在兩個輪轂之間,當初許品就是蜷縮在夾層中間,所以才得已進宮,這個許品,看似跟江答應……恩愛,他進宮以後,江答應很快有了身孕,但是…….其實奴婢知道,這個許品,一直喜歡偷窺上官貴人,在許品心中,上官貴人可比江…….”
“住口。”皇上怒了。
上官月嚇的一臉煞白。她一直覺得有人偷窺她,甚至,有人覺得她是瘋了,事到如今才發現,原來並不是她瘋了,而是真的有人在偷窺,而偷窺的人,正是許品。
她以十分複雜的眼神瞧着江答應,江答應卻笑起來,雖笑的勉強,但笑容凝結在嘴角,卻把眼淚擠了下來。她喃喃自語些什麼,上官月聽不清楚,只是聽着皇上悶悶的語氣,好像十分生氣:“王福全,把這個穿着女人衣裳的男人……給朕拉出去……亂棍打死。”
許品本想着接着裝死,沒想到皇上卻突然說要殺了他,這會兒哪裡還敢裝死,趕緊起身伏地磕頭:“皇上,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說實話,不是我想進宮的,是江大人,是江大人跟他女兒江答應,說是此事若成,給我銀子二百兩。讓我遠走高飛,我只是爲了二百兩銀子……”
皇上冷笑一聲:“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很好,很好。”
皇上已交待亂棍打死許品,皇上的話,便是聖旨,是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的,王福全叫了兩個太監進來,兩個人架起許品就走,許品自然不願意死,嘴裡一直喊着“皇上饒命。”王福全乾脆找來一塊擦窗戶的抹布給許品塞進嘴裡,然後往雪地裡一按,不多時,延禧宮院子裡便傳來一陣鬼哭狼嚎。
雪天寂靜,簌簌而下的落雪聲都能聽的真切,何況是揮棍子的聲音,還有人的叫喊。
漸漸的,許品的聲音越來越弱。直到完全沒有了動靜。
王福全進來回話的時候,他深藍色的袍角濺了好些水滴狀的東西,迴雪知道,那是許品的血。
江答應冷冷盯着王福全的袍角,她自然也明白,那水滴狀的東西是從許品身體裡噴濺出來的,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想了這個法子弄了許品進宮。她剛懷孕時,自己便知道了,只是皇上冷待於她,深宮空虛寂寞冷,她夜裡獨臥,總覺空虛,以前在宮外,她常常睡不醒,總覺得睡不夠,但入了宮以後,她卻睡不着了。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每晚隔着窗戶,看外面皎潔的月色,或是站在廊下,數着天幕中一閃一閃的星星,她一看,就能看一個時辰。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的這麼慢,到後來,上官月沒有侍寢,便得了個貴人的位分,而陳常在呢,也懷了孩子,以後孩子呱呱落地,陳常在的位分必然還要升上去,只有她,好像寂寞無聞。
她本來想着,萬無一失,十月懷胎,生下孩子,誰又知道呢。沒想到,紙裡終是包不住火。
一開始迴雪在叫門的時候,她便緊張了。只是想着,死撐着不開門,迴雪萬萬不會撞了門進來。沒想到,這萬分之一的事,卻發生了。
江答應情急之下,讓自己的婢女脫下衣裳,將衣裳給許品穿上,然後將婢女關進箱子裡,沒想到,迴雪還是認出了男扮女裝的許品。
如今,許品已死,從迴雪撞門那一刻起,江答應就知道,許品活不成了,她唯一遺憾的是,自己太拖泥帶水了,若是早先就把許品轉移出宮,便沒有了現在的麻煩。
所謂兒女情長,有時候會害死人,何況剛纔婢女還說,許品真正覬覦的,是上官月。
江答應正沒頭緒,不知如何才能救自己的命,想到上官月,她突然有了靈感,帶着哭腔,裝作十分可憐的樣子道:“皇上,其實,這個許品,雖是在我宮裡,但我跟他,真的沒有什麼,我讓他進宮,是另有目的的。”
皇上沒有說話,也不深問,只是半眯着眼睛。好像在深思。
“江答應讓許品進宮是什麼目的呢?”王福全自然明白皇上的心思,皇上想深問,也張不開這個口。
江答應如捉住救命稻草一般:“皇上,其實,我是有私心的,是因爲我看不慣上官貴人。”
上官月愣住了。
江答應開始扯謊:“我覬覦上官貴人,所以才弄了這許品進宮,想着讓許品勾搭上官貴人,若兩人有姦情,那上官貴人這位分便保不住了,我雖是私心,但求皇上念在我懷了身孕的份上,就饒了我吧。我不應該害上官貴人。”
上官月沒想到,江答應這個時候,竟然潑了一盆子髒水到自己身上,又驚詫,又有些氣憤:“江答應…..你……”
迴雪笑笑道:“江答應可真會編故事,可惜上官貴人早先就覺得有人偷窺她,所以她的婢女報於我知,太醫以爲是上官貴人有了幻覺,還給她開過安神藥,這都是有脈案的,而我也因爲偷窺之事,來看過上官貴人幾次。而你的婢女也說了,是許品曾偷窺上官貴人,如果二人有姦情,何必偷窺?如今江答應冷不丁的潑髒水,試圖說上官貴人與許品有姦情,怕是有些晚了。”
江答應臉更白了。
上官月擦一擦額頭的細汗:“謝鬱妃娘娘還我清白。”
江答應身邊跪的婢女哭道:“皇上,其實,上官貴人跟許品…….”
“怎麼了?”皇上猛睜開眼睛。
上官貴人照顧皇上,一直很細緻。皇上對她,還是十分上心的。
迴雪心裡也一緊。
婢女抽了抽鼻子道:“許品私下間,曾對奴婢說過,他覺得上官貴人論脾性,論長相,都比江答應要好,許品雖對上官貴人有心,但上官貴人爲人清白,並不知道許品這個人的存在,更不知道延禧宮裡藏着男人。”
皇上鬆了一口氣:“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婢女連連叩頭:“奴婢是跟着江答應進宮的,以前在江府裡,也曾伺候過江答應,所以她纔信任奴婢,這些事,奴婢雖知道而沒有報給主子們知,有隱瞞之罪,實在是因爲,奴婢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若說出去,江答應會要了奴婢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