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雪靜靜聽着二人又爭辯了一會,好像最後是太監沒辦法,說了句:“那奴才就先回了,還得回承歡殿侍候,想來這一會子,怕青嬪娘娘都要回去了。”那太監說完,往前小跑而去,迴雪看着他的背影,腦中急速想着,這太監是侍候承歡殿的,又投奔榮妃,他是?想了一會兒,終於想到了,原來他是青嬪的貼身太監劉喜,怪不得前幾天管嬪跟自己說,有幾次,青嬪跟招兒在內室說話,這劉喜還偷偷的在門外聽着,原來劉喜這個奴才是個吃裡爬外的。可憐青嬪還一心爲榮妃賣命,沒想到榮妃在她身上還留了一手。榮妃倒是滴水不露,只是天意湊巧,竟然讓自己發現了。
劉喜剛走,醉眼朦朧的大阿哥便接踵而至,迴雪見躲不過,便假意蹲在地上,裝出揉着腳踝的模樣,大阿哥果然停了下來,眯眼道:“可是鬱妃娘娘,這麼晚了,怎麼在這裡呢?”
“我家主子剛從養心殿回來,不小心崴了腳了。”煙紫道。
“可要緊?天也黑了,不然我扶娘娘回相印殿?”大阿哥道。
“大阿哥早些回吧,我這點子小傷不防事,有煙紫扶着幾步就到了。”
大阿哥聽了,才模模糊糊應了一聲,往前走去,迎面跑來兩個阿哥所的小太監,想來是找大阿哥的,一人架一邊胳膊,便扶着他去了。煙紫見大阿哥走遠,一邊跟着迴雪往相印殿裡趕,一邊說道:“榮妃的心思一向很深,沒想到大阿哥卻這麼容易受騙。”
在相印殿坐着看了會書,煙紫提醒着,是時候休息了,一邊說着。一邊去掃了牀,把前次鋪的被單抽出來,又重新換了條新的上去,迴雪累了一天,也有睏意,只是剛躺下,便聽到靜夜裡一聲淒厲的哭聲,嚇了一跳,忙叫煙紫進來。煙紫點着了蠟燭,說是聽王方說的。景仁宮皇后最近都很不安生,以前總是白天哭,現在竟然晚上也不開始哭了。
迴雪眼前突然又浮現出景仁宮皇后的白髮。她籌謀了半生,如今落得如此下場,半夜哭的這麼慘烈,想來一定是傷心透頂了吧。
蘇太醫照例來相印殿看平安脈,迴雪謝他前次去府裡給自己安胎之事。蘇太醫道:“實乃奴才本分,不敢受謝。”
“我記得,你以前好像叫蘇思維,後來又聽說,你改名叫蘇安然?怎麼一回事呢?”迴雪一面喝着茶,一面問道。
“上次在太醫院被罰熬藥後。奴才便把名字改了。”
“我覺得以前的名字甚好,思維,思維。讓人深思,思維便是想法,有想法的人,自然是於衆不同的,安然這名字雖也好。但顯的小家子器了些,在宮裡行走。不是自己想安然便能安然的了的。”迴雪道:“做好本分,處處小心,安然不安然,便不是自己能做主了。”
蘇太醫點頭稱是。陪着迴雪說了會子話回到太醫院,見岑梨瀾帶着婢女苗初在太醫院門口來回走動,這麼炎熱的天氣,各宮人恨不得時時刻刻呆在宮裡不要出門纔好,她竟然還站在大太陽底下,也不知道拿把油紙傘給遮住。
原來岑梨瀾在永和宮裡學着做糖炒芝麻,先是把鍋燒熱了,然後把芝麻倒進鍋裡,使勁翻炒,待炒出香味來,灑點糖進去,糖遇着熱芝麻,便會結成一塊一塊,等涼了,吃起來又脆又香甜,這本是民間止咳嗽的方子,岑梨瀾小時候因身子不好,常發咳嗽,還是府裡一個大夫教出來的,如今天亮的早,黑的晚,天又燥熱,不能出來亂跑,倒不如閒下心來做點糖炒芝麻,一來打發了時間,而來也算做了些好吃的,算是口福,只是第一次在宮裡做這個,糖沒掌握好,一下子炸出鍋外,燙着了手背,又是夏天,手背上很快紅了一大片,有的地方燙破了皮,竟然露出紅紅的一塊嫩肉。
岑梨瀾忍着疼來太醫院叫蘇太醫看診,沒想到卻聽小太監說,蘇太醫去了相印殿有一會兒,怕是過一陣子就會回來。岑梨瀾怕去相印殿又打擾了迴雪,便只得站在太醫院的門口等着。見蘇太醫挎着藥箱回來,臉上一陣笑意,連手上也覺得沒那麼疼了。
蘇太醫顯然也看到了岑梨瀾手上的傷,因怕感染,竟然沒有過多考慮,想起袖裡有一塊帕子,便抽了出來覆蓋在岑梨瀾手背上道:“貴人的手燙了,先蓋一下的好,不然污了傷口,便不容易好了。”說着,請岑梨瀾進太醫院。
岑梨瀾坐着看他抓藥,見手背上的帕子是水藍色,抖開來,上面是兩行字: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趁着蘇太醫給自己敷藥的空當,便笑着道:“蘇太醫是個多情的嗎?我怎麼沒看出來,不過這帕子......”
蘇太醫剛纔只忙着給岑梨瀾包手,哪裡想着那麼多,此時見水藍色帕子展開,纔想起來這是煙紫送給自己的,見岑梨瀾這樣問,不禁紅了臉,熬藥的小太監就在不遠處扇着藥罐子,讓他看見了可不好,於是訕訕一笑,忙把手帕子裝進袖裡。
“蘇太醫可是有心上人?”岑梨瀾倒沒注意那小太監,或許注意了,也沒放在心上,只是壓低聲音,也不看手上的傷,只一字一句的問蘇太醫。
“我......”蘇太醫語塞,過了一會,起身去拿了一條白布過來,那白布細膩透薄,蘇太醫上好了藥,又拿白布給岑梨瀾包紮了,還沒繫好,岑梨瀾便站起身就走,苗初在後面怎麼追也追不上,蘇太醫不解其意,想追出去,又怕熬藥的小太監多心多嘴,只得裝出繼續抓藥的樣子,等藥抓好了,才讓熬藥的小太監得了個空給永和宮送去了。只是聽小太監回來說,岑貴人好像很不高興,在永和宮裡拿着剪刀剪園子裡的樹枝,把一棵棵剛長半人高的樹剪的禿頭似的,怎麼勸也不停手。永和宮侍候的奴才說,以前還從沒見岑貴人發過這麼大的火呢,想來天氣的原因,主子們的火氣都大了些,這可讓當奴才的怎麼擔當呢,做什麼事都得提心吊膽的。蘇太醫隱隱約約好像明白其中緣故,卻又不敢往下想,只得匆匆當完了差,出宮去了。
皇上果然說到做到,又斷斷續續的讓管嬪侍寢了幾回,宮裡的奴才們如今見了管嬪,都得高看一眼,一大早去榮妃宮裡請安,迴雪見她穿着一件妃色小褂,粉白色拖地長裙,頭上的珠飾也比先前華貴了些,臉上塗着白白的脂粉,另輕輕的擦了粉色胭脂,眉含遠山,脣色緋紅。畢竟年輕,濃妝淡抹,總很相宜,顧盼生輝,氣質出衆,連榮妃都不禁多看了幾眼,又假裝無意的掩飾了過去。
蘇答應也難得能跟三阿哥玩一天,此時跟榮妃請安便也帶着三阿哥,三阿哥跟小太監在承乾宮裡你追我趕,蘇答應一面看着他,一面看着管嬪,嘴裡誇讚道:“果然是個美人,稍一打扮,就如西湖西子,這好模樣,難怪皇上那麼留戀,什麼時候生下個一子半女的,皇上就更高興了。”
其它幾個人聽蘇答應這樣說,看看榮妃的臉色,冷若冰霜,卻又瞬間裝的若無其事一般,只盯着蘇答應道:“本宮想着,額娘見阿哥次數多了,總是不好的,蘇答應的三阿哥,如今也這麼大的,你看看,在承乾宮裡,跑的跟野驢子一般,蘇答應,你沒有教給他規矩嗎?還是阿哥所那一幫奴才,玩忽職守。”
蘇答應一聽,趕緊起身跪在地上道:“臣妾......臣妾......”心裡知道惹了榮妃,卻又一時不知道如何回話,若是真把三阿哥送回阿哥所,自己常常不得見,本又不是受皇上喜愛的,那不是斷了她的念想了。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可又不敢當着榮妃的面講出來。正躊躇間,三阿哥跑進了承乾宮內室,站在蘇答應身後對廊下的太監道:“你們捉不住我,捉不住我......”想來是在跟一幫太監捉迷藏玩。
榮妃心中暗涌浮動,嘴裡厲聲道:“都是哪些小太監跟三阿哥捉迷藏呢,都捉到本宮這裡來了。來人,把這些個太監每個打十板子,送三阿哥回去,以後蘇答應每月見一次三阿哥,若三阿哥不改這皮樣子,那就不要見了。”
幾個太監被打的屁股都腫了起來,趴在地上直抹眼淚,三阿哥不肯走,三四名太監硬拉着,才抱起來送回阿哥所了,蘇答應眼中含淚,卻又不敢說什麼,只跪着哭了起來。一時哭的喉嚨沙啞才罷。
出了承乾宮,迴雪便見青嬪把管嬪擠在牆角,嘴上說着:“蘇答應有了孩子,也不過如此,那些沒孩子的,如今得皇上喜歡又有什麼用,以後的下場,呵呵,管嬪,你說呢?”
管嬌自然明白她在說自己,只是嘴上不肯吃虧,回了一句:“青嬪娘娘是說自己沒孩子呢?”
“你......”青嬪的臉頓時鐵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