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微亮,白鹿青崖內早早有了聲響。
卿雲歌慣例的起身練劍,花園裡的白雪早已被奴婢清掃乾淨,青石板的道路沾了水有些打滑,奴婢們小心翼翼的在一側伺候着,生怕有不妥之處,傷着了主子。
昨日舞傾城與樑竹搬到了白鹿青崖住,曲意殿則安排給了樑輝。
白鹿青崖有響動之時,兩位以客自居的人隨後便起身了。
舞傾城洗漱過後,拿了劍出來。
卿雲歌劍招一轉,見舞傾城已然拔出了劍,挑眉道:“快有半年未見了,你我拆拆招?”
“正有此意。”說着,舞傾城身影已然執劍出了檐下。
卿雲歌彎脣一笑,迎上揮來的劍招,長劍如銀練,氣勢如虹。
雙劍碰撞,兩人同時回身,另走劍鋒。
兩道身影貼近遠離,偶爾交匯,溼溼的地面對兩人毫無影響。
打着打着,兩人身影躍起,已然在空中交手,半晌後才落回地面。
樑竹站在檐下,看着兩道英姿颯爽,意氣風發的女子,起起落落,嘴角揚起飛揚的笑意,一顰一笑間皆是氣壯山河的凜然,少了溫柔與婉約,別樣的風采令她羨慕不已。
她自幼身體羸弱,家人待她極好,重物都不讓她碰一下,更不會教她習武修煉鬥氣。
平日裡她每日學的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偶有機會外出,也是與城內那些世族小姐們吟詩作對,談談樂曲與時下流行的胭脂水粉,日子平平淡淡,如一壺無味的水,沒有苦澀,卻也無甘甜。
經此滅門喪父之事,她身心疲憊,待在地牢不見天日那些天,她曾想活着本無意義,生死全無所謂。只是,她生爲長姐,無法獨留弟弟一人在此受苦,只能苟延殘喘的困在地牢裡過活。
一直出生便沒有羽翼的鳥兒,是無法在廣闊的天空下翱翔的。
兩人的劍各自指着對方一處要害,相視一笑,同時收了劍。
“劍術見長。”卿雲歌笑道:“趁我不在偷學了不少吧?”
“是你劍術退步了,新婚太愉快沒時間練劍?”舞傾城調侃。
“在王宮的時候早起會練,外出辦事便懈怠了。”卿雲歌將白虹劍插入劍鞘內,收入虛鏡中,隨後看到樑竹站在屋檐下注視着她們倆,走上前道:“吵醒樑小姐了嗎?可否要讓奴婢爲你換處清靜的屋子?”
“夫人客氣了,是我看得入神失禮了。”樑竹盈盈一禮,客客氣氣。
“在白鹿青崖無需在意禮數。”卿雲歌扶起樑竹,而後想到樑竹不能整日無所事事的悶在白鹿青崖,怪無聊的。她想了想,覺得樑竹方纔很是羨慕她與舞傾城拆招,便道:“樑小姐要是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教你些劍術,日後與令弟在外生活時還能自保。”
“夫人說笑了,樑竹身子無法練劍。”樑竹面帶三分懼意的後退兩步。
“做些運動對身體有好處,待在王宮內也是無聊,樑小姐不妨尋些自己感興趣的事,嘗試着學學,興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穫。”舞傾城年長几歲,且爲人處世不如卿雲歌那般隨性,說話委婉許多。
卿雲歌點頭,暗地裡對舞傾城豎起了拇指,她行事向來沒那麼多顧慮。樑竹身子弱,習武即可強身健體,又可自保,她自認爲不錯。
樑竹沉默着想了想,婉約輕盈的聲音嬌嬌弱弱的響起,“我自幼體弱,時常與大夫和藥材打交道,倒是對醫藥有幾分興趣。只是如今乃戴罪之身,得夫人垂簾,居於白鹿青崖,接觸藥材難免會識得毒藥,恐怕多有不便,爲弟弟招來麻煩。”
“樑小姐多慮了,雲歌既然有意護你姐弟二人,便不會在意你們的身份,做錯事的是你們的父親,她素來開明,是非分明,斷不會將你父親的過錯累加在你姐弟身上,諸多苛責限制,放不開反而顯得你們對過往耿耿於懷,別有用心了。”舞傾城出言開解,一言一語盡顯真誠,話落她望了一眼卿雲歌,對方強忍受到讚揚時高興的笑意,哪裡還有昨日端着夫人架子的模樣。
“乾脆你也跟我得了,終生幸福我都替你包辦。”卿雲歌笑意盈盈的把手臂搭在舞傾城肩膀上,一副哥兩好的痞子樣。
舞傾城嫌棄地拿開她的手,躲遠了些,“我還想活久些,纔不要理那些破事呢。”
“傾城你不識貨。”卿雲歌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嘴角難掩高興的笑意。她轉身朝忘川招招手,正欲開口,見黑淵領着樑輝走進了白鹿青崖,她眼神一亮,念頭一轉,朝還未走近的黑淵說道:“大黑子,帶樑輝到書閣給樑小姐挑些醫術來,多搬些,省得奴婢們費勁。”
聞言,黑淵腳步一轉,便往掩在樹叢後面的“鳳儀樓”走去。
樑輝還不太信任卿雲歌會有此好心,臨走時還擔憂的多看了樑竹几眼,似乎在確認是否有人虐待自家姐姐一樣。
黑淵剛走,白灼便一臉賊笑的進了白鹿青崖,看得卿雲歌背後一寒。
“見過夫人。”白灼上前,裝模作樣的行禮。
卿雲歌眼角抽抽,牽強地勾勾脣角,“何事?”
“王上派屬下來請夫人,讓您過去給今日的答案。”白灼笑得越發刻意。
卿雲歌嘴角笑意蕩然無存,咽咽口水。
回了王宮不用整日面對着弒千絕的那張臉,難得她昨晚睡了個安穩覺,今日立馬派人來催,以爲害她生病的人是誰啊?
“我還沒想出來,就不必特意走一趟了。”卿雲歌拒絕。
弒千絕是她的誰,答案很簡單。
他從無極大陸將她迎娶到天外天,自然是夫君了。
然而她糾結許久之後,給出了這個一早就認定的標準答案,當時弒千絕聽了以後,臉黑得跟鍋底似的,讓她重新思考不說,還每日無言的給她施加壓力,簡直就是虐待。
既然說了也是惹他生氣,那她還是識趣地避開爲好。
“王上說了,最遲明日,夫人要再想不出答案,後果自負。”白灼將原話轉述給卿雲歌,又禮數週全的行禮後,懷着明日看戲的好心情走出白鹿青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