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怡人。
卿雲歌在白鹿青崖苦思冥想半日,對弒千絕的問題始終尋不出好的答案,用過午膳後,她便漫無目的在王宮內閒逛,散散心,賞賞景,活躍一下腦細胞。
“你在看什麼?”舞傾城走來揚聲問道。
聞聲,卿雲歌揚起笑臉,興奮地朝她招招手,招呼人到身邊來。
待舞傾城走進,卿雲歌指着馬廄裡的圍在一起吃草的戰馬,其中三匹正被一匹黑棕色的戰馬欺負得擠在一起,稍有想逃離的打算,黑棕色的戰馬如惡霸般的嚇唬,讓其他的馬兒戰戰兢兢地退回一旁,場景甚是好笑。
“你看弒千絕的戰馬,居然仗着自己霸氣兇惡在欺負其他的馬,跟它主人一樣不講道理。”卿雲歌含笑的調侃。
“不講道理你還嫁。”舞傾城在她旁邊坐下。
wωw▪тт kǎn▪co
卿雲歌低低笑出聲來,“雖說我與弒千絕算是三年的舊識,但實際上我與他相處的時日還不如這幾個月多,怎麼可能會了解他是何種人?”
“什麼都不瞭解,你爲什麼那麼急着出嫁?”舞傾城打量了一下她的臉色,道出那個本不該在卿雲歌面前提起的人,“在我看來,拂蘇師兄更適合你。”
卿雲歌一愣,眉眼裡閃着意外,顯然未曾料到會聽人如此說,而後她輕輕斂起眼眸,在眼底憂傷浮現出前隱藏起來。
半晌,才聽卿雲歌淺淺出聲,“拂蘇師兄,他還好嗎?”
“好與不好,我身爲局外者難以說清。拂蘇師兄是個情緒不外露的人,真捨不得也不會表現出來,我知道的只是你離開後,拂蘇師兄很長一段時間特別忙碌,彷彿有做不完的事。”舞傾城嘴角不禁流露出些許苦笑,她太懂失去的滋味了,所以拂蘇掩飾她一眼便看穿了,然而情之一字本就諸多無奈,她自己心中有結難解,更是無法對拂蘇的掩飾加以揭穿。
心臟有些痛,眼睛澀澀的。
如謫仙一般的拂蘇,爲情所困的模樣,會是一副怎樣的神色,心臟微微泛起的疼痛,她心疼拂蘇故作堅強的樣子。
“傾城,在你眼中,我是喜歡拂蘇師兄的嗎?”卿雲歌面露糾結與迷茫,豔麗的臉龐浮現出如春雨般的憂愁,又如冬天的濃霧久久無法散去。
“這隻有你自己最清楚,外人的言論只會讓你錯判。”舞傾城不干擾她的思緒,作爲過來人,她清楚這時候不該多插手錶達自己的想法,那會擾亂、動搖,甚至可能她的判斷。
“我想,是喜歡的。”卿雲歌道出喜歡二字,嘴角不自覺的地輕揚起。
她是喜歡拂蘇的,那種想與這個人分享所有美好的自己,這種心情從未有過。遇見拂蘇,在朝夕相處的兩年裡,生活裡的點點滴滴,那是她在蒼邙山枯燥的修煉裡,唯一的色彩。
拂蘇像普照的陽光,她貪戀他的如春的溫暖,想佔爲己有,所以老頭問的時候她未拒絕,反而明知那樣的回答會讓老頭和靈尊起勁的撮合兩人,依舊給出了模糊不清的回答。
無論是背地裡還是當着拂蘇的面,她曖昧的說兩人很般配,這話並不假。至少她希望是這樣的。
“如果拂蘇師兄去阻止了你,你會嫁給燭照王嗎?”舞傾城換個方式引導她走出那個想不清的死結。
“他不會來。”卿雲歌肯定的回答。
拂蘇不會來,這點卿雲歌無比堅定,就如她堅定的相信拂蘇是喜歡她的一樣。
她曾因蒼羽來人而動搖,那份情感是真切的喜歡,誰都無法否定,哪怕是弒千絕。所以當她告知九轉玲瓏子不在師傅手中時,他立馬懷疑到了拂蘇身上,而深夜跑到她寢殿質問她。
弒千絕將她的喜歡看得比她通透。
然而就如她堅定他的喜歡那樣,她清楚拂蘇不會出現阻止她,不會挽留她,或許從他知曉自己靠九轉玲瓏子續命那時起,他就從未想過要把一人綁在身邊。
他喜歡,所以才放人遠去,不願讓自己成爲心悅之人的拖累,也害怕死亡帶走他,徒留寂寞與心傷給最在乎之人。
她理解拂蘇的溫柔與膽怯,在成全拂蘇殘忍的溫柔時,她同樣懦弱的選擇了讓自己不受傷害。
在本該堅強勇敢的時候,她和拂蘇都選擇了逃避,其實在想保護成全對方的同時,兩人都自私的選了一條好走的路。
“如果呢?”
卿雲歌一愣,兀自陷入沉思。
“我不會留下。”糾結許久,卿雲歌依舊選擇了最初的決定。
舞傾城稍稍驚訝,她以爲只會存在一個早已料到的答案,沒想到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會選擇弒千絕這邊。
“爲何?”舞傾城是真好奇了。
“會死。”卿雲歌道出這二字,不由嗤笑起來,臉上烏雲如一掃而盡,“傾城,你要明白我悔的是誰的婚?當時無極大陸幾乎衆所周知他重聘娶我,我要是悔婚,讓他在天下人面前顏面掃地,莫說我與拂蘇師兄性命不保,卿家、北冥,甚至是蒼羽學院,都會迎來滅頂之災。”
聞言,舞傾城沒忍住,笑出聲來。這番看似不可能的言論,仔細一想那人冷漠無情的面容,當真感覺會做得出來。
“所以說,不會有如果,拂蘇師兄不會來,我還是會來得這裡,成爲他的夫人。”卿雲歌抓着欄杆,身體往後仰去,望着藍天白雲,心裡倏地送了一口氣。她雖然還糾結弒千絕的問題,但她至少明白了一點,她和弒千絕的糾纏從那一刻開始就很難斷掉了。
興許兩人日後還會糾纏很久很久,解不開那就是一輩子的結了。
“苦了你了。”舞傾城像安慰孩童般揉揉她的發,“好在他對你不錯,又有你喜愛的美色,看着你估計也挺值了。”
卿雲歌頓時哭笑不得,感情她還佔便宜了。
卿雲歌忽然想到什麼,站直身體,鬆開欄杆,從虛鏡裡拿出清恙笛,遞給舞傾城,“你要是回去的話,幫我把這笛子送給拂蘇師兄,別說是我送的,我怕勾起他的心傷。”
“原來是送給拂蘇師兄的,難怪你當時答應得那麼爽快。”舞傾城接過清恙笛,收入虛鏡中,暗自記下這件事。
“第一眼看到時,就覺得特別適合拂蘇師兄,因爲是別人之物,所以不便討要,好不容易有機會讓我得到,自然要換。”卿雲歌說得輕鬆,卻是心心念唸了許久這件要給拂蘇的東西。
兩人又在馬廄呆了許久,回去時舞傾城突然望着夕陽說:“雲歌,我還不打算回去,我想去找凌傲。”
卿雲歌回頭望着停下腳步的舞傾城,橘紅色的夕陽下,她面上的寫滿了落寞與沉痛,那張因凌傲而毀掉的臉,彷彿歷經了無數滄桑,每一處的傷痕訴說着她曾經的深情。
那一刻,卿雲歌無法說出一句勸她冒險的話,因爲她知道,心裡潰爛化膿的傷口,不把腐肉割掉永遠無法癒合,而舞傾城這次是徹底想了解前緣了。
她無法阻止舞傾城尋求新生,也阻止不了。
“鬼鏡試圖用你來掌控凌傲,你們之間糾纏下去只會讓傷更痛,所以去吧。”卿雲歌亦是費勁下決定支持舞傾城,有些傷口不癒合,人永遠無法開始嶄新的生活。
無論是自己,還是舞傾城,都必須趁早做出抉擇。
卿雲歌回頭,仰望着紅色的玩笑,風揚起她的髮絲,她擡手輕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