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車內,卿雲歌一把揭開紅蓋頭,趴在車窗往下往下,她的家人還仰頭望着飛遠的夜霧車,眼睜睜的目送她離開。
她這一去生死難料,再見未有期,能否再回來都是未知數。
風兒順着迴天外天的方向,彷彿也在送她離開這熟悉的地方,連風也在跟她告別,讓夜霧車行駛的更加順暢。
卿府掩在了北冥大小的城池間,她依舊不肯收回視線,保持着那個姿勢,眼巴巴的望着那個方向,彷彿能見到人。
風吹痛了她的眼,吹掉她沒來得及落下的眼淚,也吹乾她的眼眶。
卿雲歌吸吸鼻子,終於放下車簾,隔絕牽絆住腳步的東西,將牽掛藏在心底。
“原來嫁人的心情這麼沉重。”卿雲歌脖子有些僵硬,頭頂上的鳳冠同樣沉重,感覺她脖子都被壓短了了,“弒千絕,有鏡子嗎?我要拿下這鳳冠,太重了。”
卿雲歌說着,開始在腦袋裡回憶如何戴鳳冠的步驟,這玩意兒戴起來麻煩,摘起來也麻煩,她真是不懂,紅蓋頭一遮再華美的鳳冠都看不到,帶着純屬受累而已,爲何還要搞這麼一出呢?
這樣看着她比較顯高?
“喜娘沒告訴你蓋頭要夫君來揭?”回過神時,弒千絕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冰冷的聲音暖了又暖,柔了又柔,他的手輕柔的在她發間穿梭,替她摘那頂金燦燦的鳳冠。
“下次留給你。”卿雲歌打馬虎眼,眼神往上瞟,上面的流蘇搖搖擺擺,金光閃閃,晃眼得很,她忽然問道:“你說,這鳳冠賣掉的話能值多少錢?”
弒千絕柔了許多的臉色聽了她一問,冷了一分,迎親當天自己揭了紅蓋頭不說,還想着拿鳳冠還錢,她是怎麼想的?
弒千絕的手在她腦袋上忙活了半天,還是沒有將鳳冠摘下,卿雲歌盤腿保持着那個姿勢盯着鳳冠格外累。
“摘不下來嗎?”卿雲歌扭動一下脖子,擡手要盲摸着想辦法。
“別亂動。”弒千絕沉聲喝了她一句,解開纏着鳳冠的髮絲,將青絲撥弄開,再將固定鳳冠的釵子拔出,抽出青絲。
鳳冠拿掉她整個人都舒坦了,青絲披散,散落在紅色嫁衣上,黑如墨,紅似火,她眉宇間流露出慵懶的神色,風情自成。
紅妝豔抹,嬌媚如絲。
巧目流盼,菱脣妖嬈。
弒千絕喉間衣襟,呼吸有些曖昧,只覺眼前之人什麼都不做,都可喚醒他那份原始的衝動,有點危險的妙人兒。
弒千絕移開視線,扭頭去看外面單一素淨的天色,微風吹進來,讓他身上的燥熱漸漸褪去,體內變化漸漸平息。
卿雲歌無趣地趴在桌上,隨口問道:“要多久才能到天外天?”
“回到王宮,三年之約剛好期滿。”弒千絕移了下位置,望着懶洋洋地趴着的人兒,嘴角不禁勾起。
卿雲歌算了下日子,好傢伙,那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了,這特麼也太遠了吧?
“難怪我家人反對,這也太遠了,來來回回幾次都夠我環遊世界了。”天吶,她這是把自己嫁到世界哪個角落去了,當真不是把自己給賣掉了嗎?
“天外天有力量壓制,夜霧車不能在上面走,腳程會慢下來。”弒千絕的手勾起她散落的一縷髮絲,替她勾到腦後。
航空管制!
卿雲歌腦袋裡一下冒出這個詞來。
“那得找個地方把這身衣服換下,不然顯得我兩特別傻。”卿雲歌換了個姿勢,兩隻手來回動着,讓整張案桌上鋪滿她的衣袖,卻還不夠位置,寬大如裙襬的衣袖讓她覺得很礙事。
卿雲歌玩着衣袖,突然愣住了,只覺一瞬間渾身不對勁,血液加快流動,體內力量逆流,她眉眼跳動,身體猛然一顫,隨後靈魂好似要脫離肉體,猛烈的震動一下,那一刻她腦袋一片空白,身體麻木了一樣難受,彷彿全世界在她眼前急速顛倒,腦袋裡有無數只螞蟻在爬動。
弒千絕一下扣住卿雲歌手腕,把袖袍往上一推,扣上她的脈搏。
卿雲歌沒有知覺,片刻後那種靈魂震動消失,她倏地一下坐直身體,喉間涌上一股腥甜,一口暗紅色的鮮血噴灑在嫁衣上,身體的五感敏感起來,尤其是痛覺格外敏感,將痛苦放大了無數倍。
弒千絕望着嫁衣刺目的血色帶黑,是中毒的跡象。
而他把的脈搏,卻察覺不出絲毫中毒的跡象,反而是她體內氣息紊亂,虛浮無力,力量逆流,直衝天靈蓋。
弒千絕抓住她的肩膀,將她轉了個方向,一手貼在她的後背,玉色鬥氣包裹着他的手,玉色流光進入她的身體。
弒千絕引導着鬥氣阻擋住衝撞的力量,而她劇痛入感,眉頭緊緊地皺成結,痛苦不堪,卻不肯喊一聲。
“弒千絕,沒用的。”卿雲歌緊緊揪着嫁衣,身上劇痛如有萬蟲噬心,又如重刑加身,疼得她用盡全力強行運功壓制體內力量。
她骨節發白,因過於用力而有些抽筋的地步。
弒千絕不是一根筋的人,察覺無用便立即收了手,他摟着神色痛苦的人兒,緊到要將她揉進身體裡。
“白灼,帶凌傲過來。”他聲冷如冰,夾雜着暴怒在其中,周圍隨行的人都聽到,不禁爲那音中冷怒一顫。
迎親隊伍停下,白灼領着凌傲過來,血腥味讓人皺眉。
“她在蒼羽中過毒?”這兩年卿雲歌一直待在蒼羽,這毒發得莫名其妙,且靠把脈無法診斷出來,他只好從旁打探。
“有受過傷,但從未中毒。”凌傲眼瞼垂下,望着痛苦的人兒,而後想到那個替舞傾城把過脈,連被哪種功法所傷都能看出的小人兒,“她身邊有過一個叫四月的小女孩,光靠把脈就能看出人被何種功法所傷,還能尋出功法出自誰手,她興許會有辦法。”
“如何找?”弒千絕利落問道。
凌傲沉思片刻,“之前跟着住在蒼羽學院,夫人離開後,四月也不見了,原本我想是跟着夫人一起走了,卻爲在夫人身邊見到人。”
弒千絕皺眉望着懷裡的女子,氣氛有些凝重。
“我解不了毒。”小女孩軟綿的聲音響起,隨後就見一個身穿黃衫的小女孩,憑空出現在夜霧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