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個多小時後,一輛亮着警燈、打着雙閃的警車停在他們面前。高速交警搖下車窗不解地問:“你們怎麼回事?深更半夜兩個人在高速上幹什麼?車呢?”
潛淵長得太體面,不適合回答這個問題,看上去比較可憐的法師挺身而出:“他……他被人騙了!”
警察說:“蛤?”
法師說:“我與他原先是坐在他、他女朋友的車上的,但那女子脾氣暴躁,突發邪火,居然半路將我們趕了下來,所以才落得這般田地!”
警察恍然大悟:“哦,被甩了是不是?喜聞樂見!你們倆什麼關係?你爲什麼穿和尚的衣服?”
法師說:“我、我是他的表哥,我是老林寺武術……”
警察擺手:“別解釋了,現在打着這個寺那個廟招牌的假和尚多着呢,我也見了不少。表兄弟是吧?那行,先跟我去隊裡做個筆錄,然後我還得查查你們,只要不是網上追逃對象,一會兒你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找那母老虎吵回來也行!”
說着他讓法師和潛淵上了車,往收費站附近的高速交警大隊開去,開到一半,他接了個電話,掛斷以後,對待那兩個人的態度就截然不同了,有點嚴肅,有點緊張,甚至有點兒戰戰兢兢,一句玩笑話也說不出口了。
他沒去大隊,而是驅車數十公里,直接把車開進了K市。
K市的市中心有一個面積較大的廣場,由原先的公園改造而來,有堆土假山有小橋流水,綠化不錯,是附近市民鍛鍊散步很喜歡去的地方。
警察在廣場附近將潛淵和法師放下,然後衝他們敬了一個禮。兩人趕緊回敬,潛淵的軍禮標準,法師就顯得怪模怪樣。
“一曲忠誠的讚歌。”警察說,“再見了,同志。”
潛淵說:“再見。”
警察瀟灑地走了。潛淵環顧四周,見天色將明未明,雨水減止,掃街的清潔工人還未收工,買菜的阿姨和早鍛鍊的爺叔倒已經次第出現了。終於,他看見尋秋池和荷風正站在市民廣場的一棵大樟樹下對他們招手,那倆丫頭不約而同都穿着黑色的外套,實在很不顯眼。
潛淵和法師走過去與她們會合,尋秋池指着樹後說:“先別問了,上車再說吧。”
他們七處的越野車就停在附近樹下,車頂和車窗上滿是溼漉漉的落葉。樟樹四季常綠,春季落葉,倒也是一種風景。
四人上了車,法師這才發現荷風是哭過的,他頓時感到強烈的歉疚,不由自主便說:“我們錯了,我們……”
荷風抽抽鼻子,勉強一笑:“法師哥哥你別說了,我和姐姐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知道?”
開車的潛淵已經明白了,問尋秋池:“你們是通過高速公路上的探頭看到的嗎?”
尋秋池搖搖頭:“不,我們是猜的。”
“怎麼說?”潛淵打着方向盤。
尋秋池聳肩道:“探頭沒有覆蓋發生
你們事情的那個區域,但我們看到了十五鍾後發生的另一件事。”
潛淵問:“什麼事?”
尋秋池說:“你先告訴我,大張是不是真的被選擇者轉移了?”
潛淵嘆息,艱難地點了一下頭。荷風見他肯定了猜測,又抽噎了幾聲。
“非常快的轉移,我沒來得及反應。”潛淵扭頭對荷風說,“這事不怪大張,他的確跑得比我和法師慢幾秒,但他完全是出於責任心。他擔心把車子停在路中央會引發後車的追尾撞擊,所以想把它挪到路邊去。”
荷風說:“我知道的,我沒有責怪任何人。燕語姐姐和大張哥哥都曾經告訴過我,被選擇者轉移這種事誰也無法抵抗,就好像人類從未曾見過病毒找到了你,你除了被感染沒有其他選擇。”
尋秋池說:“他可以戴頭盔。”
荷風說:“頭盔也沒有用的,委員會有人試過了。”
“啥?沒有用?虧我還帶到東帶到西,那玩意兒比醃菜缸還重!”尋秋池頓感緊張,“委員會太不負責任了,居然給行動處配發三無產品?!”
潛淵不聽她瞎扯,又問:“你們看到了什麼?”
尋秋池說:“我們看到大張的車子炸了。”
“什麼意思?”
尋秋池說:“當時選擇者快死了,我指揮你們去一家部隊醫院。九皋知道你們的車在哪個路段,距離道口大概有多遠,他是算好了時間的。他將監控的主畫面切到那個道口的收費站,結果時間都過了你們也不來。他說生死時速大張也不可能突然開慢車,於是沿路倒回去找,結果那條路上的攝像頭每隔3-5公里纔有一個,什麼都沒找到。”
潛淵說:“嗯,那的確不是一條幹線道路,路上的車子也很少。”
尋秋池繼續:“我們當時就覺得不好,一定出事了,於是趕緊擴大尋找的範圍。也不知道是監控信息傳到九皋哪裡有延遲,或者有遺漏呢,還是陰差陽錯,總之十五分鐘之後我們才重新發現大張的車,在另一個路段,早已過了我通往部隊醫院的道口,然後車就爆炸了,‘轟’地一下,和電影裡面一模一樣。”
潛淵問:“那大張,不,選擇者呢?”
“他在爆炸之前下車了。”尋秋池說,“我清楚地看見了他,但是九皋和荷風都說沒看見。當時天很黑,又下雨,附近沒有任何燈光,探頭也不是紅外線的,最關鍵的是選擇者居然早早地把車燈關了,就連我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那輛車。”
“你確定他下車了是嗎?”潛淵問。
尋秋池說:“確定,而且還帶着一個好大的包。”
潛淵苦笑:“其實我也能確定,選擇者即將引爆車輛,他怎麼還可能繼續留在裡面呢。他是打算將車子和張明的屍體一起燒掉,毀滅證據。”
法師問:“他爲什麼不到更偏僻的地方去燒呢?”
潛淵反問:“雨夜無人的高速路,還不偏僻?”
法師說:“高速路至少有人管理呀,剛纔送我們過來的交警同志多麼敬業啊!”
潛淵哼了一聲:“那是因爲選擇者內心比較焦慮。高速路全封閉管理,雖說有那麼多道口,但每一個道口都可以設卡。選擇者控制了大張,卻無法控制我和法師,匆忙之際他也沒有檢查後座,因此分外緊張——其實我和法師的手機都落在車上了,短時間根本無法對外聯絡——他擔心有反選擇委員會的人在卡口等着他,只能處理張明屍體後棄車走別的路了。”
聽潛淵提及自己的八星八箭雙卡雙待荷蘭小牛皮奢華體驗尊貴個性氪金手機,法師的心痛了一下下:18K鍍金手機啊,誰丟誰心痛。
但他轉念一想,手機就是所謂“執念”吧,一定是佛祖責怪他修法之心不夠至純,所以才用這種手段來破除他的執念啊!阿彌陀佛,感謝佛祖栽培!
“一切有爲法,如霧亦如電。”他喃喃道。
潛淵問:“秋池,你看清選擇者往哪裡走了嗎?”
尋秋池說:“就算看清了,我也只知道他往山裡去了,我對周邊的區劃一無所知啊。九皋正在找,而且他已經把情況通報華東局、四處的燕語以及十二處了,相信大家都會動用一切力量來找他。”
潛淵沉默了一會兒,重重嘆了口氣。
荷風說出了他想說的:“糟糕透了,大張哥哥不但知道委員會的許多事情,而且他身上還有芯片,普通人很難發現他的。”
潛淵加快了車速:“他不再是你的大張哥哥了。是敵非友,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抓捕他。現在我們回A市自己家去,九皋在這裡不能發揮最大效用,那裡纔是他的老巢!”
尋秋池說好,她問荷風:“你跟我們走嗎?你的那個共振實驗沒有意義了。”
荷風很想跟着,但還是搖了搖頭:“我得回四處。大張哥哥交代過,如果他出事了,我必須立即去找燕語姐姐。”
“也好,燕語有實力保護你。”潛淵同意了,“我讓法師送你去。”
突然他想起那交警,問尋秋池:“剛纔是誰給送我們回來的警察打電話的?人家把我和法師當紅色特工了。”
尋秋池說:“除了九皋還有誰。你們也傻,幹嘛報警呢?”
“除了報警,沒別的辦法快速離開高速路啊,我們又沒車。”
尋秋池嗤了一聲:“站到探頭底下不就得了?我和九皋都看着呢。”
潛淵微微笑道:“你們看着,警察也看着,殊途同歸嘛。”
尋秋池立即轉身,對法師與荷風說:“還是我們警察好吧?有困難找警察,記着點兒!”
潛淵拍了她一下:“坐好,別影響我開車。”法師也說大姑娘你坐好吧,荷風附議。
當時車上的四個人誰都沒料到:大張——選擇者——比設想中快得多,也猛得多,以至於他們後來被打得滿地找牙時,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就是現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