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潛淵束手無策，喊道：“法師！法師！”
他打算和法師商量一下，沒想到法師聽到呼喚聲後突然驚醒，然而二話不說念起往生咒來：“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多悉耽婆毗……”
“法師，振作點！”潛淵喝道。
法師轉過頭，目有期盼，嘴裡不停：“阿彌利哆毗迦蘭帝，阿彌利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
“……”潛淵問，“你他媽的這種行爲是職業道德對不對？”
法師眼含熱淚說：“抱歉處長，突、突然很想念經，這拔一切業障得生淨土陀羅尼神咒不是爲選擇者唸的，是爲我自己唸的……你能讓大張開慢一點嗎？我好、好害怕！”
潛淵扶額：“……法師，一會兒選擇者死了要轉移，我會竭力建議他轉到你身上的，因爲你就算成了選擇者，感覺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來。”
沒想到法師居然同意此建議，合十說：“好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突然大張猛踩剎車打方向，慣性差點兒將其餘的三個人都甩出去，好在法師繫緊了安全帶，潛淵和選擇者都在後排，被前排的椅背擋了一下。
潛淵在車頂上撞到了頭，驚問：“什麼事？！”
大張也煞白着一張臉：“媽的，嚇我一跳！路中間有一塊大石頭！”
潛淵說：“你還是開慢些吧。這條道路兩側多山崖，這些天一直下雨，山上的石頭泥土都鬆動了，保不齊就會落下來。”
大張應了一聲，摸了一把後脖子，看着問：“誰的血？”
“選擇者的。”潛淵回答。
“嘖，噁心！”大張滿不在乎地在褲子上擦擦手，將車速維持在120碼左右。
潛淵將選擇者放平一些，去摸那人的脈搏，暗叫一聲“完蛋”——動脈搏動摸不到了！他立即上手做心肺復甦，幾十下後居然又按回來一點心跳。
心肺復甦非常消耗體能，就算是經過長期訓練的醫生也撐不住一兩分鐘。潛淵吩咐道：“法師快爬到後座來，咱倆交替進行按壓！”
法師立即解開保險帶往後爬，爬到一半，選擇者突然張開了眼睛。這個垂死之人彷彿迴光返照，一瞬間神智凝聚，他用冰冷的眼神地掃視法師和潛淵，突然扯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來，滿口的黑血立即從他的嘴角流出。
潛淵停下了按壓的手，說：“大張，停車。”
大張沒聽清：“什麼？”
“停車！！”潛淵喝道。
大張猛地踩了一腳剎車，在刺耳的摩擦聲中，將車停在了高速路中央。
夜幕黑沉，陰雨籠罩，在萬籟俱靜的一秒鐘裡，潛淵感覺到了極度的恐懼和徹骨的寒冷。但他來不及多想便迅速推開車門跳下去，接着拉開前門將法師拖出來，拽起就跑。
“大張！你也快跑！！”他叫道，“選擇者要轉移了！！！”
大張
急忙道：“可是車……車不能停在路中間！會引起後車事故的！”
潛淵回頭喊道：“主次有別，五分鐘以後再說！！”
五分鐘是選擇者轉移的時間窗口，過了五分鐘，選擇者（姑且說是它靈魂吧）所攜帶的能量就會完全衰減，他便再也無法附體到他人身上，而是化爲烏有。一般情況下，在兩分半鐘之後，選擇者轉移的成功率便大爲降低了，所以潛淵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力跑遠，讓選擇者在時間窗口裡追不上他、找不到他。
“那裡有個村莊！”法師看到了田野中的一點燈光。
潛淵放開了他的手說：“我們得分頭跑！選擇者的情況大概還能支撐幾分鐘，等他脫離了肉身之後，他的速度是非常非常快的，但他只能追一個人！”
法師連忙說：“讓他追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
“快跑！”潛淵催促，“往那個村莊跑！”
法師拒絕道：“不行啊！萬一我跑進村莊，選擇者也跟了進去，他一時間找不到我，豈不是要附身別的無辜的人？我我我乃佛祖座下弟子，不能害人的！”
潛淵好不耐煩，推了他一把，轉身翻過高速公路護欄，往遍佈荊棘的山坡上爬去。他有平路不走，就是爲了將好逃一些的方向留給法師和大張。他不但已經想好，而且還做好的準備，就是現在他左手握着的那把槍。
由於植入芯片，反選擇委員會的成員能夠看到脫離了肉身的選擇者，就好像某些號稱通靈的江湖騙子聲稱能夠看到幽靈一樣，選擇者是白色的，有微光，從外形來說類似球狀閃電，只不過是能量大幅削減了的。
潛淵發誓一旦看見選擇者向自己追來，就會毫不猶豫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下扳機。
他還是有那麼一點私心的。
他知道法師如果被轉移了，自己和大張一定在最短的時間內抓到他；大張如果不幸中招，自己與法師聯手應對，也不至於讓他逃得太遠。而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成爲選擇者後會做出什麼來，總之他的危險程度遠勝於其餘二人，更糟糕的是，他所掌握的關於委員會、華東局、循環界和無量界的秘密也比其餘二人多得多。
一陣難言的悲涼涌上了潛淵的心頭，馬上他就要自絕於人民了！
……也不知道尋秋池那傻瓜現在正在幹些什麼？早知今日，當初……
突然他驚覺大張怎麼還沒從車裡出來！外面風雨交織，他又離得有些遠，就算大聲叫喊別人也未必聽見。情急之下他朝天開了一槍，提醒大張快跑。
槍聲在山野間迴盪，鏗鏘作響，久久不歇。
“大張————！！”他補了一聲。
然而事與願違，大張聽到了槍聲後非但沒有立即下車，而是將它重新發動了。
聽到引擎聲的那一瞬間，潛淵在心中大聲地咒罵着自己，因爲他太大意、太自信了！掉以輕心，不可饒恕！選擇者根本沒有像他推測一般堅持數分鐘，而是在他和法
師下車之後就死了，那個時間點大張還在猶豫要不要靠邊停車，以免造成交通安全隱患。
在肉身徹底消亡的時刻，選擇者化作了一團微弱的球狀閃電，他沒有追趕尚未遠去的法師，也沒有理會能力更強、地位更重要的潛淵，而是順勢扎入了前排大張的身體。
多麼及時有效的選擇，只花了三秒鐘，對方雖有所防備，但注意力卻沒能足夠集中，他因此保留了95%以上的能量。如果把活人分成肉身和精神兩部分的話，他雖然精神有衰少量減，但現在佔有的體魄卻比原來癮君子的殘軀健壯數倍！他重生了，以更強大的方式！
現在他要去繼續他的使命了！再見吧，你們這些弱雞，愚蠢的原始人！
潛淵連滾帶爬地從山坡上下來，同時將石塊擲向越野車，希望能最後阻止一下事態發展。
他喊道：“法師——！法師————！！”但法師聽不見，人早就跑遠了。
於是他舉槍對準了車子的前擋風玻璃。看不見大張，他只能估摸着瞄準位置，在油門被踩下的瞬間，他扣響了扳機。
他明知道這一槍如果擊中要害，選擇者就會從大張身上脫出，然後撲向自己；他也知道大張是夥伴、是戰友，尋秋池說永遠不能對生死與共的戰友開槍……但他無法不出手，他的職責就是如此：抓捕選擇者，竭盡全力地追查他們，逼迫他們，圍剿他們，削弱他們！
這一槍沒有擊中要害，越野車加速開走了，只留下一串引擎的咆哮，不多久便消失在視線盡頭。
“……”潛淵頹然地把槍往地上一摔，捂住了臉。
雨越下越大，地上很溼，過了片刻他把槍撿起來，用風衣下襬擦了擦，放回到口袋。
“法師——！”他將雙手攏成喇叭對着路邊喊道，原本不期望有人回答，沒想到法師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處長，我在這兒！”渾身溼透，一臉落拓相的法師從路邊綠化帶裡鑽了出來。
潛淵問他：“你都看見了？”
法師點頭：“你開槍前我便已經往回跑了。地藏王菩薩說：地獄未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證菩提，我想來想去還是應該以此身軀渡劫。”
潛淵苦惱地揉着太陽穴：“現在好了，大張渡劫去了。”
法師慌張地問：“處長，我們一無汽車，二無手機，一時半刻既不能回去，也無法聯繫大姑娘他們，該怎麼辦呢？”
潛淵說：“法師，聽說你加入委員會的時間是一九四幾年，在貴州梵淨山，當時既無汽車也無電話，你也不見得這麼緊張吧？”
法師說：“唉，當時貧僧不幹活啊！”
兩人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沿着高速路繼續往前走，走了半個多小時，這纔看見路邊有一臺緊急電話。
緊急電話是當車輛發生故障或者事故時用來報警和請求牽引的，上面通常只有一個撥號按鈕，也只能打向交通指揮中心。潛淵考慮了片刻，還是報了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