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爲什麼會去六安車站?”潛淵問。
姚馥蘭回憶道:“今天早上五點鐘,我正躺在一家破舊的小旅店裡,突然收到一條指令,讓我在中午十二點前趕到六安車站,說有重要任務佈置。我感到非常奇怪,因爲自從老爺死去之後,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收到過任何指令了,再說以我差勁的工作能力,重要任務也不會輪到我去執行啊,所以我非常懷疑這條指令的來路。我是華東局機關的人,不屬於任何行動處,目前的直接領導就是老太婆,除了她沒人有權限給我發指令,而她簡直是我的仇人,這麼解釋你們清楚嗎?要除掉我的人給我發來了了命令,你們可以體會到我的緊張和恐懼了吧?”
“但你還是去了。”潛淵說。
“嗯。”姚馥蘭點頭,“我不敢不去,雖然我有錯在身,但委員會佈置的任務還是要執行的。我不認識六安車站,但指令上給了詳細的路徑,我便開車去了。我其實就在六安附近的J縣,早上六點鐘出發,七點多就到車站了。但我多了個心眼,覺得反正離約定的時間還早,就不要先進去了吧,先看看情況再說。”
“於是你就在外面等?”潛淵問。
“是的。六安車站和上海車站差不多,在一個有些偏僻的地方,外表是個交通崗亭。我見附近沒有什麼建築物,一公里外才有個監獄,其餘地段都是雜木林,於是便蹲在灌木叢中等。我想看看除了我以外還有誰被叫過來,順便揣測一下老太婆的用意。”
姚馥蘭繼續道:“等了一會兒,看了一下表大概八點二十分左右吧,突然我發現了一個認識的人往車站走來。”
“誰?”潛淵和九皋同時問。
姚馥蘭說:“四處那個叫圓山的小夥子。其實我就見過他一面,但他們四處有個圓山,有個方其,有圓有方很有趣,所以我記住他了。”
潛淵與九皋、法師都對視了一眼,心想這就是荷風口中所說的“燕語姐姐派圓山去車站辦事”了。
“圓山進去了車站,我又在外面等了三五分鐘。後來我想,車站附近都有設防,人家站長應該早就知道我來了,所以我還蹲這兒幹嘛呢?不是坍臺麼?於是我也往那交通崗亭裡走去。”
“那裡面和所有的車站一樣都是一架電梯,我進入電梯後按了下樓,不多久便下到了底,電梯門打開,我剛想邁出去,突然聽到了一聲槍響。”
潛淵問:“槍響?在車站裡?”
姚馥蘭點頭:“嗯,我確定是槍聲,不會有錯的。”
她苦笑:“我當時以爲是圓山開槍打了他們的站長,或者是站長攻擊圓山,嚇得魂不附體,立即按了電梯上行,逃回了地面,又蹲在灌木叢裡喘了半天氣。”
潛淵不無譏諷地說:“你反應很快啊。”
姚馥蘭說:“我沒有辦法,我孤身一人,又沒有本事,更不知道自己處於什麼境地,真的很害怕。”
潛淵說:“是的,我不該怪你。”
這時候,尋秋池端
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來了,招呼說:“先吃,一邊吃一邊說,放心啦裡面沒有毒藥,我們七處不負責清理誰。”
姚馥蘭接過碗和筷子,眼眶紅了紅,說:“謝謝你,秋池。”
潛淵問:“然後呢?”
姚馥蘭說:“我又等了半小時,既不見圓山上來,也不聞車站裡的動靜,我實在是、實在是熬不下去了,我太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於是我考慮要不要再次下去,正在糾結的時候,我看到有人從交通崗亭裡出來了……”
“這次是誰?”
“四處的大張。”姚馥蘭說,“還有另外兩個人。”
“大張?!”九皋怪叫。
“他還帶了兩個人?!”尋秋池尖叫。
“嗯,是他。”姚馥蘭說,“他應該是在我到達車站之前進去的,所以我沒有碰見他。”
潛淵問:“他帶了哪兩個人,你認識嗎?”
姚馥蘭搖頭:“不是華東局的,因爲我在機關也幾十年了,絕大多數人都認,我覺得那兩個人甚至不是委員會的。”
“大張有什麼異常舉止嗎?”潛淵又問。
“當然異常!”姚馥蘭說,“他出來了,爲什麼他們四處的圓山沒出來,還有那槍聲是怎麼一回事?所以等他們開車走遠以後,我終於下定決心,自己去車站裡面看看。”
“你看到了什麼?”
姚馥蘭連吃餛飩都忘了,咬牙說:“我在站臺上看到了圓山的屍體。”
潛淵嘆了一口長氣,低下頭,捂住臉。
姚馥蘭繼續:“我雖然害怕得要死,但還是又往前走了一陣,車站裡非常黑,似乎有人故意把電源弄壞了。我摸到列車的車頭,那裡面有儀表盤發出的微光,六安站的站長死在駕駛室裡,剛死不久,屍體還是熱的。”
她放下筷子,也像潛淵一般捂住臉,喃喃道:“我飛快地跑上地面,蹲回灌木叢中發了幾個小時的抖,我真的快瘋了,快瘋了……真的要嚇瘋了……沒有別的解釋,圓山和站長一定是大張和同夥殺的。爲什麼?他們不是同是四處的嗎?他們不是戰友嗎?怎麼會自相殘殺?”
尋秋池說:“因爲大張被選擇者轉移了,我們親眼看見的。”
“什麼?!”姚馥蘭一臉驚駭,過了會兒,她點頭道,“是了,是了,這樣就解釋得通了。爲什麼我還不知道?怎麼這麼要命的事情華東局沒有通報呢?”
尋秋池攤手。
潛淵問:“姚馥蘭,然後你就開車往我們這裡來了?”
姚馥蘭說:“沒有,我等到了十二點,我想看看是誰想把我喊到車站去,那個人必定沒安好心。你們猜我看到了誰?”
“誰?”
姚馥蘭冷笑:“我的四位機關同事:虎賁、白鷺還有另外兩位。他們進去車站後三分鐘,就連滾帶爬地跑出來,火燒屁股般開車走了,可憐白鷺那個瞎子,他幾乎是被押解着走的。”
“至此我終於明白了。”姚馥蘭
的娃娃臉上露出了陰冷的神情。
“難怪他們通知十二點到六安車站集合,是因爲虎賁他們早間從上海出發,開車到此地必須得十二點左右了。至於爲什麼要誆騙我來,說什麼有重要任務安排,是因爲他們想在六安車站這個偏僻的地方清理我和白鷺。白鷺眼睛瞎了,一直呆在華東局哪兒也不能去,而我自從老爺出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而且也沒有讓任何人知道行蹤,他們不得不騙我出來。”
她怨恨道:“可他們太看不起人了,居然編排這麼拙劣的理由!”
尋秋池說:“理由雖然拙劣,但你還不是去了?”
姚馥蘭說:“沒錯,我去歸去,可沒被他們抓住,反而是他們自己被嚇得要死,活該!等他們走後,我就跳上車一路開到了你們A市,路上有點兒耽擱,否則我還能早到一兩個小時。”
潛淵用手指輕輕地敲擊茶几:“我算是明白了。”
尋秋池問:“明白什麼?”
潛淵說:“時間線。”
他分別豎起左手和右手的食指:“姚馥蘭和白鷺疑似要被清理,和大張帶人槍殺圓山及站長,其實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
他把兩隻食指相碰:“然而它們發生在同一個上午,在時間上重合了。大張和同夥第一批進入車站,顯然他們不懷好意;接着是姚馥蘭,但她沒敢進去,一直在站外觀望;再接着是圓山,他來車站是受了燕語的指派,被大張殺死了;最後是虎賁他們一批人,顯然他們沒料到前面發生了那麼多事,被嚇跑了。姚馥蘭,你看到的情況是不是這樣?”
姚馥蘭肯定:“就是這樣。”
潛淵說:“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巧合,圓山不會無緣無故大清早趕去車站,既然你認定自己和白鷺要被清理,那麼圓山一定是去配合虎賁清理你們的。”
姚馥蘭彷彿被澆了一盆冷水,顫顫地問:“真的嗎?”
潛淵說:“真的假的無所謂,反正既定計劃已經泡湯了,誰也沒想到選擇者大張會搶先一步,出現在六安車站裡。唉,華東局的情報網啊,還不如九皋和尋秋池管用!姚馥蘭你吃完了嗎?”
“吃、吃完了。”姚馥蘭說。
“吃完了我們走。”
“去哪兒?”
“還能有哪兒,六安車站。”潛淵說。
姚馥蘭叫道:“不要,千萬不要去!那裡很危險!”
“不去不行,燕語還在裡面,我們已經耽誤得夠久的了,惟克果斷,乃往後艱。”潛淵抓起外套,“秋池,法師,走吧!”
突然這時九皋舉着手機說:“你們的知心大姐頭燕語來了!”
“誰?”在場所有人同時擡頭,一臉驚訝。
“燕語。”九皋重複,“說曹操,曹操到,今天晚上的行動七處真是訪客不斷,蓬蓽生輝啊,燕語在直升機上和我聯繫,說她過來了!”
“她來幹什麼?”潛淵問。
“來接你們!”九皋大聲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