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空間道具

克萊德靠在駕駛艙的門上——那門已經被蘭斯破壞了,事情解決之後乘務人員們大概會對此非常不解——他注視着儀表,它們並沒有什麼變化。

克萊德想起自己剛進赤銀沒多久的時候,他和蘭斯也經歷過幾次空間跨越,那都是因爲一個歷史悠久的空間轉移魔法陣。

那次的魔法陣花了他們不少功夫。

它相當於一個自動轉換裝置,能夠把其中的能量轉化成空間魔法的驅動力。在那個魔法陣中他們需要萬分謹慎,力量必須控制在激活底線之下,一旦有所逾越就會立刻驅動空間魔法。

但蘭斯的力量太強,也不怎麼擅長進行那些細緻的微操作。所以他們一再觸動魔法陣,被從威爾士傳送出去。最遠的一次,他們被丟到了波蘭!

最後他們只能採用最保險的方法——僱了一支建築工隊,把那塊地翻了個底朝天,徹底破壞了那個魔法陣。

蘭斯操作挖土機橫衝直撞的場景就是個噩夢,克萊德覺得他完全是在泄憤。

後來據米亞分析,之所以魔法陣會被他們驅動,是因爲他們這種物質操縱系的能力者,都類似於只能操縱單一類型魔法的頂級魔法師。不需要魔法陣、不需要咒語,只要用意識就可以驅動力量。所以魔法陣纔會對他們產生了反應。

自那之後米亞就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樣,常常拖着他們大談特談很久之前的事情:那些魔法曾經輝煌的時代,以及之後黑暗血腥的年代。她每次都會長吁短嘆一番,感慨現在的人們寧可更相信科學,卻堅定地摒棄了那些古老而神秘的力量。

每次在米亞長篇大論的時候,蘭斯都會露出極度不耐煩的表情。用他的理論來說,他纔不關心這種能力爲什麼產生,他所要做的只不過是運用它。

克萊德嘆了口氣。

至少上次還是在同一空間維度進行空間跨越,但這次明顯跨越到了另一個維度。他想,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順利回去。

不過好在不管造成空間跨越的是什麼,看來它對飛機和乘客的生命都不怎麼感興趣。

但願這事兒別太難弄。

蘭斯回到了客艙,他很快限定了空間,這是能最快感應到每個角落電荷變化的方法。

能夠造成空間跨越的東西有很多,空間魔法、超自然生物、裂縫,或者別的什麼。

他仔細感受着機艙內的情況。並沒有通常空間裂縫發生時的那種波動電磁場。這讓他鬆了口氣。

那就是什麼生物、或者什麼物件引起了這次空間跨越——要知道,解決這些有形的東西比解決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裂縫要容易得多。

他自言自語道:“好吧,不管你是什麼,我都會把你找出來。”

他開始仔細檢查每個角落,尋找可能有的魔法圖案或者神秘生物。他找了很久,但是卻一無所獲。乘客看起來都是普通人,飛機內部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圖案。

當克萊德終於忍不住跑出來看他進展如何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蘭斯正在一臉暴躁地用左手翻着乘客的私人物品。

他的右手現在不能使用,這讓他的動作看起來有點兒笨拙。

克萊德忍不住提醒他:“喂,你這是在違法,是在侵犯他人隱私……”

蘭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克萊德立刻改口說:“記得把它們放回它們原來在的地方。”

“我讓你看着駕駛艙。”蘭斯說。

“我一直看着呢,但是那邊沒有任何變化。”克萊德聳聳肩,“所以我在那兒做了一道網,一但有東西經過我就能感覺到。”

蘭斯點點頭,開始在乘客的口袋裡翻弄起來。在他試圖把手伸進某個女性乘客胸前的口袋時,克萊德再次忍不住提醒:“你這是在性騷擾!”

蘭斯的動作沒有半點兒停頓,就好像沒聽到克萊德說話一樣。

“你怎麼能一臉無動於衷地做這種事呢。”克萊德說,“你碰到了她的胸部!但是你的表情居然沒有一點兒興……罪惡感!”

蘭斯已經開始翻另外一個男乘客的口袋了:“現在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在我看來不過就是裝着土豆的袋子罷了。我爲什麼要因爲碰了一顆土豆產生罪惡感?”

克萊德無語。

“你要麼來幫忙,要麼就回駕駛艙去。”蘭斯說,“你呆呆站在那裡的樣子蠢透了,而且還很礙眼。”

克萊德遲疑了一下,和自己的道德感做了一會兒鬥爭,最後加入了翻乘客口袋的行列:“好吧,這都是爲了快點兒從這個地方出去,他們不能怪我們。”

蘭斯看了他一眼,哼笑一聲。

最後蘭斯在一個男人的脖子上發現了那條項鍊。

那是一條琥珀項鍊,看起來非常普通,那裡面封着一隻小小的蟲子。那蟲子不像是克萊德見過的任何品種。它是黑色的,背上有白色的花紋,那圖案看起來很像漩渦。

蘭斯把那條項墜從男人的脖子上摘了下來。

“真少見,一隻空間蟲。”蘭斯握着那塊琥珀,“它們可是操縱空間的好手。”

克萊德湊了過去:“但它看起來已經死了。”

“不,這是一種空間道具的做法,這蟲子並沒有死。它只是在沉睡。”他在指間聚集了一點兒電荷,“看。”

那隻蟲子並沒有動,但是它身上的紋路卻亮了一點兒。

“它能對超自然的力量做出反應,然後根據力量持有者的意識進行空間跨越。”

蘭斯手上的力量在加強,電弧們纏繞着項鍊上,發出耀眼的光。不過那條項鍊並沒有產生一點兒損傷,倒是蟲子背後的圖案越來越亮,它從白色逐漸變成了銀色,然後又變成了流動的光芒。

克萊德感到空氣發出了震動。

“只要能量足夠,它能帶我們到任何地方。”蘭斯說,“不過這種道具有一定的次數限制,並不是永久性的。”

他往自己的座位走去:“馬上就要進行時空跨越了,等回到原來的空間之後一切就會立刻恢復正常。”

“喂,項鍊還在你手上。這人醒來之後會發現自己的項鍊不見的!”克萊德衝他叫道。

蘭斯看看手錶:“等他們醒來之後會發現,時間平白無故消失了將近兩個小時。跟這一比,誰會在意一條消失了的琥珀項鍊?”

克萊德驚訝地看着一臉理所當然的蘭斯:“你的意思是,就這樣把這玩意兒據爲己有嗎?”

“我只是對它進行了回收。”蘭斯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輕鬆地交疊起雙腿,“這可不是普通人應該拿着的東西。對了,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最好坐下來。待會兒可是會有點兒顛簸的。”

克萊德無奈地搖搖頭,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他剛坐下來,飛機就開始劇烈顛簸起來。窗外的黑暗漸漸散去,變成了一片銀白色的光。等光芒消失之後,藍天白雲重新出現在那裡。

人們開始轉醒。

很快有人發現了時間問題,機艙裡發生了一陣恐慌。

副機長很快走了出來,但沒有對這件事做出解釋。那男人帶着一臉“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迷茫表情,對乘客們說明飛機沒有出現問題,再過一個小時就可以安全降落。

蘭斯悠閒而淡定地坐着,一臉輕鬆,和整體氛圍格格不入。

“你剛剛說那條項鍊能對超自然的力量做出反應,然後進行空間跨越。”克萊德說,“是你讓這架飛機從那個莫名其妙的空間中出來的,但是,把我們帶過去的是誰?”

蘭斯正把玩着那條神奇的項鍊,現在那蟲子背後的圖案又變回了白色,它看起來就是一塊不起眼的琥珀項鍊。他輕描淡寫地說:“在這架飛機上能夠驅動這條項鍊的只有我們兩個。那時候我睡着了,所以八成是我乾的。”

“我不怎麼明白……”克萊德有點兒疑惑。

“就算是在睡眠狀態,我也能引起微小的力量波動。尤其是在我做惡夢的時候。”蘭斯把項鍊收進大衣的口袋,調整了下坐姿,“雖然力量很微小,但是空間蟲能夠感覺到。而且估計那時候我的意識波很強烈,所以它稍稍收集了一下這駕飛機上所有人的能量,然後把我們帶到了和夢裡最接近的空間。”

“……”克萊德無語的瞪着蘭斯,然後一字一頓地說:“你說過你小時候曾經在做夢的時候毀掉家裡的房子。”

“我那時候比較缺乏自我控制力。”蘭斯無辜地看着他。

“你現在的自我控制力也不怎麼樣!你不能帶着那項鍊!”克萊德叫道,“我可不想以後半夜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丟到了異空間!”

“我們又不睡一個房間,你怕什麼。”蘭斯說。

“但我跟你睡在一個基地!出去幹活的時候也常常跟你住在同一間旅館!你這次可是轉移了整架飛機呢,誰知道下次你會不會把整個赤銀總部、或者整個旅館都弄到別的空間去!”克萊德伸出手,“把那玩意兒給我!我來保管!”

蘭斯很不滿地看着克萊德,沒有半點兒預備交出項鍊的意思。

克萊德繼續瞪着他,一臉嚴肅地說:“給我,或者還給它的原主人。你自己選一個。”

蘭斯“嘖”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交出了項鍊。克萊德接過項鍊,小心地把它收了起來。

一個小時之後航班在馬賽普羅旺斯機場安全着陸。

警察和機場相關人員包圍了飛機,人羣中還有一大批新聞記者。

飛機在雷達上失蹤了將近兩個小時,然後又在同一地點再次出現。在這段期間飛機的油量並沒有減少,駕駛艙的門遭到了不明破壞,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足夠讓媒體轟動一陣子了。

警察們向乘客表示,需要針對這件事做一些必要調查,請大家好好配合。

蘭斯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就擺出了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你根本就沒有覺得不耐煩的立場,克萊德心想,你這個罪魁禍首!

輪到蘭斯和克萊德接受問詢的時候,克萊德有點兒微妙的興奮感。他幹了幾年刑警,之後進了赤銀,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是他向別人詢問情況,但卻從來沒有被警察問詢的經驗。

他剛想開口回答警察的問話,蘭斯卻帶着謙遜又無辜的表情,用標準的法語緊張而又彬彬有禮地對警察說:“先生,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那時候似乎睡着了。等醒來之後就發現時間過去了兩個小時!”——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變得更加驚慌了——“請問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和我的朋友都被嚇壞了,就好像我們的時間平白無故消失了一樣!我們是不是受到了什麼恐怖襲擊?那會不會是催眠瓦斯的作用?”

說完,他驚慌失措地看着那名警察,藍灰色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安,看起來就像其他任何一個受到驚嚇的普通乘客。

這個加害者竟然表現地跟個受害者一樣!這讓克萊德幾乎想爲他鼓掌叫好。

警察尷尬地向他表示現在還沒有任何線索,並且表示在機艙內沒有檢測到有害氣體,可以放心。

“哦,謝天謝地!”蘭斯繼續誠懇地說,“請問您還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他對着警察示意了下自己的繃帶手,“如果沒事兒了的話,請問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我還得到醫院去做點兒檢查。”

“是的,先生,你們可以走了。”警察說,“但是可以請您留下您的姓名和聯繫方式嗎?我們未來可能還會問您一些問題。”

蘭斯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護照,然後熟練地報出一串數字。克萊德很清楚,那根本就不是蘭斯的手機號。

等警察走開,蘭斯就立刻恢復了一貫的面無表情。他用左手拎起並不算重的行李,匆匆走出了機場,和克萊德一起坐進了一輛的士。

他對司機報了一個地址,車子駛了出去。

克萊德坐在他身邊,感慨着:“我之前都不知道原來你那麼擅長表演。”

“因爲這樣最快。”蘭斯說,“要不然你還指望我怎麼說?告訴他們因爲一隻時空蟲,我們被弄到了一個異空間嗎?我纔不想被他們拷回去呢。”

“就算你那樣說他們也不會把你拷回去的。”克萊德說,“他們會覺得你有妄想症,要不就覺得你是個科幻發燒友。”

蘭斯懶得就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他把頭靠到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你還覺得困嗎?”克萊德問。

“有點兒。”蘭斯說,“我在飛機上根本沒睡好。”

“是啊,你做了個糟糕的夢,結果害大家跟你一起穿越了。”

“很多人一輩子都碰不上這種事兒呢。”蘭斯毫無誠意地說,“至少在追求姑娘的時候可以多一個談資。她們大多都喜歡這些稀罕事兒。”

“那女性乘客呢?”

“男人也喜歡這種稀罕事兒。”蘭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