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位不同。有什麼問題，你找劉主任去提。”說完，那人往小桌上放了一把鑰匙，轉身就走了。
劉主任？想必就是白天那個人事主任吧。
如果白天讓她去掃廁所是公事公辦的話，讓她住倉庫，也是湊巧嗎？
童語煙不是傻子，她有理由懷疑，來這裡實習遇到的一系列事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而誰會這麼故意針對她？
那個劉主任自己不可能會有這樣的膽量自說自話，何況自己和她素不相識。那麼，只有一個解釋——容霜。
這些，都是容霜的安排。
在東方爺爺跟前說得天花亂墜，甚至一開始先給她一個舒適的宿舍，好讓傭人們看在眼裡回去跟老爺子稟報。待傭人們一走，授命於容霜的人事主任纔開始了正式的安排。
爲了折磨她，容霜也真是煞費苦心了。
而她，敢這麼做，也是欺負她沒膽子給老爺子告狀，即便告狀了，這裡早就被安排得妥妥帖帖，所有人都能作證她只是怕苦怕累使性子，單聽她一面之詞，老爺子也不會把自己的兒媳婦怎麼樣。
童語煙環顧四周的環境，除了成堆成堆、整箱滿架的各種清潔用具，就剩一張冰冷的硬牀和舊木桌，這些將面積不小的空間裡擠得滿滿當當，倒也不顯得空曠。
之前這裡是太平間？她相信。
敏感的鼻子甚至還能嗅得到異樣的寒氣和福爾馬林的味道。
可是，她對這樣的環境並不算陌生。作爲主修外科的高材生，下解剖室和屍體打交道那是常有的事。
何況，這裡只是之前存放過屍體而已。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裡的燈光還算明亮，不黑暗、不狹小、不密閉——那麼，她便沒什麼好怕的。
容霜這樣的安排，除了讓她受累、受氣、害怕之外，還有什麼嗎？
既然自己不害怕，受累？打掃那麼多廁所已經是極端了吧，還能怎麼樣？受氣？自己什麼樣的氣沒受過？
童語煙突然就笑了，可以啊，不如就看看，這麼下去，她還能把自己怎麼樣？在自己並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時候，她到底還能把自己怎麼樣？
這麼拿定了主意，童語煙深呼吸一口氣，開始將自己不多的行李規整起來。
很快，收拾好一切，她開始覺得自己當務之急需要找到這裡的衛生間，如果能洗澡的話就更好了。一身的臭汗雖然早就乾透，可還是渾身不舒服。
這裡存放物品的倉庫應該並沒有衛生間，她只能出了門順着走廊去外面找，很順利的，就在走廊的盡頭，童語煙便看到了一處衛生間，雖然面積不大，但還尚算乾淨，只是，除了一個冷水水龍頭，沒有可以洗澡的設備。
無奈，童語煙只能拿着毛巾就着冷水，草草地洗了洗臉，擦了擦身上。
地下室的走廊燈光很微弱，從衛生間出來，整條走廊只有自己的腳步聲，擦拭了冷水的身體更覺得冷了，童語煙不由得微微打了一個寒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呼，還是加快腳步回“房間”的好，裹在被子裡就不會覺得冷了。
心裡這麼想着，童語煙就三步並
作兩步，而就在剛剛靠近門口時，突然聽到裡面傳出了什麼樣的異動。
咯噔……咯噔……
好似一聲一聲的腳步。
譁……譁……
好似翻動書頁的微響。
童語煙的心一下子懸得老高。
什麼殭屍、鬼魂的，她纔不信，那麼，又是什麼東西在裝神弄鬼？
童語煙緊咬着脣，手裡握住了剛剛拿去衛生間的尖齒梳子。
一步，一步……手裡的梳子握得更緊，將銳利的尖頭衝外，蓄勢待發。
又是那樣的聲響，咯噔……咯噔……咯噔……
童語煙鼓起全身力氣，一步上前，然，眼前一個黑影一閃就直向她而來。
手裡的尖齒梳子與此同時刁鑽地使力戳刺下去！
啪，被對方竟一把擋住，控制在了一隻大掌裡，雖那銳利的齒正抵對方咽喉，可就是動不了了。
童語煙忙擡頭去看，這一看，真的是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伊萬？”
正是伊萬。
一雙幽藍的眸子滿含着揶揄的笑意看定她的眼，“語煙親愛的，你就不怕裡面是殭屍嗎，還敢這樣衝進來。”
說着便手指捏着她的梳子尖笑意更深了，“就算不是殭屍，用這個，也對付不了啊。”
童語煙這纔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可是怎麼也想不通，“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找你。”
“找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沒什麼我不知道的。”
雖然他這麼說，可是童語煙還是接受不了，“我今天才剛剛來這裡實習，而且還被安排到了這裡，你怎麼可能知道？”
“我就是知道。”伊萬說着，抽過她手裡的梳子、毛巾等等東西一一放在了木桌上，然後又順手拿過了牀上她的外套，過來直接給她披在了身上，“走吧，帶你去吃點東西。”
“嗯？”童語煙真的是被他搞糊塗了，就這麼被他拉着一直走出了這樁陰森森的大樓，上了他的車，再一路開出了療養院的大門口。
現在很晚了吧，這裡荒郊野嶺的，哪裡有吃東西的地方？
童語煙雖然的確是餓了，回想起來，打掃了一下午的衛生間後，就在宿舍樓裡這麼一番折騰，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呢。可是現在，心裡還是難免不安。
“伊萬你確定嗎？只是去吃點東西？”
“不然呢？”伊萬側目看她一眼，“你怕我還能做什麼？”
童語煙笑，“那……倒沒有。只是，我不知道這附近哪會有吃飯的地方。”
伊萬一邊控制着方向盤，一邊笑意盈盈，“女孩兒，你真不知道，你現在的療養院離我很近的。”
“離你很近？”
伊萬但笑不語，車子平穩地行駛在人煙稀少的路上，再拐了幾個彎，豁然開朗。
童語煙分明看到了一片現代化的道路及建築，而那一處就在眼前的，不就是伊萬帶她來過一次的醫學研究所嗎？
“怎麼會是這裡？”
“本來就是這裡，療養院和這裡也就隔了兩個街區，十
分鐘車程而已。怎麼你就沒發現嗎？”
童語煙汗。自己對C市本來也沒有多熟悉，更何況這麼遠郊的地方。
伊萬停好車，帶她一路進去，直達明亮寬敞的餐廳。
那裡儼然是一個高級西餐廳的模樣，鮮花、紅酒、柔和的燈光……隨着嗞嗞的響聲，兩份香氣四溢的牛排就呈現在了面前。
童語煙驚喜地看向突然出現的尤里，“嗨，尤里你好。”
“你好語煙，嚐嚐我的手藝。”
“謝謝。”
尤里眨眨眼睛，“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去休息咯，明早還有實驗要做。”
看着尤里歡快離開的背影，童語煙還有些恍惚。
剛剛還在陰冷的地下室洗冷水澡，現在卻置身明亮優雅的餐廳享用牛排——這怎麼不讓人恍惚？
“伊萬……”
“先吃吧，吃完再聊。”說着舉杯和她輕輕碰了一下，紳士優雅。
美食在前，童語煙選擇了先填飽肚子。酒足飯飽之後，真實的感覺也好似胃裡的東西一樣，實在了起來。
“伊萬謝謝你，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那個地方的，不過……這頓飯，真的很感謝。”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切的鬱悶和不平，都一掃而空，而且又有力氣對付明天以後的事情了。
“親愛的，如果你非得要在療養院受虐待的話，每天晚上來這裡吃飯好不好？”
“呃？”受虐待……哪有那麼嚴重。
“這兒也有舒適的房間可以給你住，應有盡有。”
“這……確實很誘人。”
伊萬的眼中甚至閃動起了期待的光芒，童語煙卻還是漾出了甜甜的笑容，“不過，我想，我既然是去實習的，就還是不要亂跑比較好。”
伊萬聳聳肩，“你總是這麼倔強。你明知道這些待遇是她們故意針對你的。”
“我只是覺得，那些沒什麼大不了的。”
伊萬不得不嘆了口氣，滿眼竟都是心疼，“女孩兒，那我還有什麼能幫上你的？”
童語煙掃了眼自己面前空空的盤子，“這些就是你幫我最大的忙。因爲過了今天，我想，我就完全能適應了。”
“你總不能阻止我再去看你。”
“我……”
“這麼殘忍？”伊萬竟然雙手托腮閃着星星眼一副可憐狀。
童語煙被他逗笑了。
伊萬也笑了，笑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臉，“女孩兒，你不知道你笑着的樣子多美。”
童語煙心口緊了緊，臉上的笑意卻慢慢斂了起來，“伊萬，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好。”
“我對每個人都很好哦。”
童語煙瞅瞅他。
“好吧，我這樣，又有什麼不行？”
“因爲，我給不了你回報。”
伊萬笑着起身，“好了，很晚了。如果你不打算留宿的話，我只好再送你回去。”
沒有留給她繼續拒絕的機會，伊萬就是這樣，似乎他想要做的事情，本來就沒想要什麼回報一樣，或者說，他有着十足的耐心，等着或有或根本不存在的回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