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語煙不知道還能怎麼去阻止這樣本來就沒逼着她接受的感情,只是,他越是靠近,就讓她越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個人來。
是的,她想他了。
她竟想他了。
只要是一想起,就開始挖心挖肺地想他了……東方焰……她怎麼會這麼想他?
這種感覺,真的一點也不好受。
躺在冰涼的硬牀上,埋頭蜷縮在棉被裡,手裡拿着手機,反反覆覆、反反覆覆地按亮那個號碼,卻最終,沒有撥出去。
第二天,童語煙早早起來,振作起精神,拿起自己所要用到的清潔工具,直接去了重症病患大樓。
第二次打掃六層樓的衛生間,已經得心應手了許多,半天之內清潔完了所有公共衛生間,傾倒了垃圾,下午全心去打掃病房的獨立衛生間就可以。
中午在員工餐廳打飯,勞累讓她胃口大開,童語煙只顧着埋頭吃自己餐盤裡的東西,也沒注意到端着餐盤過來的以湯麗雅爲首的幾個人。
“看這是誰啊,一個掃廁所的怎麼坐在這裡吃飯?真影響人胃口。”
經這樣的話一提醒,童語煙才發現,四周一邊看着她一邊吃着飯又竊竊私語的人,不在少數。想必昨天在宿舍裡關於她的風言風語早就傳播了開來,那些大多都是從學校剛來實習的學生,茶餘飯後正愁沒什麼話題消遣。
童語煙只當沒聽見,繼續吃自己的午飯。
“喂,說你呢聽到了沒有?”湯麗雅擡腳踢了踢她的座椅。
童語煙不得不擡頭看向她,“我想,我沒坐錯位置,這裡是實習生區域。”
“是實習醫生,可不是實習掃廁所!”
一陣鬨笑,圍繞着童語煙四周爆發出來,童語煙咬咬牙,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爲這個和她們在這裡理論,端起手中的餐盤,自己可以挪一個靠邊的位置,反正,就一頓飯而已。
然而,就在她擡腳欲走的時候,湯麗雅身後跟着的女人卻伸出一隻腳,明顯要將她絆倒的企圖。
童語煙眼疾手快,雖被閃了一個趔趄,但迅速撐住桌角穩住了自己,另一隻手端着餐盤也是顆粒未灑。
而使絆子的女人卻自己失去了平衡直朝前面撞去,手中餐盤裡滿滿的飯菜糖水哐啷啷傾覆下來全灑在了湯麗雅身上。
湯麗雅大驚失色,手裡的餐盤也跟着甩了出去,飯菜掉了滿滿一地。
什麼叫聰明反被聰明誤、自作孽不可活。
童語煙冷眼瞧了瞧,跟她有關係嗎?轉身繼續走自己的路。
下午的時候,童語煙才知道了,爲什麼那個劉主任會給自己加了這樣一份打掃病房獨立衛生間的活兒。
病房獨立衛生間雖然面積小,但數量遠比公共衛生間要多得多。
童語煙一刻不停腰都快累斷了,待所有的衛生間過完一遍時,天已經黑了。而這時候,餐廳恐怕早就關了門。
拖着疲憊的身體,她只能直接回到了那個屬於她的地下室。
好歹,這裡還清靜。不如早點睡了,明早趕早去餐廳把早飯多吃一點。
想到早飯兩個字,肚子越發覺得餓了,尤其是……竟然還聞到了烤雞的味道。
怎麼會有烤雞的味道?不像是自己的錯覺啊。
童語煙皺眉看向自己所謂的宿舍門口。
房門虛掩着,裡面還露出了溫暖的光亮。
這……又是怎麼回事?
童語煙不會傻得像昨晚一樣還當是有什麼圖謀不軌的壞人,她甚至可以想見,如果真的有人在裡面,那非那個人莫屬了。
果然,正如她想的那樣,伊萬雙手插兜,正悠悠閒閒地等着她的到來。而他身旁的桌面上,正擺放着還冒着熱氣的烤雞、濃湯和紅酒。在燈光的映襯下,滿室再不顯得潮溼陰冷了,而是幾乎能溢出來的溫暖。
童語煙張張嘴巴,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伊萬笑了:“嗨,怎麼感覺你看到烤雞的樣子,比看到我更興奮。”
童語煙忙將目光從桌面移到他臉上,有點不好意思了,“本能反應。我正打算晚飯和明天的早飯合一頓。”
“哎呀呀,說得這麼委屈。快來吃吧。”
童語煙還是沒能拒絕得了一隻烤雞,甚至在享受完美味之後,連感謝的話說出來都覺得矯情了。
就這樣,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伊萬總是會在晚上帶着不同的美食出現在這個偏僻的地下室裡,陪她喝點酒,看她將肚子吃得飽飽,卸去一身的疲累。
每天重複的工作累還是那麼累,可每天晚上都有這樣的慰勞,就好似能給她充電,第二天又是精神飽滿的童語煙,充滿了戰鬥力。
週末回到東方大宅,童語煙自然對爺爺緘口不言自己實際的境遇,只說一切都好,吃的好,住的好,又不累。自己尚且能應付得來,何必徒惹老人家生氣。
可新的一週,童語煙發現,安排給她的工作量竟然又增加了。
除了重病區,又增加了一棟樓的衛生間!
童語煙擡頭看着那高達十層的花園公寓般拔地而起的大樓,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得完的,這樣的安排,無非就是想要看到她要麼沒有完成而受到懲罰,要麼就是看她反抗從而得到預備好的懲罰。
呵,總之就是不能讓她適應,不能讓她應付得來。
她在想,如果自己不去做又會怎麼樣?衛生間的垃圾一天沒人清理,恐怕那些養尊處優的特級病房的病患就會直接投訴到院長那裡吧。
那麼,既然橫豎都是自己不得好過,後果總不能自己一人承擔吧。
爲什麼不能試試,讓那矛盾最大化。
心下一口氣堵在那裡,腳邊的水桶就“嘭”的一聲響,童語煙回頭一看,冤家路窄,竟又是湯麗雅幾個人。
那幾個人穿着像模像樣的醫生工作服,看着她身上那又寬又大的保潔衣服一臉的不屑。
“瞧這誰啊,清潔工大媽,哈哈哈。”
同樣是醫學院來實習
的學生,作爲高材生的童語煙卻被這樣奚落,心裡也知道她們都是有恃無恐的,也就懶得去理會,伸手去扶被踢倒的桶。
可水桶還沒有碰到,就被又是一腳,踢得幾米遠。接着,旁邊的笤帚、水盆等清潔工具都被踢了個七零八落。
童語煙着實有些氣了,擡眼看向湯麗雅。
湯麗雅脣角一挑,對旁人招呼道:“好了,要遲到了。我們作爲名牌學校的優秀實習生,別跟個掃地大媽一般見識。”
幾個人起鬨着像是得勝的將軍一般往大樓裡面而去,臨走還不忘甩幾句過來:“什麼千金大小姐,趕緊刷你的馬桶去吧。”
這就是所謂的來實習都要從基層工作做起?童語煙心裡淒冷地笑笑。
自己被這麼幾個人奚落,不要緊,被安排去掃廁所睡地下室也不要緊,倒是容霜的目的到底想要她怎麼樣,童語煙覺得自己不得不好好想想了。
埋頭去收拾那散落一地的物品,不期然的,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語煙?”
童語煙循聲望去,看到了就在不遠處的坐在輪椅上的人,說熟悉也很熟悉,卻沒想到在這裡單獨地見到,她突然有些無所適從地站直了身子,拉了拉僵硬的衣角,好不容易開口道:“張姨……怎麼、怎麼您在這兒。”
童語煙是真的不知道寧程浩的媽媽張楠所在的療養院,正是這家福田療養院。所以,當她一看到張楠端坐在輪椅上,被護士推着停在她面前時,一時間便有些無措起來。
張楠身爲國家總商會會長寧遠的夫人,寧程浩、寧澄玉的母親,由於身體原因,常年都很少拋頭露面,不是很重大的事情,連幾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候,她也難得出席一次。
童語煙對她知之甚少,只是感覺得到她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雖很少言談,卻讓人心生敬重。
如今更不要說是自己和寧程浩經歷了這樣的合合分分,就是那次寧程浩在婚禮上的一通大鬧,讓母親受了刺激當場暈倒,此刻想起來,童語煙還心有餘悸。
而說實在話,如果一個做母親的要將自己兒子所遭受的痛苦都責怪在她身上的話,童語煙覺得自己連反駁的立場都沒有。
所以,突然單獨面對張楠,心裡竟比任何時候都忐忑。
張楠卻面露微笑,先是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物品,再看了看她從頭到腳的一身行頭,最後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語煙啊,要是不忙的話,推我回房間吧。正好咱們說說話。”
童語煙餘光看了看四周,心下正不想再管這些東西了,於是重重的點點頭,上前接過輪椅的把手,其它的,都由他去吧。
張楠作爲福田療養院特級病房的長期病人,正住在這棟十層大樓的頂層,獨立的公寓式結構,內部裝飾更是溫馨而有格調,根本看不出是病房的樣子。
隨行的護士應該是特級病患的專職護理,雖然由童語煙接手了輪椅,仍舊不放心地一路跟進房間,才被示意離開,房間裡一時間只留了童語煙和張楠兩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