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擎墨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露出這樣彷徨和哀求的眼神,鍾離是霸氣慣了的,現在爲了千色這樣示弱,恐怕當初千色父母的死亡……另有內情。
怔愣的看向病牀上百無聊賴已經在開始發呆的千色,他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深查千色父母死亡的真相,不管是爲了千色……還是爲了這個家。
除了最開始的黑臉外,他對於鍾離善意的謊言並沒有做什麼反應,他低聲拜託鍾離照顧好念兒和諾兒,自己卻是和季非凡示意,兩人顯然是有話要談。
只是夜諾和千念好不容易看到千色醒來,哪能這麼乖的跟鍾離回去。
“乾媽乾媽,你就讓我們去看一眼媽咪,就一眼,好不好”千念眨着泛紅的眼,撅着嘴求鍾離,這個時候,他纔像是個孩子般向大人撒嬌,對於千色會出車禍,他心裡總是愧疚自責的,要不是自己任性小心眼,媽咪也不會出事。
鍾離當然明白小鬼心裡在想什麼,她嘆了口氣,小小的把千唸的頭髮揉亂了不少,卻還是在猶豫。
看着哥哥那紅的跟兔子眼的眼睛,夜諾也覺得眼睛酸酸的,小手揉揉通紅的眼睛,他不會像千念那樣對着大人撒嬌賣萌,可他會皺着他那團白玉似的小臉,定定的看着你,直到你無可奈何的答應他的請求。
千念和夜諾兄弟合力,一個賣萌撒嬌一個面癱堅持,兩人雙劍合璧之下,女強人鍾離立刻棄械投降,小聲叮囑兩個小鬼不要亂說話,她帶着兩個孩子小心地進了病房。
千色此時已經無聊的在數空氣裡的塵埃,見鍾離拉着之前看到的兩個孩子進來,她的雙眼一亮,朝鐘離招招手,“鍾離,鍾離,你和這兩個小弟弟認識啊?”
她這個時候已經無聊到發黴,要不是鍾離說爸爸媽媽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會擔心,她早就拔了身上的針管衝出醫院來。
一雙清澈澄明的眼看着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千色有些奇怪的眨眨眼,轉頭小聲問鍾離,“你欺負人家小弟弟了?他們的爹地看着是個兇脾氣的,會不會找你算賬?”
鍾離心中一酸,這個人,就算這樣了,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她。
她終於忍不住,彎腰一下子抱住了她。
千色被她突然襲擊驚的尖叫一聲,手忙腳亂的回抱住她,在兩個小孩面前被死黨熊抱不知怎麼的讓她有些不好意思,她偷偷看了千念和夜諾一眼,微微轉了轉腦袋。
兩個小鬼對視一眼,心裡都有媽咪即將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危機感,兩人幾乎在同時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倒是動作一致張嘴嚎了起來。嘹亮的哭聲讓兩個抱在一起的女人手忙腳亂起來。
鍾離將兩個小鬼一左一右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埋怨,“不是說過不要亂鬧嗎?”
兩個小鬼不理她,雙眼紅通通的,那眼眶裡的幾泡眼淚要掉不掉的樣子,就那麼直愣愣看着千色,看的千色的心都要化掉了。
心裡像是坍塌了一片,涌起無限柔軟,千色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了,看着這兩個小鬼哭成這副德行,她也跟着想哭,下意識拿手指揉了揉眼睛,她朝他們招招手,“小弟弟,過來……來姐姐這……”
鍾離嘴角抽了抽,拜千色缺失記憶所賜,她現在一直都認爲自己只有18歲,完全不知道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只是看着瞬間和念兒諾兒玩在一起的千色,鍾離想着果然是母子天性使然,就算是缺失了那段記憶,可千色的心,還是會因爲兩個孩子而有所變化。
她才愣神的功夫間,千色就翻出了上個病人留下來的五子棋,和兄弟倆玩了起來。
“不對不對,我不走這裡,我要走那裡!”千色沒失憶前就沒有兩個小鬼腦子活絡,如今車禍醒來腦子還有些混沌不堪,現在兩小鬼聯手走五子棋,她又怎麼走得過他們,這不,當再一次快被絞殺殆盡時,她無恥的把雙手蓋在棋子不讓夜諾和千念動。
夜諾癟癟嘴,顯然還沒想到千色有這麼無賴的時候。
千念見怪不怪,“媽……”咪快要出口時,被他一下子反應過來立馬收聲了,他小小地吐了下舌頭,脆生生說道,“阿姨,落子無悔。”
千色的臉爆紅,她明亮的眼睛四處躲閃,掃了幾秒又對上小孩晶亮的眼睛,她昂着頭,也跟着脆聲,“我才18歲,要叫姐姐!”
夜諾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嚴肅的道出事實,“阿姨,不要轉移話題,把手拿開,該我們下了。”
“我不!”千色的倔脾氣被激了上來,她說的理直氣壯,“我剛纔真的是下錯了。”
這三人“劍拔弩張”的樣子讓鍾離只能搖頭無奈,這女人,缺了記憶後,年齡和智商倒像是也跟着缺了,怎麼這麼孩子氣呢。
“好了好了,你跟兩個孩子爭什麼,也不嫌丟臉。”眼見三個人僵持不下,擔心再這麼下去,估計三人能鬥雞眼似的對一下午,鍾離嘆了口氣上前調節,“按我說,你們這樣按着,以前的棋子擺的都看不清了,乾脆重來得了。”
千色眼珠子滴溜溜轉着,她側頭朝鐘離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心想鍾離果然是自己的好姐妹,竟然幫着自己“欺負”兩個小孩,只是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恨不得抓住鍾離抽她幾下。
她剛纔還誇過的好姐妹鍾離從善如流的拿起一旁的白紙,一條條的撕開了,邊笑着邊建議吧,“這樣吧,我做裁判,誰要是輸了或者毀棋,誰腦門上就貼一條。”
千念咧開嘴笑的十分得意,和乾媽一起壓榨千色,“同意的舉手”說着,率先舉起雙手。
鍾離也跟着懶洋洋舉起手來,夜諾看着得意洋洋的哥哥和狡黠如狐的乾媽,再看看可憐巴巴盯着自己的媽咪。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舉手,那就是2比2平,但如果自己舉手,那媽咪就只有一直輸然後被貼腦門這一條路,雖然他很心疼媽咪,可是好像和媽咪玩遊戲看她吃癟也挺有趣的,他歪着腦袋想了幾分鐘,終於微微動了動嘴角,十分嚴肅而又認真的朝着千色舉起了手。
本來因爲在猶豫還對夜諾滿懷期待的千色一下子連肩頭都垮了下來。
交友不慎啊!
狠狠瞪了眼鍾離,千色又歡快的殺入了戰局。
但結果可想而知,她除了輸……還是輸……
因此,當夜擎墨和季非凡彼此鼻青臉腫的闖進病房時,正往下巴上貼紙條的千色驚嚇過度,手裡的紙條晃悠悠飄下了牀。
四隻眼睛呆呆看着那滿頭白色紙條的女人,十分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千色窘的如果地上有條縫,她鐵定能鑽進去。
她還記得夜擎墨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手忙腳亂的撕下臉上的紙條,她勉強擠出一個笑來,“那個,夜先生,謝謝你救了我。”
夜擎墨此刻逆光而立,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病房裡的光亮在涌動,最亮的那些都齊齊沒入了女人含着窘迫笑意的雙眸裡,明眸如水,璀璨如星,以前他從來沒有覺得哪個女人是讓人驚心動魄的,可一次兩次,無數次的奇蹟都是這個叫千色的女人帶給自己的。
他動了動嘴脣,只覺得雙腿在這個瞬間有些發軟,好似不由自主的想向她單膝下跪,感激她,感激她能夠醒過來。
這麼想着,他甚至抑制不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一步步朝病牀上的千色走去。
看她有些迷茫又有些窘怯的看着自己走近,那雙明亮的眼瞳裡只能夠看到自己,他忽然愛極了這種感覺,就好像除了自己的懷抱她無處可逃,除了自己她無人可依。
“不用這麼客氣。”才幾秒的功夫,夜擎墨已經停在千色病牀前,掃了眼牀上那五子棋和亂七八糟的紙條,再看到兩個兒子臉上竊喜的表情,他大致明白了怎麼回事,看着他們相處融洽,他從心裡笑了出來,驟然鬆軟下來的表情讓他臉部的線條更爲和軟,他自動自發的在牀沿坐了下來,動作自然的好像和千色已經熟識多年,“你才醒來沒多久,還是不要太累了。”
他說着,看她額上有些汗,下意識伸手要去幫她擦。
千色回過神來,忙撇頭躲過來。
她尷尬的臉頰緋紅,心跳加快,“啊,我沒事,我覺得我馬上就能出院了。”她說着一頓,眼珠子骨溜溜的想起鍾離的話,好像自己和這位夜先生失蹤的妻子相像啊……她咬了咬嘴脣,莫名的覺得夜擎墨有些危險。
偷偷看了眼這張有着烏青的俊臉,她輕輕咳了下,低聲說道,“夜先生可以把賬單給我嗎,我馬上還你,我……”
她這完全想要撇清關係的做法讓夜擎墨色臉上風雲變色。
看到夜擎墨吃虧,季非凡只覺得剛纔的那口怨氣出了不少,雖然他和夜擎墨打架誰也討不了好,可看着夜擎墨被嫌棄,他還是身心愉快十分開心的。
想到這,季非凡也朝着走近幾步,用最溫柔的聲音對她說道,“千兒是不是嫌悶了,不然我帶你去花園走走?”
夜擎墨的臉色頓時更差了,纔要開口,千色已經疑惑的眨了眨眼,“你是誰?”
她對這個親暱稱呼自己的人感到十分不解和好奇。
這個問話幾乎讓夜擎墨臉上的烏雲被撥開,又露出丁點燦爛陽光來,他挑釁似的看了季非凡一眼,季非凡同樣挑眉回視,這一刻兩人眼中電花四閃噼裡啪啦的,濃濃的火藥味散了開來,彼此都知道,這是一場硬仗的開始。
一場重新俘獲心愛之人的戰役,誰都不想認輸。
“吩咐下去,別讓夫人出去,也不要讓她發現現在的真實時間。”最後用苦肉計成功的將兩個兒子留在千色身邊臥底的夜擎墨回頭對人吩咐着,一個謊言,註定要用無數個謊言填補,可這一切,他都是爲了他心愛的人。
沒有誰能讓他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