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檀微這件事,本來被降成常在就算了了。可是她身邊的宮女翠兒卻是個不爭氣的。翠兒到了辛者庫,被裡面的架勢一嚇,立刻就哭了,竟然連上次與林檀微合夥陷害張碧彤一事都說了出來。因爲這件事,林檀微直接貶爲了宮女,到了浣衣局。皇后因爲處理此事不當,沒有辨明真僞,也被皇上說了幾句。而獲益最大的當然是張碧彤,她因爲兩件事都受了委屈,被皇上又冊封爲了妃。一下子,又風生水起。
雲卿交代我去太廟伺候着姜烜,但在去他那裡之前,我還要出一趟宮。太子姜允交代的事情不能不辦。
因爲林檀微一事,我立了功,加上身上有傷,所以也沒被喊着去伺候,所以出入翠微宮倒自由了許多。
我換了身衣服,出了宮門,去了一趟怡紅院。一打聽之下,雪依的屍體早就被草草的葬了,這雪依也沒有什麼親人,當初是被一個什麼大嬸賣進來的,說是父母早就雙亡,被大嬸養到了十三歲,就立刻賣進了妓院。
她沒有親人,那個大嬸自然也不是善茬,這錢自然不能給她。我一想,便打聽了一下,這雪依被葬在了哪裡。當下花錢找了幾個人,重新給她安葬,修葺了一個墳墓,又給她燒了一些紙錢。也算讓她入土爲安了。
屍體被擡出來的時候,我特意看了一眼,雪依的確不是受劍傷而死,而是看着嘴角還殘留一些黑血,想必是中毒而死。這樣說來,龍戰便沒有騙我。
等到回去的時候,卻又在路上遇到了那個白衣公子。出於好奇,我便尾隨他走了一些路直到看到他進了一個府邸。我擡頭一看,竟是藺府。京城之內,姓藺的大戶,恐怕也只有藺滄瀾藺丞相了。
這白衣公子與藺滄瀾熟識?
我看天色已晚,便趕緊回了宮。當下也不耽誤,便去了太廟門口。好在明日一早,姜烜便可離開太廟了。
“我說過,你無須再來。”
我將食盒裡的飯菜拿出來,說道,“這回啊,不是奴才自己要來,也不是娘娘讓奴才來的,而是皇上讓奴才來的。”
“父皇?”
“可不是麼?娘娘已經被撤了禁足令,皇上也允許奴才過來伺候,這可都是天大的好事。”
“倘若是父皇,那這些東西就更不能帶來,父皇定然覺得我必須受這個責罰。”
我一聽,這姜烜倒是挺了解皇上的,果然是父子。
我便道,“皇上也沒明說,可是該吃飯還是要吃飯啊,你畢竟是皇上的兒子。”
“不吃。”
姜烜說完,便不看我了。
“九皇子不吃,奴才可就吃了。”
姜烜不說話。
我便假裝吃了東西,在那說道,“這燒雞真是好吃啊,這肉真酥啊!”
“小蕭子,你再在這裡說話,就滾出去。”
被姜烜這樣一呵斥,我便也不好多說了。我只好將飯菜收了起來,道,“九皇子,奴才就在旁邊,你有什麼事就直接吩咐。”
我便縮在那牆角處。原不想着今晚會有這麼冷,可是今兒個溫度驟降,這太廟就跟一個冰窖似的,實在是冷。
我因爲過來的急,竟也忘了帶件厚的大氅。
半夜被凍醒,我感覺自己全身都發燙了。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這一凍,不會又是發燒了吧?
我站起身,對着姜烜道,“九皇子,你是不是很冷,奴才還是回去取一件厚外衣來吧。”
姜烜還是不理我。
我一想,難道還在因爲飯菜的事情和我置氣呢?
他不答,我也只能回去拿,凍壞了主子,那可是大事。我把大門一拉開,那大風就呼呼的吹了進來,吹熄了案前的好幾根蠟燭。
我全身一抖,縮了縮脖子,只好迎着風走了出去。回身將大門帶上,趕緊低着頭去翠微宮。
等走到半路的時候,卻看到了一雙墨黑的靴子,我擡頭一看,竟是龍戰。
“奴才見過龍大人。”說話的時候,嘴脣都在顫抖。
“這麼晚你在外頭瞎跑什麼?”
“奴才回翠微宮取件厚外衣,奴才不與龍大人說了,這天實在是太冷。”
“等等。”
我稍一愣,就見一件大氅已經將我緊緊包住,帶着融融的暖意。龍戰將那繩子一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去吧。”
“龍大人,這,奴才可不敢。”我說着就要去解開,龍戰直接握住我冰涼的手道,“你要去拿厚外衣,至少也有這個力氣去拿,別半路上就被風吹倒了。快去吧。”
“奴才”
“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什麼?”龍戰稍板着臉一訓斥,便直接迎着風雪走了。
我朝他看了看,便看到那墨色的靴在雪裡留下一排深深的腳印,和那寬厚的肩膀。
我便沒再矯情,直奔翠微宮了。等到折回太廟時,自己走的已經氣喘吁吁的。
我將自己身上的大氅先扯下來撣了撣落下的雪。然後拿着那件厚外衣走到了姜烜背後,作勢要給姜烜披上,“九皇子,奴才給你披上。”
我的手落到姜烜的肩上,姜烜突然一倒,一張俊臉埋在我衣服的前襟處,緊閉雙眼,再也不動一分。
他就靠在我的胸口,我攬住他肩膀的手微微僵住。
他竟是暈倒了,這個堅毅的少年,在這裡跪了兩個晚上,幾乎沒吃東西,天寒地凍,終於支撐不住了。
姜烜的嘴脣乾裂,我一摸他的額頭燙的厲害。
我起身趕緊要去喊人,手突然被姜烜拉住。那雙滾燙的手一瞬間將他的溫度傳到了我的手上,緊緊的拽着我,我微微垂眸看向他,心好像被什麼猛烈的敲擊了一下。
“母妃,母妃”
姜烜的嘴裡還在喊着張碧彤,我對着姜烜道,“你得讓我去喊人救你,否則你怎麼見到你的母妃?”
姜烜像是聽到了我說的,拽着我的手慢慢的鬆開。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我跑過去朝着外面大喊,姜烜最終被送回了自己的宮中,連夜有太醫過來敲了一下。
正是那天去霽月宮的那位太醫。
我一邊擔心着姜烜,卻也不忘在太醫走時問了一句,“古太醫,今兒個你的徒弟沒來麼?”
“徒弟?啊,太晚了,就沒讓他過來了。九皇子的病無大礙,兩日不曾進食,加上受了風寒。等醒了之後,按照我的開的方子喂藥,之後喂些小米粥爲宜。”
“奴才記下了,古太醫慢走。”
難道那人真是古太醫的徒弟,是我一直以來多想了?
“小蕭子,你先回去吧,這邊由我們伺候就行了。”
姜烜宮裡頭的太監對我說道。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我說着,感覺自己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
回到翠微宮,一頭扎進冷冰冰的被窩,竟睡着了。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
迷迷糊糊的醒來,腦子昏昏沉沉的。感覺自己全身上下滾燙的厲害,像是要燒着一樣。
“水,水”我嘴裡唸叨了幾個字,但又意識到,無論是在家中,還是在這宮裡,我生病與否,都沒有人會來照顧我。
我便掙扎着自己下牀,屋內的茶壺卻已經沒有半滴水,我便只好要去廚房那邊倒一些水。
我拿着一個茶杯從廚房倒了一些水回來,卻看到我的屋裡站了個人,正背對着我。
等我過去的時候,那人轉過身來,手裡卻還拿着一樣東西。
我的一件藕粉色的肚兜。
我瞬間愣住,原本還感覺昏沉的頭一下子就清醒了。
“小蕭子,你是個女人?”
而我,在聽了姜烜的話後心猛然一躥,手一鬆,手中的茶杯便從手中滑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