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烜那一碗湯藥喝起來極爲有效果,晚上出了一身的熱汗,第二日起來便神清氣爽了。果真是皇子,太醫們便更加用心起來。
小路子早就對我怨聲載道,因着我得了張碧彤的恩寵可以臥牀休息,這翠微宮裡的許多事情,便都是小路子在打理。他雖然對我一貫不友善,但我需得做好自己的本分才能少落人口舌。
大清早起了個早,我便先讓小路子歇息片刻,自己在院子裡開始忙活起來。小路子的臉色總算好轉些,去小廚房吃早點去了。
姜烜已經出來,張碧彤又得了恩寵,一下子翠微宮裡又熱鬧了起來。
尚在用午膳之前,雲卿扶着張碧彤去御花園裡散散步。原本張碧彤也讓我陪着,但我以身體不適爲由,便將小路子推了出去。小路子雖有些訝異,倒也樂意的很,便隨着張碧彤一起去了御花園。
我正在擦着屋前的兩根柱子,就看到宮門口探出一個腦袋,正朝我揮手。
我一瞧,卻是萍兒。
我見四下無人,便走了過去,欣喜道,“萍兒姐姐,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些吃的,這些都是御膳房師傅做的糕點,皇上賞賜的,我給你帶點,許是你見都沒見過。”
我若是沒見過,萍兒又怎麼會見到多少。看着萍兒專門用個帕子包了一些糕點過來,我道,“萍兒姐姐,我是個男人,吃不管甜食,這些你自己留着多吃點。”
“小蕭子!”萍兒立刻有些不樂意,“你是不是瞧不上我給你帶的東西?”
“萍兒姐姐。”我趕緊溫言道,“這些東西給我吃了也是糟蹋,你留着自己吃。萍兒姐姐待我這麼好,上次的事情多虧有萍兒姐姐你幫忙,我猜想皇上那裡萍兒姐姐你也幫忙說了話,不然皇上不會這麼果斷的下決定,還冊封了娘娘。萍兒姐姐你是小的恩人,我怎麼會瞧不上你帶的東西呢。”
萍兒臉色好轉,直接拉起我的手,將東西強行塞到我手裡,“我在皇上那邊有的是機會吃到這些,讓你吃就吃,不要與我客氣。那日的傷痛還好嗎?”
我點點頭,沒所謂的一笑,“我皮糙肉厚,一會兒就好了。”
萍兒心疼的看了看我的臉,道,“我瞧着還有些傷疤,好好的臉上留了些疤痕可惜了。都是那個檀貴人,哦,不,她現在只是個宮女了。”
“這樣好些,我都嫌自己臉上太白淨了。”臉上白淨了,總會讓人看着會有些懷疑,這樣受點傷,留點疤,興許沒壞處。
“誰說的?我就喜歡你白淨。”萍兒快速的回了一句,這一說,倒覺得自己不夠矜持,頃刻間就紅了臉,扭捏道,“我的意思是你白淨點也沒什麼不好哦。”
“萍兒姐姐,其實我”不想萍兒這一番真情付錯了人,我想着與萍兒說清楚些。可還沒開口說完,就看到蕭若拿着衣服過來了。
看這架勢,是來翠微宮的。因爲張碧彤位分比較高,所以一貫浣衣局的衣服都不是由普通宮女送來,而是由一些姑姑送來。蕭若此番過來,想必也是費了周折。
“奴婢是來給娘娘送衣裳的。”
“這裡不該是你送來吧?”萍兒一看到蕭若,便有些不痛快。
蕭若垂着頭恭敬回道,“今兒個來給翠微宮送衣服的姑姑身體有些不適,便讓奴婢送過來了。”
“我看你是別有目的。”萍兒直言道。
“萍兒姐姐”我心裡知道蕭若爲何要來,不忍看萍兒對蕭若這般,便道,“萍兒姐姐,這些我收下了,娘娘這裡的事情不能耽擱,有些衣裳娘娘叮囑了晚上要換上。萍兒姐姐,我不與你多說了,蕭若,你隨我進來吧。”
“是。”
“小蕭子!”萍兒頓時氣結,“你是不是討厭我,偏喜歡她了?”
我有點哭笑不得,一個是我的姐姐,一個是對我有恩的人,我身爲一個姑娘家,怕是誰也喜歡不上。
此事只好以後再與萍兒解釋。眼下我道,“萍兒姐姐莫要誤會,我還得拾掇娘娘的衣物,真的不與你多說了。有時間娘娘去養心殿,我再去瞧你。”
“哼,你最好永遠不要過來。”萍兒氣的一跺腳,又從我手上把包了帕子的糕點直接拿走了。
我無奈搖頭,女人果真是不能惹。
“蕭若,你隨我進來吧。”
我將蕭若引着到了屋子裡。四下無人,蕭若將衣服放下的時候,忍不住喚道,“阿梔”
我趕緊對她道,“姐姐,這裡只有小蕭子,沒有阿梔。以後你也只是蕭若,我不能再喚你姐姐,你可記清楚了?”
蕭若點點頭。
我故意大聲說道,“你們送來的真是及時,娘娘正好急着要呢!”
蕭若一反應,與我配合道,“那都是做奴婢的本分,公公謬讚了。”
隨後我又小聲道,“你此番過來,可是有事找我?我這幾日有病在身,脫不開身,本想着過去瞧瞧你的。”
蕭若突然有些失聲哽咽,眼睛裡泛着瑩潤的淚滴,看起來着實讓人心疼。
“不能哭,一定要忍住,姐姐。”我輕輕拍了一下蕭若的手,又趕緊收了回來。
蕭若強忍着淚水,用衣袖擦了擦,才道,“我有點害怕,所以過來看你。知道你也在宮裡,我安心了許多。但是我想見到你,和你說說話,這樣我就不害怕了。”
“我知道你在浣衣局一定受苦了。”
“他們經常打我,總有沒完沒了的衣服要洗。我都想回家了,我一點也不想呆在這裡。阿梔,我想回家。”
蕭若這一說,讓我鼻子也有些酸澀。只不過蕭若有個家想回,我的家在哪裡?哪個家除了有孃的一縷孤魂,什麼都沒有。
我沉聲道,“既然來了宮裡,怕是沒那麼容易出去的。姐姐,你當有個心理準備。”
“可是我要怎麼辦?阿梔,我知道你聰明,你能不能把我從浣衣局裡弄出來?我不想再洗衣服了,我不想再和那些人在一起。阿梔,你幫幫我,讓我到你宮裡來好不好?這裡的娘娘好像對你很好。”
知道蕭若在浣衣局過得不好之後,我不是沒這個打算。可是我在宮裡也是人微言輕,沒有任何地位可言,自己都朝不保夕,又談何去幫蕭若。
何況蕭若身份特殊,畢竟是從常在降爲的宮女,不論到哪個娘娘的宮裡都不太好辦。她一旦來到翠微宮,我與她之間遲早會露出端倪,到時候,我們倆便都完了。
“阿梔,你是不是不願幫我?我也知道你爲難,當初爹讓你跟着那個太監走了,我後來想想事情有些不對勁。可是我卻也找不到你了,一轉眼沒想到你竟然男”
我趕緊捂住蕭若的嘴,說道,“姐姐,那幾個字,一個字都不要說出來。說出來,我就是個死。”
蕭若被我駭住,睜着眼睛點頭。
我這才鬆開手道,“我沒受什麼苦,我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麼?這件事情我需得從長計議,不能急。畢竟在宮中不比在外面,走錯一步很可能就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想必這些日子,姐姐也看到了不少。”
蕭若點頭,卻又有些心急,“我聽你的,在浣衣局先好好呆着,可是我不能這樣下去。阿梔,我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那裡。如果不能離開皇宮,那我也不能一直做一個卑微的宮女。這樣爹和娘怎麼辦?阿梔,你說是不是?”
“你先好好在那呆着,我會盡快想辦法。”
“阿梔,我在這宮裡唯一能仰仗的人就是你了。我們姐妹一定要如同爹說的,相互扶持。”
爹說的相互扶持,當真是這個意思麼?
我與蕭若正說話,突然察覺有腳步聲臨近,我趕緊換了一副樣子道,“嗯,娘娘喜歡的這幾件衣裳都洗的很好。”
“我當是娘娘回來了,原來是小蕭子啊!”進來的是藍煙。
“原來是藍煙姐姐。蕭若姑娘,這位是藍煙姐姐,伺候娘娘最好的一位。”
“奴婢見過藍煙姐姐。”
“好生俊俏的小宮女啊,是浣衣局的?”藍煙上下打量了一下蕭若。
蕭若輕聲細語的回道,“是。”
“你們在聊什麼呢,剛纔就看你們一直在說話了。”
我回道,“娘娘的事情馬虎不得,這衣服送來了,小的便和這位蕭若姑娘一起檢查一下,可有哪處破了,或者哪處沒洗乾淨。”
“小蕭子做事就是仔細,要不然娘娘怎麼會那麼器重你呢?”
我趕緊道,“若論做事周全仔細,小的哪比得上藍煙姐姐。藍煙姐姐伺候娘娘好些年了,小的不明白的地方還有許多,要多多向藍煙姐姐請教呢!”
藍煙面有悅色,笑道,“小蕭子你說話真是討人喜歡。這些事,本來應該是我做的,你瞧瞧,讓你替我做了。”
“小的能替藍煙姐姐做點事,是小的的福氣。”
“不過呀,這該我做的事情還得我做,要是哪上面出了錯,你說是怪我,還是怪你小蕭子?”
藍煙這話有點綿裡藏針的意思,也不知她是否還有別的意思,我忙點頭道,“藍煙姐姐說得對,這件事是小的做得不夠周全。應當是喊着藍煙姐姐在這裡,小的再替藍煙姐姐做這些事,那樣藍煙姐姐也好從旁指點。”
“嗯,你真是聰明,一點就通。好了,這次,我便相信你的辦事能力。衣服都檢查好了麼?”
我回道,“都是好好地,藍煙姐姐可要再看一遍?”
“不必了,我既信你也信這位蕭,常在”
藍煙突然這一喊,讓我頓時一驚,卻不想藍煙雖然不常出翠微宮,卻一眼已經認出了蕭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