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被當場認出,垂了頭,不說話。
我登時反應過來,假裝很驚訝的說道,“早聽說宮裡新來的一位常在,因爲得罪了太后,所以被貶爲了浣衣局的宮女,原來竟是我眼前這位蕭若姑娘。怪不得小的瞧着,蕭若姑娘生的與衆不同些。”
“奴婢不敢當。”蕭若將臉垂的更低。
藍煙卻一聲冷笑道,“所謂落難的不如雞,再與衆不同又如何?如今還不是在浣衣局當個洗衣服的宮女?蕭若姑娘,你說是不是?”
蕭若低垂着頭不說話。
眼下蕭若只能忍。
“嘖嘖嘖”藍煙卻是個好事的,不打算就這樣結束,她繞着蕭若看了一圈,道,“我現在看着也沒什麼特別嘛!比起我來差遠了呢,小蕭子,你說是不是?”
我只能附和,“藍煙姐姐說得對,她不過是洗衣服的宮女,哪能與藍煙姐姐相提並論?”
“你瞧瞧這手,原本也是細皮嫩肉的吧?現在呢,都紅腫了。還有這小臉蛋,哎呀,肯定是吃不飽也穿不暖吧?早知道,當初何必那麼蠢呢?不過現在的模樣,看着真是讓人心疼啊。我要是個男人,興許就可憐你了。只是可惜了,這深宮之中,除了皇子們,便是皇上。哪個會瞧上一隻拔了毛的呢?哈哈哈”
藍煙的諷刺聲聲入耳,我瞧着蕭若撰緊了自己的手。
我出來道,“眼看着接近午膳的時間,想必娘娘很快就要回來了。不如先讓這位蕭若姑娘回去,我們還得準備準備。”
藍煙看了看外頭的天,道,“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我得去盯着紅秀蒸的那條魚可好了。”
“藍煙姐姐辛苦。”
“你別在這杵着了,還不快回去?”
“是,奴婢告退。”
蕭若走出去幾步,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給她一眼安撫的眼神,暗示她一切稍安勿躁。
“像這種宮女以後不要讓她來咱翠微宮了。一副狐媚的樣子,定然是想着藉着咱們娘娘的光,再爬上去呢。這種人啊,我最瞧不上了。”
也不知道藍煙是出於什麼目的就這樣瞧不上蕭若,我只是回道,“小的多謝藍煙姐姐的教導。”
藍煙去小廚房不消片刻,我就看見張碧彤快步走來,臉上都是不悅。
“娘娘,你走慢些,這路上滑。”雲卿扶着張碧彤,一直在叮囑。
“奴才給娘娘請安。”
我躬身對着張碧彤。張碧彤走進來在軟榻上坐下,雲卿給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刻給張碧彤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張碧彤,“娘娘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張碧彤接過去喝了一口,立刻吐了出來,罵道,“小蕭子,你是不是想燙死本宮啊?”
我立刻跪了下來,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你們這幾個奴才沒一個讓本宮省心的。小路子還在那跪着嗎?”
雲卿重新給張碧彤倒了一杯茶道,“回娘娘,一回來就在門口跪着了。”
“不爭氣的東西。”張碧彤坐在軟榻上又道,“這屋子裡怎麼這麼陰冷?你們是不是存心要凍死本宮?”
“奴才這就去多加點木炭。”我趕緊起身,在炭火盆裡多加了一點木炭,又將屋門關了一扇。
“娘娘可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恭敬的站在一旁,我問道。
雲卿道,“娘娘在御花園碰到了皇后娘娘,從皇后娘娘那裡得知皇后娘娘和皇上有意要給太子殿下冊立太子妃。”
姜允已經到了冊妃的年紀,光這件事,張碧彤不至於發這麼大的火。
“太子殿下到了年紀,自然是要冊妃的,娘娘何至於這麼生氣?”
“你這個狗奴才知道什麼?”張碧彤瞪我一眼道,“本宮還不知道皇后的意圖,一旦冊妃,下一步肯定就會有官員上奏讓太子參與朝政了。一旦太子殿下有了自己的勢力,那烜兒還有什麼指望?那本宮還有什麼指望?小路子這個狗奴才,竟然還在那恭喜皇后娘娘,真不知道自己屬於哪個宮裡的狗。皇后說了句把他安排到坤寧宮去當差,他不但不拒絕,反倒是像條搖尾乞憐的狗,着實讓本宮看了生氣。當時皇后那神色別提多驕傲了。哼,她不就是故意說給本宮聽的麼?”
這樣就說得通了。
不過姜允已經二十,按理早就到了冊妃的年紀,這個年紀早早的在朝堂歷練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卻到現在遲遲沒有參與,想必這裡面也有皇上的意思吧?
這一次怡紅院事件想必讓皇上意識到了姜允已經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子,應該冊妃了。一旦冊妃,再參與朝政,那就把姜烜甩下一大截,對張碧彤來說,的確很不利。但她也沒有任何理由站出來反對這件事,所以只能在宮裡大發雷霆。
“娘娘息怒,有些事情娘娘無力阻止,太子殿下總會長大,不可能一直不冊妃的。”雲卿道,“娘娘倒不如做別的打算。”
張碧彤轉頭看向雲卿,“你有什麼主意趕緊說。”
雲卿想了一下,又過去將門關上。
“好好地在自己的宮裡,你關什麼門?”
雲卿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奴婢不得不謹慎點。”
張碧彤視線朝着門那邊看了一下,問道,“你在懷疑小路子?他若是皇后那邊的人,本宮立刻就賞他三尺白綾。”
雲卿趕忙道,“奴婢不知,只是奴婢需得提防着。”
“那便聽你的。你快說,你有什麼想法?”
雲卿道,“皇后的哥哥龔相一向與藺相不和,太子冊妃依奴婢看是無法阻止的事情。但太子何時參與朝政,又參與到什麼程度,還要看皇上和百官的意思。龔相定然會極力舉薦太子殿下,但是藺相就不一定了。後宮不幹政,娘娘自然無法去找藺相,但宮裡頭不是有一位藺相最疼愛的小女兒,蘭貴人麼?蘭貴人身體一向不好,娘娘應該親自去探望。不僅如此,娘娘還得極力幫助蘭貴人得寵,一旦蘭貴人得寵,藺相便會義無反顧的反對龔相,反對皇后。到那時,蘭貴人還年輕就算有皇子那還是很早的事情,可是九皇子就有了許多的時間和機會。”
我入宮不久,涉世未深,所以對後宮以及前堂的形勢並不明白,只能是邊看邊想。但是雲卿不同,她在宮裡已經二十幾年,看過的聽過的,早就瞭然於胸。
但我吃驚的不是這點,而是雲卿明白後宮不得干政的事情,卻竟然還敢和張碧彤說出這番話。要知道,沒有哪個奴才敢對自己的主子說這種膽大妄爲的話。
我對雲卿心生佩服,卻也對她有些好奇起來。雲卿她不似我表面看到的那般溫婉和善,她很聰明,是個不一般的女子。
張碧彤認真地額思索了一下雲卿的話,隨後激動道,“雲卿,你說的實在是太對了。本宮若是公然反對,皇上一定會覺得本宮另有所圖。皇上不喜歡後宮的人蔘與這些事,所以本宮反而討不到好,對烜兒也不利。倒不如把藺蘭芷推上去,讓兩個丞相在前堂去鬥,本宮坐收漁翁之利。雲卿,你說的實在是太對了,你,快去備一份厚禮,本宮要親自去看霽月宮探望蘭貴人。”
雲卿道,“是,奴婢這就去辦。但是娘娘,奴婢可夠告個假?”
“何事?”
“奴婢身子有些不爽,早上倒還好,現在倒有些疼痛起來了。”
張碧彤道,“本宮倒是忘了,你又到日子了。以前你總忍着,偶爾纔去休息一下。行,你下午就在屋裡歇着,明早再來伺候吧。霽月宮那裡,就小蕭子陪本宮去吧。”
“奴婢謝娘娘體恤。”
用過午膳,雲卿便回屋歇着了。我在外候着,藍煙伺候了張碧彤歇息了一會兒。一個時辰之後,藍煙替張碧彤梳妝,命我提着禮品陪她一同去霽月宮。
出門的時候,看到小路子還跪在門口。跪了幾個時辰,許是早就全身無力,只見他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娘娘饒恕,奴才知錯了。”
“繼續跪着,本宮看你這樣纔會長記性,知道誰纔是主子。”
“娘娘,奴才知道錯了。”
“小蕭子,咱們走。”
“嗻!”我攙扶着張碧彤到了霽月宮的宮門口。因爲天氣寒冷,張碧彤披了一件狐裘。
“娘娘在這候着,奴才去傳一下。”
“嗯,去吧。”
我到了霽月宮的宮門口,扯着嗓子道,“宮中可有人,我家娘娘前來探望檀貴人。”
不出片刻,從屋裡走出來一個宮女,是前幾次我遇到的那位宮女。當是藺蘭芷的貼身宮女。
“你怎麼又來了?都說了我家主子身體不適,謝絕來客。”
“這位姐姐,你家娘娘身體如何?我家娘娘特意過來探望。”
“誰來了也不行,快走快走!”
“你這小宮女好大的威勢。”張碧彤的聲音幽幽傳來,那宮女雖然囂張,但畢竟尊卑有序,趕緊對張碧彤行禮,“奴婢見過娘娘。”
“本宮得知檀貴人身體不適,特地過來探望。你帶路吧?”
那宮女遲疑了一下,道,“不瞞娘娘,小主她今日身子似是嚴重了,裡頭太醫正在診治呢。娘娘實在是不方便進去。”
這天寒地凍的,張碧彤難得來一回。何況她本就急着那件事,怎麼可能被這宮女三言兩語就說退了,一把推開宮女道,“本宮是來看妹妹的,不怕那些。興許妹妹一見着本宮,與本宮說幾句,身體便見好了。”
“娘娘,娘娘”宮女追了幾步,沒攔住張碧彤,卻被我攔住道,“這位姐姐,主子的事情咱們當奴才的最好不要多嘴。”
那宮女不滿的看我一眼,便對裡面大聲道,“小主,彤妃來瞧您了。”
我跟在張碧彤進去,果見古太醫正在給藺蘭芷看病,而同時也在的還有他的弟子,那個我在宮外見過兩面的白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