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醫一行人出了琉璃殿。
路過被扔在雪地裡渾身血跡，一身狼狽的莞貴人時，連個眼神都未施捨給後者。
足以見得後者在後宮是多麼的不得人心。
只是，再不得人心，也不願得罪死了，這是後宮的生存法則，所以一個看起來年輕的小太醫湊到南太醫身邊。
“南老，您今日爲何要把話說死？有朝一日您不怕這莞貴人東山再起把賬算到您頭上？”
“她？”
南太醫老眼一眯，“她再怎麼囂張，也只是一時囂張，一個終生無子的女人罷了，就算捅破了天又如何？”
“終身無子？”那年輕太醫愣了，不可置信道：“您剛纔把脈？”
南太醫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把眼神透過矮矮宮牆，落在南邊的那一片宏偉建築物上——衛七皇子在宮裡的住所。
跟七皇子比起來，莞貴人終究棋差一招。
要不然，爲何今早七皇子手下的人會來太醫院找到他，把那葛天收受賄賂的一系列證據擺到他的桌子上？甚至連藥方的位置都跟他說好了？
所有人都小看了這個七皇子。
包括曾經的他。
衛皇從半刻鐘之前回來後，就一直坐在龍椅上，一動不動。
柳公公第三次換上熱茶，實在忍不住，焦心道：“陛下，您身子要緊，不要爲不值當的事氣壞了龍體。”
衛皇眼神落在新沏好的熱茶上，聲音沉悶。
“你說，朕是不是處置的太狠了？”
柳公公心咯噔了一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莞貴人連這都看不開，那陛下還能如何？”
他這無聲的馬屁拍的衛皇很舒服。
衛皇抿了一口茶，茶溫正好，眼神幽暗，許久，才緩緩道：“其實朕剛說出來便後悔了。”
柳公公嚥了一口口水，不知道怎麼接話。
索性，衛皇沒讓他爲難太久。
“但朕忍住了……因爲朕在琉璃殿總覺得很不對勁兒。”
說到這兒，衛皇濃厲的眉毛蹙在一起，眉心攏成一道山，似乎
很苦惱，“不知道爲什麼，只要在琉璃殿，莞貴妃……莞貴人說的話，朕總下意識地去聽從，下意識地去贊同認可，無論她有什麼要求有什麼想法，朕都很樂意去迎合……”
“這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反應。縱然朕再寵愛一個女人，朕也不會爲她耽誤天下，當初的婉君是這樣，如今的莞貴人亦該如此。”
“可偏偏……朕對莞貴人的寵愛程度遠超朕的想象。”
“之前，朕還能將這一切歸納爲多年的思念一朝落實，可當一件又一件詭異的事情發生後，朕都開始懷疑了。”
柳公公雙腿打顫，臉色微白，縱是在宮裡這個大染缸浸淫多年，聽到這樣的話，也不免驚恐。
控制一個帝王？怎麼可能！可偏偏這兩個月來……莞貴人所求之事，陛下一一全都應了，就連周浩南那種惡跡斑斑之人，都能因爲莞貴妃的一句話，被陛下重新提爲丞相，貽笑大方，皇室也因此成爲天下人的笑柄……
微閤眼眸，帝王的戾氣讓整個御書房都悶下來，似夏日暴雨之前濃稠黑黏的天穹，壓的人呼吸困難。
“罷了……先冷落她幾天再說。”
最後，鳳眸擡起，衛皇眼底劃過暗光，給莞貴人定了結局。
而此刻，琉璃殿門口。
莞貴人掙扎着起身，滿臉猙獰，青筋暴露，似一個老巫婆，雙眸狠戾，手指彎曲成爪。
“娘娘！”
還未站穩，琉璃殿裡面又衝出來一個一身狼狽的小宮女，滿臉淚水，哭的一抽一抽的，衝過來抱住莞貴人的大腿，將後者晃晃蕩蕩地身形再次拖到，又狠狠地砸在雪地裡。
“找死！”
莞貴人一把掐住圓月的脖子，一對如惡狼的眼眸帶着嗜血的光。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掐死她以後還能少管個人的飯！
“葛天不是你找的嗎？你找來個什麼畜生玩意陷害本宮？本宮真是瞎了眼纔會把你當成心腹！”
手腕用力，眼底噴火，手指底下的細嫩脖頸淤青漲紅，眼看着就要被掐斷了。
突然鬆了手。
去月坊宮還需要這廢物背
着，留她一條狗命！
“咳咳……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也不知道那葛天竟然敢陷害……咳咳，娘娘饒命……”
“閉嘴！”
莞貴人恨不得毒啞這廢物。
圓月猛然噤聲。
因剛纔脖子被掐住而凸出來的雙眼沒來得及縮回去，紅腫着留着淚，活像個金魚，還是死魚。
莞貴人厭惡不已。
轉頭，往琉璃殿望過去。
水晶做的牌匾高高在上，太陽照着，炫出七彩光暈，晶瑩剔透美不勝收。
莞貴人握緊了手心，指甲狠狠搓着嫩肉，彷彿戳在心尖上，往下滴血。
這是她曾經的宮殿！
錦衣玉食，山珍海味，天下一切華貴精緻的東西全拿過來供養她，只爲搏她一笑。
可現在？她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她從未看上眼的奴才們扔出去！
更讓人寒心的是——衛皇的態度！
他竟然不受蠱毒的控制！把她貶爲一個小小的貴人，在宮裡是個人都能過來踹她一腳！
這樣的日子！她絕不能忍受！
雙腿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襲來，莞貴人疼的兩眼發昏，恨不得把腿給一刀剁了——疼成這樣那一羣昏庸無能的太醫竟然說只是小傷？養一段世界就好了？你們給老孃養養試試！
腹部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掉在雪裡，劃開一團雪水，交融在一起，似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她臉上，抽的她眼冒金星。
葛天！
南老頭！
他們背後若沒人指使她打死都不信！
而能指使的動他們兩個的，找遍整個衛京除了衛七皇子再無第二個人！
爲什麼！
雙眼猩紅。
那個男人爲什麼就非要跟她做對到底！
既如此！就別怪她狠辣無情了！
婚禮上的打臉、渾身上下的疼痛、帝王的辱罵、太醫的誣陷、侍衛們的作踐匯雜在一起，讓莞貴人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她陰笑，笑的滲人。
“圓月，你帶有匕首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