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慕凝被墨君昊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弄懵了,兩個人明明方纔還好好地討論着楊意之的來歷,怎麼話鋒陡轉就扯到這上面來了。
墨君昊怒髮衝冠,面目表情看起來十分可怖。這個人向來都是冷冷清清的樣,即便是發怒也不過微微瞪下眼睛,相較之下,他更喜歡陰沉沉地置人於死地,今天還是卓慕凝第一次看他這個樣。
接下來,墨君昊像是吃錯了藥一樣在憑闌閣中胡亂走動,所到之處皆無完璧,屋內的擺設被他砸了一地。
卓慕凝目瞪口呆。
素梅聞聲趕來,剛剛準備開門便被墨君昊一腳合上,素梅便跪在門外哭着求情,只是還沒幾句話就被墨君昊喝走。
墨君昊做這些的時候,卓慕凝便彷彿泥塑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看他發泄。
等到卓慕凝反應過來的時候,房中的陳設已經被他砸得七七八八,這些東西有些是原來就放在憑闌閣中的,有些則是她從卓然居帶出來的,她的家底本來就薄,哪裡容得下墨君昊這般發瘋。
等這人砸到一個描金鑲玉的雞心罐時,卓慕凝捨不得了,那可是原主屋裡最好的陳設了,她也分外喜愛,所以才從卓然居給帶了過來。
待墨君昊剛剛將罐舉起,卓慕凝便以她平生最快的速度衝了上去,只是她的手指還未碰到罐的邊,墨君昊便一隻手將罐高舉過頭頂,搞得卓慕凝只有仰望的份兒。
兩個人的個頭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墨君昊只是這麼輕輕巧巧地一舉高,卓慕凝愣是跳着腳都碰不到墨君昊的胳膊肘。
卓慕凝扒着他的衣服像個跳梁醜一般一下下不懈努力着,“你給我放下來,要砸砸別的,那可是我這屋裡最貴重的一件擺設了,咱能別這麼狠嗎?”
墨君昊瞧着她這肚雞腸的樣兒,不由覺得好笑,只是他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卓慕凝蹦躂了一會兒,發覺不是那麼回事,再看去,哪裡還能在墨君昊臉上看出半分狂躁的樣。
“好啊,你……”卓慕凝纔剛一發生,便被墨君昊掩住可脣,他突然間俯身到她耳旁,輕聲道:“哭。”
卓慕凝不知他這是唱得哪齣戲,可是表演起來卻分外賣力,彷彿她哭得不夠情真意切就救不了那隻瓷罐一樣。
卓慕凝扯着嗓嚎喪了好一會兒,墨君昊的臉上才顯露出略微滿意的表情,然後擎着的手慢慢放了下來,卓慕凝上前一步將罐緊緊抱在懷中。
墨君昊一轉身,竟然坐到了圓桌旁,想喝水,卻發現茶壺在剛剛的混論中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便只好作罷。
卓慕凝也想跟着坐過來,不料她剛一有動作,墨君昊便對着她遙遙一指,又指了指旁邊的一指耳瓶,低聲道:“你,繼續。”
卓慕凝總算明白過來墨君昊大概是在演戲給什麼人看,只是可苦了這一屋的瓶瓶罐罐,便對他比了個口型道:“賠我。”
墨君昊眼睛一瞪,比了比她臉上的淚痕,卓慕凝便只好認命,嘴一扁,又打開嗓門號了起來。
這一晚上,東西也砸了,戲也演了,墨君昊拂袖而去,他前腳剛一走,素梅便撲了進來,看到滿室狼藉,以及哭紅了眼睛的卓慕凝,頓時眼淚就下來了,“主……”
卓慕凝算是被折騰得心力交瘁,可好歹懷中的雞心罐算是保住了,於是打了個哈欠,衝素梅道:“讓大家都散了吧,明天再過來打掃,去睡吧。”
素梅砸心底默默地爲卓慕凝的堅強點了個贊。
窗外月朗星稀,卓慕凝眯着眼睛在房間裡憩了一會兒,她熄了兩盞燈,房間中的光線便變得分外晦暗。
卓慕凝遣散了衆人,就連素梅也被她打發回了房間,是以此時看來房中格外安靜。
忽然之間窗戶發出細微的開合聲,卓慕凝猛地驚醒,只見原本閉合的窗戶已經大開,她以爲是風吹開的,便上前打算將窗戶關好,可是將將走到窗前,卓慕凝便覺得身邊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一份細微的呼吸聲。
這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卓慕凝的心砰砰直跳,慢慢回過頭來,只見楊意之只翹着二郎腿,單手託着下巴,坐在她剛剛的位置上瞧她。
“夫人,你可是受了什麼委屈,竟然哭得楊靜都腫了起來,有沒有人告訴你這樣便不美了。”
楊意之言語輕佻,還是在這樣的夜晚出現在她的房間之中。
卓慕凝大駭,驚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楊意之掏了掏耳朵,道:“這行宮的守衛不過如此,來去間容易的很,夫人若是覺得心中煩悶,在下倒是不介意帶夫人出門走走。”
卓慕凝纔出虎口,當然不會發瘋到跟這人出門,便道:“你這樣深夜闖入女的房間,實在不合禮數,若是沒有什麼要事,便速速離開纔好。”
楊意之哂笑道:“夫人確定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找在下?你雖爲凌王侍妾,明明還懷着身孕,他卻這般粗暴的對待你,惹得夫人傷心,夫人就不想找人傾訴一下。”
卓慕凝的身猛地一顫,彷彿被人戳到了內心的痛處,旋即,她望着前方,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卓慕凝幽幽地啜泣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眼淚道:“天下哪個女不想嫁得一個如意郎君,能嫁得這樣的夫君在世人眼中我或許是得了天大的福氣,可是個中冷暖卻只有我自己知道,旁人半點都不能替我分憂。”
楊意之笑道:“夫人如何知道不能。”
卓慕凝定定地看了過去,只見在燭火掩映之下,這人的表情透着一絲狡黠,他胸有成竹地看向卓慕凝,彷彿能夠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楊意之來到她身前,虛扶着她的肩膀,聲音中彷彿帶了蠱惑一般,道:“夫人如果想離開這是非之地也未嘗不可。”
卓慕凝猛然捉住他的手,道:“你真的可以辦到?”
楊意之抿脣一笑,那笑容像極了了人伏擊的野獸看到了即將入口的獵物一般,道:“當然可以。只不過在此之前要麻煩夫人一件事情。”
卓慕凝一想到能夠離開這侯門深宅,外邊的天地廣闊無邊,便止不住的渾身顫抖,她緊張地盯着楊意之,似是發誓一般道:“需要我做什麼,你儘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