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靈呆坐在椅子上,看着溫穆颺遠去的身影,她勉強抑制的淚水便再也無法控制,如宣泄一般用處,心中苦澀,口中卻是一股腥甜涌了上來,她面上淚水不停地留着,身子猛地往前,順勢一口血噴了出去。
季香看溫穆颺出去,緊忙進屋,卻剛好撞見月靈一口血噴出來,她心裡大驚,上前扶住月靈栽下去的身子,慌亂的喊着“公主”,而此時,月靈卻是漸漸地失去了那一絲遊離的意識。
眼睛微微睜開,月靈感覺脖子之間依舊是火辣辣的疼,她動了動脣,卻發現喉間沙啞乾澀,想要說話,卻疼的張不開嘴。
輕微的觸動卻是讓身邊的季香感覺到了,她面上一喜,看着月靈嘴脣乾澀,緊忙拿過一杯水遞了過來。
月靈伸手接過杯盞,從沒有感覺清水是這般誘人,仰起頭,月靈猛地喝了一口,清冽的水流過月靈的喉嚨,卻並沒有讓她感覺舒服,反而嚥下去的時候感覺喉間被什麼刺痛一般,她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瞧着月靈痛苦的擰着眉頭,看着月靈脖子上的紫紅色手印子,季香感覺有些酸澀,抽了抽脣角,終是沒有讓眼角的淚水流出來。
月靈看着季香的神色,心裡暖了暖,至少,她還有一個人可以依靠!
“公主,您先休息一會兒,剛纔奴婢已經吩咐廚房去住了潤喉的梨汁,馬上就送來了!”季香接過月靈手裡的被子放在桌上,又扶着月靈躺在牀上,看着月靈沒有一絲力氣,她心裡不由得一陣心疼。
畢竟是在一起這麼長時間,縱然月靈平日裡囂張跋扈,但是對季香,卻是從來都沒有苛責過,季香也是個恩義的丫鬟,對月靈自然是忠心耿耿。
如今月王妃已經淪落到了這般田地,最然鬱凝已經禁止了府中衆人的傳言,但是各種猜測和八卦自然是少不得的,有人說月王妃與之前進來看病的大夫廝混,如今被王爺揭發了事實,念在她是斬月的公主,這才把她囚禁了了起來。
也有人說,月王妃上次遇到劫匪,神經失常,已經變得瘋瘋癲癲,衆人不敢靠近。
衆說紛紜,但是如今唯一不變的是,月靈真的被溫穆颺囚禁了起來,原本熱鬧堂皇的輕舞齋,如今已經是慘淡無聲,沒有人敢接近。
月王妃已經在王府徹底垮了臺,府中上下自然是看得清楚事實,雖說不上牆倒衆人推,但是之前幾乎人人都受過月靈的整治,如今似然都不給輕舞齋的人一個好臉色,就連那原本月靈都不屑喝的梨汁,也是季香千辛萬苦求了廚房管事嬤嬤要來的。
剛扶着月靈躺下,門外一個小丫鬟便端着一碗東西候在了門外,季香面上一喜,心裡還想着,這裡湯熬得還是真快,也不枉費她偷偷塞給了廚房事實嬤嬤的銀子。
出了內閣看着外面斷湯過來的丫鬟,季香面上頓了一下,這個丫鬟面生,似乎從沒有見過,她心裡一顫,卻見那丫鬟已經端着東西走了過來。
“季香姐姐,這是王爺賞給月王妃的湯藥,請月王妃享用!”那丫鬟對着季香微微行了一禮,隨即將手裡的湯藥端給了季香。
季香看着那晚漆黑的湯藥,心裡咯噔一下,那股味道他很熟悉,之前在斬月皇宮,她也曾經替斬月皇后端給其他的妃嬪。
“這是什麼?”季香皺着眉頭看着那漆黑湯汁,並沒有伸手去接,她看着送湯的丫鬟,冷着聲音問了一句。
那丫頭擡起頭看了季香一眼,脣角勾起一抹嘲諷,之前月靈對這幫下人們沒少苛責,看着季香這樣的神情,心裡不知是有多痛苦,但是想着是王爺的吩咐,那丫鬟頓了頓,道:“這是王爺賜的安福湯,請月王妃趁熱服下。”
季香正要說什麼,卻見月靈扶着門框已經走了出來,衆人一怔,象徵性地對着月靈行了禮,跟前端着湯又朝着月靈遞過去了一分。
“安福湯?這分明就是落胎之藥!”月靈看着那碗遞過來的湯,聲音沙啞的低吼,她眼中帶着狠厲,只是如今對於衆人來說,卻沒有之前那般緊張。
端藥的丫鬟暗自勾起了一抹笑,看着月靈痛苦的表情,心裡暗自冷笑,面上卻是溫柔恭敬,道:“月王妃,這湯藥是王爺賜下的,王爺說是什麼,奴婢們便如何稟報,月王妃還是儘快服下,不要爲難咱們了吧!”
月靈面上一冷,伸手照着說話的丫鬟就扇了過去,道:“什麼時候也輪到你一個賤婢對着本王妃指手畫腳的了!給本王妃滾出去!”
那丫鬟被月靈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臉上瞬間便腫了起來,她伸手撫着被月靈打腫了的臉,眼中帶着恨意看向月靈,道:“不管這是落胎藥還是保胎藥,總之這是王爺賜下來的,奴婢們一定是要盯着月王妃喝下的!來人,給月王妃灌下去!”
說話之間,已經出來了幾個媽媽,看着架勢就要上前按住月靈。
季香一怔,看着走上來的媽媽,眼中帶着幾分威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跟月王妃也敢用強?看我不稟告王爺,剁了你們的腿!”
原本帶着戾氣的話,如今在衆人聽起來,卻是那般軟弱無力,幾個媽媽上前推開季香,兩三個人一起將月靈鉗制住。
月靈原本就是身子虛弱,如今幾個媽媽一起過來,自然是沒有力氣抵禦,一時之間,被幾個媽媽鉗制着,動都動不了。
“你們這幫刁奴,我要稟告王爺,將你們全都罰賣到邊遠去!我要見王爺!”月靈不甘的扭着身子,看着眼前遞過來的碗,她眼中帶着無比的驚恐。
雖然之前月靈一心想要弄掉這個孩子,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竟然有些接受了這個孩子,在這之前,她也想明白了,似乎對溫穆颺也看得清楚了,以至於到現在,她竟然想要留下這個孩子!
月靈拼死地掙扎着,可是身子卻使不出一絲力氣,她哭喊着,掙扎着,絕望和無助同時從心底涌了上來。
“王爺現在可沒空見你!你還以爲你是當初那個衆人恭謙的王妃嗎!如果你識相,就乖乖喝下這碗藥,免得受苦!”按着月靈的媽媽掰開月靈的嘴,硬是灌了進去,一碗稀黑的湯汁大部分灌進了月靈的嘴,幾個嬤嬤這才鬆開。
季香在一邊看着月靈被人灌藥,卻是掙脫不開鉗制,她眼中不停地流着淚水,只是,依舊掙脫不開,第一次,她感覺自己是這般無力。
灌完了安福湯,衆人退了出去,輕舞齋原本的丫鬟都被換了,如今都是溫穆颺派來的人,看着月靈和季香抱在一起痛苦,只是當做沒有看到一半。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月靈在季香懷裡低低輕喃,身子不住的顫抖,片刻,只覺得下體一陣刺痛,她便痛苦的喊出了聲。
季香看到月靈下體不斷溢出的血,心裡大驚,朝着外面大聲地喊叫呼救,良久纔有人迴應,慢慢吞吞的出去找大夫。
空曠的大屋子,只剩下季香和月靈像話抱着顫抖,這個時候,月靈似乎真的明白當年看着那些死在斬月皇后手底下的妃嬪,那種絕望和無助,她如今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
清越小築。
溫穆颺正端着一碗椰棗珍珠湯喂到墨瀲跟前,墨瀲看着溫穆颺眼中的期許,有些無奈地張開了口喝了進去。
屋內一片安靜溫馨,只聽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兩人頓了頓,看到紗織慌亂的步子正朝着屋裡跑來。
“王,王爺……”紗織跑進來,看着溫穆颺和墨瀲,趕緊的跪了下來,氣還沒有喘勻,便着急說道:“月,月王妃雪崩!”
墨瀲一頓,看着溫穆颺聽到這話,他的面上沒有絲毫波動,溫穆颺自然是沒有跟她說月靈的處置,但是墨瀲卻早已經知道了,原本就知道溫穆颺是冷煞無情,如今看來,傳言並非虛假。
“讓府醫過去看看,要留她一條性命!”溫穆颺看着紗織,面無表情的吩咐着,隨即便轉過身看着墨瀲。
紗織看了溫穆颺和墨瀲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安靜地退了出去。
墨瀲伸手遞給溫穆颺一杯熱茶,溫穆颺看着墨瀲,接過她手裡的茶,另一手攬過她的腰,道:“任何傷害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感覺到後腰的顫抖,墨瀲面上動了動,順着溫穆颺的力道靠進了他的懷裡,低喃,道:“任何人嗎?”
溫穆颺一怔,低頭看着墨瀲清澈的水眸之間瀲灩波動,他頓了頓,片刻,在墨瀲的青絲上印上一吻,道:“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任何傷害,都有我擋在你的面前!”
墨瀲心中暖意微微帶起,她脣角勾起,面上帶出一抹淺笑,伸手攬着溫穆颺的腰,墨瀲將頭靠在了他的心口,那般踏實。
正直晌午,安睡了一個下午,墨瀲緩緩地睜開眼睛,身邊溫穆颺的位置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隱隱約約的她記起來,溫穆颺說是要進宮一趟,想必現在還在宮裡沒有回來。
按照往日的習慣,錦嬤嬤和素兒陪着墨瀲去王府的花園裡散步,紗織不比素兒安穩,便在一邊拿着單薄的衣服隨時伺候着。
步子緩慢的在花園裡踱步,如今少了月靈的聒噪,這花園安靜了不少,鼻尖飄來一陣清淡的香甜,墨瀲仰起頭嗅着這清甜,步子不知不覺便轉進了小路。
錦嬤嬤和素兒見她面上帶着笑,也不忍心打斷,便跟着墨瀲到了小路邊上,傳過小路,衆人一怔,卻見鬱凝和如蘭帶着幾個丫鬟,正在池塘邊上餵魚。
墨瀲再返回已經是爲時已晚了,鬱凝和如蘭已經都看到了她們,素兒擰起眉頭剛要說話,卻見墨瀲脣角勾起,朝着鬱凝走了過去。
衆人行禮之後,鬱凝朝着墨瀲微微一笑,看着墨瀲一身清淡的妝扮,她將手中的魚食灑進了池塘,道:“妹妹今日氣色看起來甚好,腹中胎兒可是坐穩了?”
墨瀲的手搭在小腹輕柔撫摸,眼中帶着滿滿的笑,那種滿足感,是鬱凝從來沒有見過的,她覺得心中如利刃割一般,刺痛過後,便是鮮血淋淋。
“多虧錦嬤嬤,如今孩子已經平穩了,只是偶爾動,讓我不安。”墨瀲看着鬱凝,眼中悄悄地仔細瞧着她面上的表情。
聽着墨瀲的話,鬱凝這才發現自己找了一個多麼煎熬的話題,她面上動了動,轉過頭看着素兒,轉移話題,道:“這個丫頭倒是長得挺清秀,可是剛進府的嗎?”
鬱凝的話一出口,衆人大驚,看着鬱凝面色含笑的指着素兒,衆人心中一顫,面上帶着難以置信。
“這是我身邊的素兒,是隨着妹妹進府的,姐姐難道忘記了嗎?”墨瀲面上帶着幾分驚訝,看着鬱凝的模樣,她心裡卻是冷笑一聲。
鬱凝剛要說話,卻被如蘭拉了一把,如蘭到墨瀲跟前,面上帶着溫和甜美的笑,道:“多日不見,素兒妹妹卻是真的變了模樣呢,剛纔連我都差點認不出來,咱們家王妃卻是真的沒有認出來!”
說話之間,如蘭朝着一起來的丫鬟們使了一個眼色,丫鬟們頓時醒悟過來,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素兒姑娘真的是越來越漂亮了,真的險些認不出來呢。”
墨瀲看着衆人一副認真的樣子,脣角勾了勾,並沒有糾結剛纔的事,反而說起了過段日子王府擺宴的事。
衆人見墨瀲轉了話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順着墨瀲的話,鬱凝倒是如師者一般,細細地跟墨瀲講着。
原本一炷香的散步時間,今日卻是走了足足半個時辰,回到清越小築,已經是掌燈的時間了。
侍奉着墨瀲洗漱換衣,錦嬤嬤將油燈挑亮,便退了出去。
墨瀲迎着月光拿着藥典細讀,擡起頭,對面閣樓上的身影映入眼簾,她的眼睛眯了起來,只是,還沒來得及收回神,卻見一襲白衣閃過,屋子裡瞬間便多了兩個身影。
看着花非樓不似平常的輕佻狂妄,墨瀲面上動了動,身子卻依舊是依在窗口,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楚晗一襲黑衣,若不是月光之下,似乎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安靜地守在墨瀲身側,雙手抱劍護在胸前,一如他往常沉靜的性格,一句話都沒有說。
三人似乎是靜止一般,誰都不說話,只是看着對方,良久,花非樓終於打破沉默,他輕身一躍從窗口跳進了屋內。
伸手從腰帶間取出一個紫色的琉璃瓶,將裡面的藥丸倒出來,遞到墨瀲跟前。
墨瀲看着花非樓,伸手去接,卻被楚晗攔住。
楚晗眼睛盯着花非樓,帶着幾分怒意,轉過臉楚晗的聲音低沉,道:“你還相信他?”
墨瀲看着楚晗,她面上清淡無波,水眸之間瀲灩出點點的漣漪,卻並沒有冷煞的氣息,看着墨瀲這般,楚晗一怔,隨即攔着她的手便落了下來。
伸手將花非樓手裡的藥丸接過來,墨瀲就着花非樓送過來的清水將藥丸服下,依舊是平靜無波,墨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花非樓,卻讓他不由得心裡抖了抖。
當日在星夜閣,花非樓其實知道長公主帶兵去了青雲山,這件事,鬱凝也知道,而且,她也因此拖着花非樓,原本楚晗給花非樓傳了消息,到最後他也沒能去青雲山,當日若不是溫穆颺趕去,肯定是避免不了一場惡戰了!
而且,明明是已經看出了鬱凝的用意,花非樓卻依舊是陷入她的溫柔陷阱,置墨瀲生死於不顧,口口聲聲說是她的親人,如今這樣的行爲就是等同於背叛!
楚晗一生最是守信,如今花非樓這般,已經在他心裡失去了信任,不管之前花非樓怎樣幫助,如今在他面前,他的任何行爲都是可疑的。
墨瀲感覺到楚晗的防備,面上動了動,脣角稍稍勾了起來,道:“你可想好了?如今她已經慢慢的散去了記憶,若你還是猶豫,那我便將她送走!這,是我對你承諾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