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北榮行宮裡,此時此刻,一進門,椎達木便面色陰鷙,一掌轟在桌面上,那桌子頓時四分五裂,足叫地面都顫上一顫。
安尚寧沒開口,一旁黑布水當即上前,“王子息怒,雖然計劃沒有成功,不過,北皇也並不知道是我們在暗中作了手腳。”
“可是我們的計劃,卻等於被暗處我們都不知道的什麼人看得一清二楚。”
黑布水一噎,面色難看。
“你呢,怎麼說?”椎達木這纔看向安尚寧。
安尚寧眉睫輕顫,“我比你更疑惑,不過,有的是機會,你急什麼?”
“呵呵……”椎達木冷笑聲,“也對,我蠻夷反正也有北榮的名頭下,委曲求全這般多年,自不急一事,倒是你比較急的。”
安尚寧聽出椎達木話裡的嘲諷,往旁走幾步,“我覺得,今夜的事有些詭異,不如,我們早些離城吧。”
“確實,不過,反正我們不是還有謝靈沁嗎,那我們就等宇文太子登基了,今夜,我們也只是明面上幫着賢王說了句不痛不癢的話而已,也並沒有違背與她之間的諾言,在她與北皇抗對時,我們也可以從長計議。”
椎達木說這話時一瞬不瞬的看向安尚寧,似乎有看她的反應。
安尚寧看着椎達木沒有答話,看了看外面,“我總覺得今夜不太平。”
“屬下覺得,是塞姑娘太小題大作了吧,何來不太平,我們眼下離開,招呼都沒與北皇打,不是叫人說我們怕了。”
安尚寧看着黑布水,沒有說話。
“黑布水。”椎達木卻已然對着黑布水吩咐,“如集人手,先離京。”
黑布水無奈,只得垂着頭皮應是,召集人手。
只是,屋內,突然無聲無息的落下一道身影。
安尚寧看着來人,目色沉暗疑惑。
……
而此時,將軍府清水閣,送走了宇文曜,又讓寧一好生睡去後,謝靈沁擁被半響,並沒有躺下睡去,而是理好衣衫,起身對着暗處一喚。
聽海當即現身,“回小姐,如你所料,果然有動靜。”
“那就叫冥瀾他們繼續守着,不要放過一絲一毫。”
“是。”
聽海傾刻退下。
硨磲從廚房裡端湯出來,遞給謝靈沁,“小姐,你又何必勞心,一切交拖給太子……”
“這皇上才賜了婚,我總得名面上的立個功什麼的,也不好讓別人說我高攀了太子,又或者,皇上一個心血來潮,尋到一個由頭,說我配不上他,把賜婚給廢了呢。”
“可是,方纔太子不是說他會盡快……”
稀薄的月光灑落窗頭,錯落在謝靈沁瑩白如玉的小臉上,明媚春色。
“可是,怎麼辦,我就是不忍他如此勞心,總想着幫忙做一些。”
“小姐……”
“你也知道的,光是賜婚沒用,我看皇上身體還健壯得很,要主動退位還有幾年,我得儘快的和宇文曜完婚才行。”
“不過……”謝靈沁話鋒一轉,看着硨磲,“你去看看許怡然吧,幫我看看他,我知道,你和相他熟,勸勸他。”
“奴婢明白,奴婢立馬去。”
硨磲聞言,當即轉身,加快步子,很快消失在月色下。
謝靈沁看着天際月色,她總覺得,皇上沒有這般容易就下旨賜婚,沒有這般好像就能打倒。
而今夜,南齊公主,南齊皇子,蠻夷王子,軒轅世子都在,都是各國舉足輕重的人物,皇上若是動個什麼手腳的話……
謝靈沁雙手負後,目視前方,眼裡情緒幽深難辨。
風雨即來,如果就是今夜,皇上威名受損的話……
……
太子府邸。
宇文曜剛回到太子府,便被宇文安攔下。
黑夜下,一雙滿是陰鬱之色的眼,死死的盯着他。
過去幾日,宇文曜給他下的藥早就失了藥效。
“皇上已然賜婚。”宇文曜看着宇文案,而後,毫不停留的錯過宇文安就要進屋。
“皇上不可能真的如此簡單下旨,一定有別的用意,你不可能不知道。”
“他會找西夏,南齊,蠻夷動手,所以,他就會忽略掉別的事,而我,就是需要這個忽略。”
宇文曜道,看向宇文安的眼神,這一刻,竟是如此鬼魅深邃。
宇文安看着宇文曜,他們有着共同的五官,可是,宇文安面上此時全是陰沉怒然之色,“爲了一個女子,宇文曜,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就算你是將西夏,南齊,蠻夷拋出去,我也不認爲,可以天衣無縫,皇上……畢竟就是那般一個陰險涼薄沒有半點血性的皇上。”
“他不會知道的。”
宇文曜看着他,眸色一點一點沉下。
“啓稟太子。”
空氣中,突然有一道身影現身,跪於太子面前。
“怎麼了?”
“皇上回到帝寢殿後,並沒有任何異動,便就寢了。”
宇文曜眉心微蹙,須臾,看着來人,“繼續監視。”
“是。”
報信的護衛離後,太子府四下一片寂靜。
宇文安沒有開口。
宇文曜也不見開口。
冬天的夜晚,寒風凌冽,叫人齒間生寒,涼至骨髓。
而此時,北榮行宮裡,那個突然出現在椎達木與安尚寧面前的人,輕輕一笑,“我是來幫你們的。”
“幫我們?”安尚寧面色一沉,看着出現在面前的人,“你可是逸世子師弟,要幫我們什麼?”
來人正是戚如風,聞聲,微微一笑,“沒錯,我是逸世子的師弟,我們呢,都是遲暮人老的徒弟,同時呢,我也是李傾玉的師弟,當然了,想來椎達森王子與塞姑娘都有聽說的,我與逸世子並系並不友好,所以,明人不說暗話了,是我師姐讓我來送你們出城的,今夜將亂,椎達木王子和你的未婚妻,早日離京比較好,否則,戰火很快會燒到你們的頭上。”
“你幫我們?”
椎達木可不是好哄的。
戚如風一笑,“我幫你們。”戚如風搖頭,“不,王子想錯了,我只是幫我師姐而已,而我師姐,是聽從皇上指令。”
“皇上會想放離我?”
椎達木更加疑惑,還有些可笑,他如果在這北榮生出點什麼事,那纔是如了皇上之意吧。
戚如風無知的聳聳肩,“皇上今夜有要事做,並不沒有將你和小小蠻夷當作威脅,信不信隨你,反正,我該說的也說了,告辭。”
戚如風話落,轉身,很快消失在夜幕下。
椎達木面色陰沉,看着安尚寧。
“王子,屬下覺得,那位戚公子言之有理,不管是否是皇上之意,至少,我們現在離開,是對我們有利的選擇。”
黑布水上前勸道。
“你方纔還說不離開呢。”安尚寧一語抵駁。
黑布水當下面色尬尷。
“不過……”
椎達木思忖半響,也道,“我也覺得有些不對鏡,不管如何,還是先行撤離吧。”
“不,我不同意,我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安尚寧搖頭,“如果真有此事,靈沁姐姐一定會第一時間派人來通知我的。”
“塞姑娘,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在相信那個謝靈沁,今夜在大殿上,她可只顧着和太子談情說愛,沒理你半點兒。”
“如果她沒有來通知我,只兩個可能,要麼是出了事,要麼就是根本無事發生,我們離開纔是錯。”安尚寧全然不理會黑布水,而是直直看着椎達木,“王子,我覺得,我們應該留下。”
“不。”椎達木看着安尚寧,“我覺得黑布水說得有理。”
安尚寧眸色一沉,正要說什麼,卻見不遠處,行宮西院方向,突然大火升騰至天空。
“那裡是……西夏世子所住之處……”
“看吧看吧,果然是出事了,呵呵呵……”黑布水竟然有幾分得意,對着椎達木道,“王子,我們快走。”
“不,不會……”
“走。”椎達木一把拉過安尚寧,“走。”
“我不走。”安尚寧拒絕,她心頭有些不安,總覺得,今夜有些不對,可是哪裡不對呢,又說不上來。
“塞雅,別忘了,你的妹妹還在我手裡。”
椎達木一聲威脅,安尚寧眸色暗涌,最終,死咬着脣,跟上了椎達木的腳步。
一行幾人很快掠出行宮方向。
離開時,還能聽到軒轅世子所住方向的一片散亂。
而就在幾人離開行宮後,轉首間,便見着方纔他們一行人待的地方,也起了火。
火光沖天,一片火舌好像瞬間就能蔓延開整個行宮似的。
“塞雅,看來,你那位靈沁姐姐並沒有通知你,呵。”椎達木映在暗影中,幾分嘲弄。
安尚寧沒有理會,只是面色起起伏伏。
而此時,將軍府。
謝靈沁自然聽到了動靜,面色流轉間,看了看院子四下,見硨磲還沒有回來,便讓院子裡,平日裡還處事得力的丫鬟守着屋子,自己也掠出了將軍府。
她得去看看。
四下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謝靈沁到達行宮方向時,火勢已然控制,京兆尹還帶着人進上進下,一臉凝重之色,看到謝靈沁,有些意外。
“謝大小姐,你如何在這裡?”
“看到這邊有異常,便過來看看。”謝靈沁道,“西夏世子與椎達木子還有其未婚妻可有事?”
京兆尹看了眼四下,這纔看着謝靈沁,“謝大小姐,他們,好像都不在……”
“不在?”謝靈沁面露疑色,想了想,立馬轉身,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
耳中還能到聽到百姓在議論。
“這莫不是天火喲,行宮都能燒起來,太不吉利了。”
“就是啊,不說不吉利,這是大大的不吉利啊,”
“哎,小點聲兒……”
“你們說,西夏世子和椎達木王子他們,會不會死在火海里……”
“噓!這不是我們能議論的。”
聲音遠去,謝靈沁隱去一旁,面上不禁染上正色。
“謝靈沁,你要去哪兒。”
前方,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謝靈沁看着前方由遠走近的人,蹙眉,一臉陰沉,“宇文賢,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
“等我?”
謝靈沁話剛落,頭頂上一張大網便當罩下。
“宇文賢你做什麼,快放開我。”謝靈心惱怒了,星眸一沉,“行宮着火,椎達木王子和西夏的人都不見,難不成也是你做的。”謝靈沁一臉冷然,“你可真是你那好父皇的忠實走狗。”
“呵呵,我的好父皇……”宇文賢上前幾步,“我今日在殿上當着幾百人,如此求他,他當然是顧及我的,至於你,謝靈沁,我當着幾百人對你表白,你就是如此拒絕我的,你不是已經是太子的人了嗎,我倒是想看看,等你成了我的人,太子,高高在上的太子,他還會要你嗎。”
“你無恥,放開我。”
這網太緊了,並非普通的網,謝靈沁掙扎半天,不僅沒有鬆開的痕跡,反而那網將她纏得越來越緊。
“好不容易等到你落單,我如何再能放開你。”宇文賢的眉目侵潤在夜色下,有種詭異森森的美,“你不知道,我已經想你,多久,多久了。”
聲音在夜風中逶迤散開,有種嗜血的氣息在蔓延。
“帶走。”
“是。”
頓時上來幾名護衛,拖着網,將謝靈沁帶走。
“宇文賢,你好歹也是北榮的皇子,王爺,就算你不想讓宇文曜日後登基爲皇,可是,如今,蠻夷王子與西夏世子在我們北榮的地盤出了事,怎麼說,對北榮都是不利的。”
謝靈沁契而不捨的道,“你現在首要任務,是去錦華樓,確定南齊公主和南齊二皇子有沒有事。”
“謝靈沁,你不用再說了。”宇文賢突然一把扛起謝靈沁就直向就近一處別院而去。
“謝靈沁,你別怪我,本想對你名門正娶,可是你卻偏要如此一意孤行,所以,我也不客氣了。”
“呵呵,堂堂賢王爺,竟想對我用強,可是……”
謝靈沁仰頭冷笑,“你行嗎。”
這三個字生生刺激到了宇文賢,面上青筋暴起,扛着謝靈沁,就鑽進了一間屋子,毫不客氣的將她往牀上一丟,“謝靈沁,我不行,就算我不行,我也能讓你今夜名譽掃盡,人盡可夫,到時候,我就要你求着我要你,求着我娶你。”
“我呸——”
謝靈沁輕唾一口,“宇文賢,你當你是神啊,想做什麼就可以爲所欲爲,還要我求着你,你放心,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會求着你的。”
這話徹底將宇文賢激怒了,猛的一把撲過來的,不過,謝靈沁課着網就地一滾,他撲了個空。
看着宇文曜那被憤怒而染紅的雙眼,謝靈沁冷聲嘲笑,“宇文賢,你是賢王又如何,受盡皇上寵愛又如何,事到如今,你不過也就是皇上一棵棋子而已,你真以爲,你的事,可以瞞天過海,你不能有子嗣之事,如此手眼通天的皇上不知道。”
謝靈沁冷笑,每一個字都如利劍一般,插進宇文賢的心窩。
“謝靈沁,我要你,只要得到了你,什麼,我都可以不在乎。”
“然後,你會死在太子的怒火之下,皇上就會藉此,罷除太子之位,再立即將回京的五皇子封爲太子。”
謝靈沁冷聲一話,宇文賢再次要撲過來的動作一頓,看着謝靈沁,被怒火慾火染藥的雙眸沉色涌動,“你說什麼?”
謝靈沁往後退一些,“我想,我說得足夠清楚。”
“五皇子,宇文石?那麼一個病怏子,他能當太子。”
“宇文賢,時間能改變一切,風暖城氣候溫好,這般多年,他又是五皇子,什麼好藥材沒有,真的還是當初你記憶中那個病弱的五皇子嗎?即使,他是病弱的五皇子,可是,他能有子嗣。”
這話更如重雷一般,砸得宇文賢魂不附體,身子踉蹌後退,後退。
“你今夜擄我來,是皇上暗中操縱的吧,否則,你不會有這個膽子,就算你有,可是,你不會如此的破釜沉舟,宇文賢,你可以回想,這般久以來,你所做的一切,皇上對你所做的一切,今夜,你如果真的照皇上旨意做了,最大的獲利者到底是誰,你甘願成爲別人上升的墊腳石嗎,從此濃陷泥淖。”
“哈哈哈哈……”宇文賢突然坐在地上冷笑起起,“謝靈沁,你說得沒錯,可是,我也能得到你不是嗎,哪怕只是一刻,我也得到了不是嗎,最後就算死在太子的手裡,那他也是憤恨的,他救不了你,他會懊悔,會內疚,那修剪如此剛硬的人,會一招擊胯不是嗎,哈哈哈……”宇文賢狂笑,眼底猩紅,“不管明日如何,就算是宇文曜有天大的本事,能找到這裡,尋到你,可是,該做的,我也都做了,而且,如果他真的來了,謝靈沁,就是他死,而非我亡。”
看着宇文賢猙獰的模樣,謝靈沁面上清寒一片,“宇文賢,你果然是蠢不可及。”
“那就讓我這個蠢不可及的人好好讓你知道知道我宇文賢的厲害。”宇文賢說話間,已然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