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沁的視線落向許怡然,他是認識黑袍的,可是看上去,顯然是才知道他會幻術一般,眸色凝重而發緊。
好像察覺到謝靈沁的注視,許怡然回頭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對,許怡然眸底清流,眼底卻有一絲惶怕意,而這惶惶之意竟叫謝靈沁心頭一滯,腦中竟突然補被什麼撞的生疼,好像將腦中記憶都要打散,成了碎片。
異樣不過瞬間,又恢復正常,再看四下,就好像,方纔只是做了一個極短極短的夢一般。
“皇上,我看你過得如此開心,就總是想着時不時來提醒你一下,你曾經犯下的罪孽。”
黑袍立在那裡,聲音響徹上空,嘶啞嗜血。
而那露在面具外的眼,寒意森木,是切齒的恨。
比上次,謝靈沁偷溜進宮,在御書房看到他對着皇上時還要恨。
十幾年前,到底發生何事,叫皇上對這個人這般忌憚,而叫這個黑袍損踩皇上不遺餘力。
他還知道她的一切秘密。
知道她並不是這裡的,是來自異世。
黑袍,到底是誰?
“南齊……”
黑袍此時突然看向南鳳凰,然後看向南宮風,“南皇的子女……”
他不是問,似乎,只是近乎悵惘的嘆一聲,然後,眉間盡是嘲諷,轉身欲走。
“抓住他,活口。”
皇上那沉緊驟縮的瞳仁終於平緩下來,對着四下死死命令。
比任何的速度都要快。
宇文曜與許怡然同時躍了出去。
他們兩人會幻術,可是對方的幻術,遠比他們的還要厲害。
餘輕逸愣然一瞬,也跟了上去,緊接着,御林軍齊刷刷追去,如同一片黑壓壓的雲。
謝靈沁沒有動卻是暗暗打量着上首的皇上。
之前穩坐龍椅,行萬般計謀,好像要將所有人玩弄於掌心的皇上,此時此刻,那精瘦的指尖,在衣袖下,微微顫抖。那眼底的瞳色,比之上次在御書房還要來得震驚。
莫非,皇上已然想到了什麼,猜到這個黑袍是何人?
可是不管他是何人,至少謝靈沁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黑袍不僅是對她沒有敵意,而且,好像是,幫着她。
思及此,謝靈沁也倏然向外跑去。
不能叫宇文曜和許怡然傷了他,且不能叫他落入皇手裡,謝靈沁如是想着。
而此時此刻,太過關注皇上的謝靈沁,卻沒注意到,站在南鳳凰身後的南宮風,此時那張面具下,一張臉雪白一片。
“父……皇兄你怎麼了?”
南鳳凰感覺不對勁兒,正欲以跟上謝靈沁的腳步一頓,憂心的看向身後的南宮風。
“無礙事,只是……你跟去看看,護好謝靈沁,不要讓那黑袍死。”
南鳳凰一怔,有些疑惑不解。
父皇何時對謝靈沁這般上心了?還叫她去保護她不讓她有事,還對這個黑袍也這般感興趣。
會不會是,父皇的記憶恢復一些?
沒錯,沒有人知道,眼前這個所謂的南齊二皇子,南宮風,其實,就是南齊的皇上,南宮行雲。
南鳳凰也不多言,當下讓人護着南宮風,自己也跟上去。
軒轅獨也想去,可是,看了入會費相隔不遠的椎達木,他不能走,他得留在這裡,以防生亂,免去她的一切後顧之憂。
忠勇侯,慶王爺,慶王妃,各位大人,此時面色都還沒有回過味兒來,只是看着殿外,面有悸色。
……
宇文曜與許怡然,還有餘輕逸一直跟着那黑袍人。
餘輕逸最先被甩掉。
“我去,輕功簡直了,本世子都追不上。”
餘輕逸極其挫敗的一拍頭,看着前方月色下已然越漸消失在眼簾下的幾個人,神采都沒了。
“餘輕逸,他們呢。”
身後,聽海拉着謝靈沁緊隨而至。
餘輕逸指着前方,“跑了,追着呢,你別去了,輕功了得,你追不上。”
“我輕功不錯。”餘輕逸話剛落,南鳳凰的身影緊隨落下,看着謝靈沁,作勢就要去拉她,卻被餘輕逸一把捉住拉回來,“追什麼追,不錯又怎樣,有太子和許怡然在,還能有你什麼事兒,不要命啦。”
一連串的好像是不太好的語氣,可是好像都是爲了最後四個字伏筆。
謝靈沁突然爲餘輕逸這情商給感動得想哭了,再看看南鳳凰,果然沒明白過來餘輕逸的好意,美眸一蹙,反手對着他的手重重一揮,“要你管。”
“我才懶得管你,你如今身在我北榮,若是生出個什麼事,南皇那般寶貝你,還不立馬出兵。”
“呵呵,就是啊,我如果真的在北榮出了什麼事,那就說明,你們這北榮也真是夠亂的了。”
“我懶得和你說。”餘輕逸近乎賭氣的撇開頭,看向謝靈沁,“有太子和許怡然在,你更別去了。”
“你們兩在這爭論半天的,我就是想追也來不及了。”謝靈沁一攤手,無語得緊。
餘輕逸與南鳳凰對視一眼,面色微微發紅。
一旁聽海眼觀鼻鼻觀山,他什麼也沒看見。
“方纔殿裡那事……”餘輕逸突然看着謝靈沁,一幅不勝感激樣,“沁姐,謝謝你啊。”
謝靈沁微懵。
這事兒,不是過去了嗎,也不該在此時說吧,腦中一轉,瞬間明白過來,倒是不給餘輕逸留面子,“你不想讓南鳳凰誤會就明說啊,還非得扯上我,沒錯,方纔大殿裡我是爲了救你才故意說要嫁給你的,我相信,以南鳳凰的智慧,也早就猜到了。”
謝靈沁語畢,餘輕逸面色竟破天慌的紅了,哦不,綠了。
“哼,關我什麼事兒。”
南鳳凰明眸微挑,下巴微擡,一撩袖擺,端得一個與我無關。
餘輕逸……
謝靈沁倒是嚴肅起來,“反正,今日之後,你們也更要小心謹慎了。”
“倒是吶。”餘輕逸面上揚起笑,懶洋洋的,卻是一點不焦愁的樣子,可是,那小眼神卻是若有似無的瞟向南鳳凰,恰好與正看向他的南鳳凰一個不小心對視。
“我是看沁姐來着,你擋我做什麼。”餘輕逸可真會掰扯。
謝靈沁都懶得理這兩人二貨般的情商,她知道,餘輕逸這小子平日時看着吊兒郎當的,可是意見大着呢,再加上有個那般英明的的慶王爺與慶王妃,一定沒事的。
謝靈沁既而將目光又看向遠方。
餘輕逸說得錯,她是真的追不上了。
而此時,幾人身後,一衆御林軍也遠遠的追了過來,顯然的,也是追不上了,乾脆停下來,一時間盡皆看向餘輕逸。
“看我做什麼,走吧,回大殿呀。”
餘輕逸大手一揮,衆御林軍當即跟上,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大殿裡,看到餘輕逸,南鳳凰,謝靈沁,以及一衆御林軍安然回來,所有人都看過來。
“皇伯伯,那人輕功老厲害了,太子與許公子追去了,我們給撂下了。”
餘輕逸擺着手,一幅自己已經盡力,還追得氣喘不平的樣子。
“無事,你快喝口水,可別累着了。”這般久,皇上已然平下所有思緒,帝王儀態端得是滴水不漏,只是,看向大殿外的眼神,有些急切。
顯然,他極其期待,能夠把那黑袍抓回來。
而此時,人羣中謝靈沁剛與軒轅獨一個對視,要移開目光,就見得南宮風正朝她看來。
謝靈沁禮貌性的點點頭,然後示意南鳳凰快些過去。
“你二皇兄在擔心你呢。”
謝靈沁道。
南鳳凰點點頭,又看一眼餘輕逸,這才朝南宮風走過出。
沒多久,太子與許怡然也一前一後回來了,兩人面色都不太好,不像是受傷,卻是一陣慘白受挫的樣子。
“稟父皇,兒臣無能,那人竟跳崖而逃。”
跳崖。
謝靈沁一怔,心頭一縮。
死了?
皇上眼底神暗了亮,亮了暗,然後,最終,好像遺憾,可是謝靈沁看出來,皇上還是高興多些的。
“既然如此,那算了,許怡然啊,你也辛苦了。”
“爲皇上效力,小民不辛苦。”
一場驚心動魄的局面,讓心思各異的衆人不敢支聲。
賜婚宴結束,皇上大手一揮,衆人這才緩緩走出大殿。
椎達木和安尚寧的臉從頭到尾都是黑色的。
然後,又是輕鬆的。
那人死了,是不是也沒人知道,最開始那幾只暗箭是他們所埋伏的。
事實就是如此。
他們平然的出了宮。
羣臣散去。
謝靈沁看着天際處那輪幽深的縣月,周邊星子幾顆掩映。
一切,卻好像都不簡單。
宇文曜跟着衆人親自送謝靈沁出宮。
許怡然連招呼都沒與謝靈沁相與一聲就出宮離去了,竟叫謝靈沁幾分失落蕭索在心口蔓延。
“走吧,我送你回府。”
謝靈沁看着宇文曜,點點頭,全然不理會一旁,謝將軍想上前說些什麼的模樣,徑直上了馬車。
而謝靈沁的馬車行至半路上,便被攔下。
是南鳳凰與南宮風。
“還沒有祝福太子與謝小姐天作之合,喜得賜婚。”
南宮風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謝靈沁沒曾想,專門攔車,是對他們說這個。
讓她一下子覺得,這個二皇子接地氣了,有人氣了。
只是……
謝靈沁總覺得,好像,經過方纔那黑袍人一事後,這個南宮風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之前那生冷疏淡的氣息都沒有了,而且,他此時正在朝她走近,站在馬車外,問,“你喜歡吃些什麼?”
“啊?”
謝靈沁愣愣然,然後,看向南鳳凰。
“哦,你二皇兄問你,你喜歡吃什麼?”
南鳳凰道,她也挺懵逼的。
謝靈沁……
南鳳凰是沒聽懂嗎,她是想問這她這二皇兄抽什麼瘋呢。
“嗯,還好吧,基本上來說,我並不挑食。”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南鳳凰的哥哥,她可不想給自己和宇文曜豎敵。
“那你改日可以來南齊,南齊美食我,一定能得你歡喜。”
南宮風說,語氣天生自帶一股淡然氣勢,卻叫人不忍錯漏一個字,而且,謝靈沁能感覺到,南宮風,在努力的盡力的表現出友好。
“好,改日一定來。”
謝靈沁語聲含笑。
“聽說,你過往十多年在將軍府過得並不好,謝將軍一點兒不疼你?”
謝靈沁剛想讓聽見揮馬離開,卻聽南宮風又道。
謝靈沁呼口氣,點頭,“嗯,不過,不經歷苦中苦,哪裡能成人上人呢,我現在挺好的。”
聞言,南宮風呼吸一滯,面具外那雙眼睛裡似乎多了些複雜深諱,只是,風一過,又好像,叫人只認爲是花了眼。
“若有一日,太子對你不好,不夠好,你來南齊,我南齊的大六,隨時爲你敞開。”
南宮風又道,這像是絕對的承諾,直叫謝靈沁一陣錯愕。
這個南宮風今日確實太奇怪了些。
不過……
“太子,聽到沒有,我以後也算是有很大後臺的人了。”
“此生,唯你是寶,何來欺負你,對你不好。”
太子擡手摸摸謝靈沁那毛茸茸的腦袋,脣角溢起無盡寵溺的笑意。
只是輕微側眸間,正好對上南宮風看過來的眼神。
目目相對,宇文曜眸色微微一深,好像福如心至的想到什麼,再看着謝靈沁時,卻是閉口不言。
南宮風也恰然收回了目光,對着南鳳凰道,“走吧,我們回錦華樓,明日起程回南齊。”
“我還想住在將軍府……”
“我着人給你換了新被褥,不要任性。”
南鳳凰被南宮風拉走了。
謝靈沁看着二人的背影,卻有些落寞。
“倒是有些捨不得呢。”
“捨不得,以後我們去南齊玩。”
“好啊。”謝靈沁輕攬住宇文曜的胳膊,笑意溫軟,“不過,你從來是個醋罈子,方纔我與南宮風說了這般久的話,你卻沒有吃醋,倒叫我心裡的猜疑證實了。”
“什麼?”
宇文曜笑,竟好似打趣。
“那不是南二皇子吧,而是……”
是什麼,謝靈沁沒說出來,揚起嘴脣在宇文曜脣瓣上輕輕一吻,心照不宣。
不過,這個吻很快被宇文曜捉住,一陣攻城掠地,直吻得她氣喘吁吁,衣衫凌亂。
月華透進,女子肩膀雪白瑩潤,更閃耀着迷人的銀澤。
“這是馬車上呢,你……”
謝靈沁擡手推開宇文曜,幾分嗔怪,“能不能節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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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節制好幾日了。”
宇文曜這話說得頗有幾分幽怨,好看的眉宇好像都糾結在一起了。
謝靈沁難得看着宇文曜哪此隱忍而幽怨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也不去拉滑落肩頭的衣裳了,“嗯,到底,皇上賜婚了,就算還沒有大婚,我們也是算是名正言順了吧。”
“當然,你是我的,從明日起,我就要日日住在你清水閣,叫皇上不得不下旨,儘快大婚。”宇文曜一把摟過謝靈沁,在她的額頭溫柔至極的印上一吻,“這幾日的部署,一切都很成功,很快,沁兒,很快……”
宇文曜的眼底從沒有過如此灼熱而深亮的光束。
只要今晚一過,他就能兌現他對沁兒的承諾,普天之下,再沒有人將他們分開。
“嗯。”
她在他的懷裡答得溫軟,無端的誘惑,只是一個字,就叫宇文曜差點把持不住,在馬車上要了她。
“對了,方纔你和許怡然,追那個黑袍,他真的跳崖了?”謝靈沁輕喘着呼吸問道。
“沒有。”
宇文曜騙不了謝靈沁,也不想騙。
謝靈沁忽而鬆口氣,“那就太好了,他身上有好多秘密,我還想一一問他呢,不過,他去了哪裡?”
“他幻術用得極好,追至一處樹林時,我和許怡然都他的幻術迷惑,半天沒走出去。”
“你和許怡然兩人都被迷了?”謝靈沁有些不可思議,這兩人可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啊。
“所以說,他是跑了。”謝靈沁頗爲唏噓。
“對。”
謝靈沁一拍額頭,幾分失望,“我還以爲他被你和許怡然給控制起來了呢,不過……”謝靈沁上前抱抱宇文曜,笑容絢爛,“沒事,他既然這般厲害,你沒事就好了。”
“嗯,許怡然也沒事,放心吧。”
“呵呵,我是關心他,可是我更關心你。”
謝靈沁將頭使勁兒的埋進宇文曜的胸膛,好像這像就能更多的截取他的氣息,和他永不分離。
她發現,她是真的完了,越來越依賴宇文曜了。
宇文曜下巴輕抵着謝靈沁的頭,這一刻,面上笑容退下,眼底有什麼浮浮沉沉,摟着謝靈沁的手,一緊再緊。
並不是他與許怡然敵不過對方,對方的幻術的確很厲害,但是,他們如果想破,不會被迷惑,只是,在那一刻,在幻境中看到那一幕幕時。
他們,甘願被迷惑。
暗暗捲了卷手,宇文曜輕輕閉眼,很快,會結束的。
遠處,長巷裡,一方暗身投罩,卻被一旁樹景蓋上,不叫人察覺。
馬車窗帷被捲起,許怡然看着深擁的兩個人,心頭,一點一點而起的緊縮感,叫他心痛。
“公子……”身後,綠嫵在輕聲喚。
“走吧。”
許怡然已經轉身,“去天機殿。”
綠嫵似乎疑惑。
“我需要查點東西,當年那個人,或許,並沒有死,他一直在暗中……”
許怡然的聲音很輕,輕得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