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哼着小曲兒行走在畫廊中,身邊經過的宮女們都十分恭敬地停下來對其行禮,可見這奴才要是做到他這份上倒也痛快;正無憂之際,迎面又走來一行宮女,只不過爲首的女子本不該出現在這處,卻偏巧擋住了晏南的路。
“奴婢給晏公公請安了。”宮女停頓後,欠了欠身;請安時故而含笑,惹得晏南心裡一緊。
晏南怔然上前,忙說道:“使不得使不得,碧若宮女真是太客氣了。”
碧若狡黠一笑,站起來說道:“客氣的是晏公公,您應當受此厚禮,碧若理應還得再拜一拜。”
說着,碧若真打算屈膝,然而晏南卻攙扶起她,緊張地笑道:“碧若,你真是太見外了,這好不容易來一趟,卻給我行兩個大禮,豈不是折煞我啦。”
“晏公公此言差矣。”碧若笑着說道:“誰人不知,您如今在太子殿下身邊當差,伺候的是殿下啊,豈不是勞心勞肺?碧若這是替太子妃給您一個感謝,晏公公難道連太子妃的好意也不接受?”
“奴才怎敢讓太子妃記掛,奴才伺候殿下那是天經地義,也是奴才的福分啊。”晏南聽到太子妃,便立刻謙卑起來。
碧若點了點頭,而後轉身囑咐其他宮女先退下,這邊交代好了之後,她又拉着晏南走到偏僻的角落,小聲地說:“晏公公,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其實今日來除了跟公公敘敘舊之外,還有一件事情希望公公能幫幫太子妃。”
晏南心一沉,小心謹慎地問道:“太子妃有何事要奴才幫忙?”
碧若張望四周,悄聲道:“晏公公,您想辦法把殿下再引到中安宮去。”
“啊!”晏南爲難地蹙眉,吸了一口氣,猶猶豫豫地開口:“這事……這……”
碧若抿着嘴,方知有些難爲晏公公,可計劃不能缺了太子殿下,否則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白費力氣了;兩人思慮着,碧若又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小袋子,看樣子袋子沉甸甸,裝了不少好東西,碧若塞給晏南,又道:“公公的難處,我也清楚,可是您應該也想想,太子妃向來對您不薄啊。”
碧若拿出情義牌果然奏效,晏南沉重地嘆息道:“我豈會忘了太子妃的恩德,只是這幾天慄良娣一直都說自己身子不舒服,殿下只能無微不至地照顧着,如若殿下去了中安宮,勢必又會惹得慄良娣殺過去,到時候慄良娣會有什麼手段,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猜得到吧。”
“就因爲如此,殿下由那慄良娣一人霸佔,旁的人根本無法親近。”碧若惆悵地說:“唯有公公您還能接近太子殿下,所以這件事情恐怕除了晏公公,奴婢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值得託付的人了。”
“可是太子妃要殿下去中安宮做什麼?”晏南好奇地問。
“太子妃尋得幾株蘭草,殿下不是對蘭草花挺有興致嗎?所以想請殿下過去欣賞。”碧若使了使眼色,意味深長地說
:“當然,除了蘭花,還有更多值得殿下欣賞的。”
晏南恍然地笑了笑,最後他把小袋子捏在手裡,對着碧若說:“你告訴太子妃,這事兒奴才接了,至於殿下會不會去,也要看造化咯。”
“只要公公願意幫忙,我和太子妃定當感激涕零。”碧若鞠躬說道:“晏公公,您放心,無論事情成不成,我們都不會怪誰,並且這件事也決不會向任何其他人透露半句。”
“未免被人發現,你還是先離開吧。”晏南謹慎地說。
“嗯,奴婢先行告辭了。”碧若頷首應道,而後轉身帶着她的宮女照着來時的路離開了永信宮。
晏南正尋思着,步入寢宮瞅見太子殿下一個人坐着發呆,他極少會看到殿下如此,不由得滿心好奇地靠過去;劉啓平時倒也機敏,只要是身邊有人靠近必定有所察覺,可今日果然不同尋常,晏南都站在他身邊許久了,自己還一門心思地沉浸在思索中。
“殿下?”晏南輕呼一聲,嚇得劉啓心一顫,扭頭斥問:“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晏南跪下恭敬地道:“奴才該死,不應該驚動了殿下。”
劉啓長吁一口氣,伸出雙手鬆了鬆筋骨,站起來說:“算了,沒你的事,可能是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根本沒有察覺你的動靜。”
“容奴才斗膽問一句。”晏南看了一眼劉啓,戰戰兢兢地說:“不知殿下想什麼想得如此專注啊?”
劉啓斜睨一眼晏南,嚇得他趕緊低着頭不再吱聲;不過劉啓並未生氣,反倒想起某件事情,於是隨口問道:“晏南,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們在郭老那裡認識了一個女孩子?”
晏南眨了眨眼睛,緊張地說:“殿下,郭老身邊不是隻有一個叫六兒的書童嗎?哪裡有女孩子啊?”
“難道你忘了?”劉啓反問一句:“就是那個總是不肯與我相見的女孩。”
晏南蹙眉,努力地回想,片刻後,他恍然說道:“哦,奴才想起來了,就是殿下想讓郭老引薦,而郭老遲遲不肯引薦的那個女子?”
“嗯,就是她。”劉啓咧開嘴,燦笑地說:“我還以爲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啊?殿下什麼時候見到她了?”晏南震驚地問。
“只差一點點了。”劉啓饒有興致地說:“前幾天我在中安宮的花園裡又聽到她的聲音,可惜當時我沒有找到她。”
“殿下,您在中安宮的花園裡聽到誰的聲音?怎會如此斷定就是出現在郭老家中的女子?”晏南有些難以置信。
劉啓賣弄地笑了笑,說道:“這個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雖然奴才不是很明白,可是奴才知道這大千世界聲音相似的人實在太多了,殿下單憑几句話就能認定出現在中安宮的女子就是她,會不會太過草率了。”晏南小心地提醒。
劉啓抿着嘴,顯得若有所思;
也不是沒有想過晏南的顧慮,然而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當時聽到那聲音下意識就認定了是她,之後仔細想來也覺得湊巧,幾經輾轉,怎會出現在太子宮了?實在是匪夷所思。
然而劉啓寧願相信自己並沒有聽錯,就算聲音有相似,那感覺豈能是說有就有?想必也是她身上獨特的味道纔會如此地吸引自己;思來想後,劉啓認真說道:“晏南,如果再讓你聽到她的聲音,你可分辨得出?”
“這個……”晏南尋思地說:“奴才不敢保證,只因當時急着勸殿下返回,沒留意她的特點;不過……”晏南話鋒一轉,爲自己接下來的打算埋下伏筆,他正愁着找不到理由將太子殿下引去中安宮,現在可好,現成的機會,豈有不利用的道理?
“不過什麼?”劉啓迫不及待地問:“快說,是什麼?”
“殿下,其實奴才覺得,與其在這裡猜想,倒不如去中安宮一探究竟。”晏南滑頭地說:“適才碧若宮女派人傳話,說太子妃準備了茶宴,想請殿下過去賞花,說是中安宮的蘭草花開得正豔。”
劉啓微蹙眉,斜睨一眼晏南,似笑非笑地說:“你又拿了太子妃的什麼好處?”
“啊,奴才不敢。”晏南嚇得一怔,趕緊跪下,叩首喝道:“殿下恕罪,奴才只不過隨口提了一提,不敢收受好處。”
“起來吧,我沒有責怪你。”劉啓不以爲然地笑道:“你說得也對,要想把事情弄個清楚,就必須親自再去一趟。”
晏南站起來畢恭畢敬地道:“可是殿下,您要是再去中安宮,只怕會惹得慄良娣不高興吧,到時候良娣又過去中安宮,怕是會讓太子妃臉上有些不好受了。”
“慄良娣只是使小性子,無傷大雅。”
劉啓心裡一直就向着慄良娣,或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慄良娣的小性子在劉啓眼中倒是別有一番情趣,他知道慄妍佔有慾比較強,也算是對自己的在乎,現在彼此相愛,自然會覺得甜蜜;
然而劉啓從未想過這種甜蜜能維持多久,或者他還是很希望這個時間能持續得長久一些,在他的心裡,慄妍既是自己親自挑選的后妃,也是自己所愛的人,所以他有責任照顧她,並且疼愛她,當這種責任成爲一種習慣,久而久之,裡面的愛情會慢慢地抽離,甚至枯竭;
作爲一個帝王的繼承人,他並不要求得到轟轟烈烈的愛情,只求有一個相濡以沫的愛侶,當然,他現在把這種寄託放在慄良娣身上,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當局者迷的劉啓根本就看不到慄良娣的手段,可是熟知後宮一切變幻莫測的旁觀者晏南卻很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他知道,慄良娣並不是使小性子如此簡單,也同樣明白事後良娣調查起來,他肯定脫不了身;不過精明老練的晏南早已經爲自己打算,想到一個萬全之策,既能在太子妃面前邀了功,又能讓慄良娣不會找自己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