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晉亂兄戰弟 宋患臣弒君

公元前710年,曲沃武公姬稱陳兵陘庭城下,與其對陣者,乃是晉侯姬光,此二人互爲生死對頭,爲爭晉室君位,數度對陣疆場,以決晉室歸屬。

前者有文述說,曲莊伯姬鱔趁亂入翼,大戰晉侯姬光,旗開得勝驅光入隨,得以暫居翼城。

其時,姬光身爲公子,還未即位晉君,爲其所敗逃難至隨,後爲周室大夫尹騰尋獲,得王師相助,復奪翼城。

曲沃莊伯於此戰負傷,不久斃命,其子姬稱即掌曲沃,是爲曲沃武公。

家仇國恨當前,姬稱心中無時不思,盡除晉室一族,取晉室君位,替父報仇。

起初,晉穆侯之夫人姜氏,身懷六甲之時,晉穆侯接獲周宣王詔令,遂率軍隨王出征討伐條戎,因廟算謀劃失策,晉軍隨同王師慘敗而歸。

晉穆侯深以此戰爲恥,適逢此時,齊姜爲其誕下嫡子,晉穆侯爲之名日“仇”,並立其爲太子,以示不忘條戎之恥。

其弟於千畝之戰時生,晉穆侯率軍討伐北戎,一戰將其擊潰而獲全勝,晉穆侯大悅,命之曰成師。對此,諸衆謂之常情,不以爲意,唯有大夫師服,以此察知後世之禍,謂之衆卿言日:“異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義,義以出禮,禮以體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聽,易則生亂。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大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

後至晉遇殤叔之亂,封成師於曲沃,人皆敬稱之桓叔,夫師服又以此上諫晉穆侯,以本末論之,謂之言日:“吾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隸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今晉,甸侯也,而建國。本既弱矣,其能久乎?”

聞其所言,晉穆侯不爲所動,終成今日之禍。

去歲秋末,中原洪災氾濫,晉侯姬光趁亂侵襲陘庭。

晉軍勢大,陘庭守令不可擋,遂向南鄙曲沃求助。

曲沃武公姬稱當即應允,隨即領兵出關,迎戰姬光晉軍。

疆場對壘,二人已非首次交陣,見面亦不打話,只見晉侯姬光提搶前指,三軍得令衝出陣外,身影晃過姬光戰騎,奔殺向前撲向敵陣,霎時間戰鼓聲起撼天動地,號角唳鳴振聾發聵,人馬嘶吼淹沒疆場。

再觀之曲沃武公,其久經沙場,此等場景已是司空見慣,唯見其肅顏緩擡手中雀畫弓,張弓搭箭瞄向敵軍,但聞箭弦響處,飛鶴唳箭劃破長空,敵軍爲首騎甲應聲落馬,緊隨之萬箭由其身後飛出,壓向敵軍頭頂。

三陣箭雨飛出過後,敵軍攻勢爲其壓制,曲沃武公姬稱棄公取搶,旋搶提繮一馬當先躍出陣外,身後從騎隨之奔出,餘皆三軍將士迴應稍緩而次之。

回觀晉軍主將晉侯姬光,立馬陣前不動如山,峻顏以對異常冷靜,瞰見敵軍全線反擊,由是橫槍高舉過頂,回頭謂對三軍言之一聲“殺“”,隨即收槍拍馬奔出陣外,身後揚起一道煙塵,數萬晉軍將士隨後跟進。

頃刻間,兩軍短兵相接,霎時刀影翻滾血光漫天,哀嚎聲不絕於耳。隨之兩軍戰鼓鳴之更響,百里開外亦能聞之,兩軍士氣受之鼓舞而大幅提升,與敵相搏更爲頑強勇猛。

如此鏖戰半個時辰,兩軍愈戰愈勇難窺勝負。正當兩軍殺得難解難分之際,斜地裡殺出一支軍馬。

觀其戰甲旗號,乃是陘庭守軍二千餘衆,爲曲沃武公姬稱預先設於晉軍右側之伏兵,令其於戰況膠着之時殺出。

此奇兵一出,晉軍陣腳大亂,疑敵大軍來援,頓時軍心渙散鬥志全無;曲沃大軍稍有遲疑,見援兵趕至,則是爭先恐後奮勇殺敵。

不到一盞茶功夫,晉軍全線潰退,晉侯姬光只得下令鳴金撤軍。

如若錯過撤軍時機,便有被曲沃大軍圍困全殲之險,晉侯姬光下令三軍不得與敵糾纏,迅速脫離戰鬥,引得所剩殘軍一路望北逃遁。

曲沃與晉爭戰數十載,從未取得長足進展,如可殲滅晉軍,足可削弱晉室過半實力,曲沃武公姬稱豈肯錯失如此良機,遂引軍於後一路追擊,直至翼城城下而止。

陘庭大敗,晉室元氣大傷,晉軍將士亦如驚弓之鳥,難以再戰曲沃強軍,遂據城而守。

晉軍新敗,兵馬僅剩四萬餘,出雖不能戰,守城則是綽綽有餘。

曲沃武公姬稱亦知窮寇莫追,圍城強攻或將迫敵死戰,於己軍大爲不利,遂令三軍分爲四部,封堵翼城四門佔據要道,意圖將敵困死城中。

如此兩軍再度陷入僵持,晉室出而不得,曲沃進而難下。

適逢此時,宋使子均持節叩城,曲沃士甲疑其爲晉軍細作,將其捆縛押解至曲沃武公姬稱跟前。

宋使子均突遇此變,茫然不知所措,擡頭望去只見滿賬披劍甲士,驚魂未定之際更添十分懼色。

曲沃武公姬稱怒拍軍案,肅顏朝其吼道:“汝爲何人,可是晉軍細作?”

宋使子均聞喝,身軀爲之一震,轉過神來,顫聲回道:“吾乃宋使,只爲入晉皆糧食耳,不知所犯何事,將軍使人將吾捆縛至此?”

聞其所言,曲沃武公姬稱又再厲聲責問道:“借糧做甚?莫不是與姬光串通,裡應外合謀我大軍!”

宋使子均懼而恐其殺己,接其話語如實回道:“非敢有此想,將軍明查,去歲洪災,宋室良田盡數被淹,吾君使臣入晉借糧度災而以!”

聞其所言,曲沃武公姬稱語氣稍緩,對其言道:“晉室無糧予爾,速速退出吾境,此次饒汝一命,再入翼城定斬不赦!”說罷,下令去其縛,着人領出大營。

宋使子均鬼門關前走一遭,爲其所釋得以逃出生天,連夜攜領一衆隨從往南逃奔而去。

宋使子均還都商丘,面君備說晉地所遇之事,宋公與夷一聲嘆息,問日糧簿:“府庫存糧幾何耶?可否度過災年?”

糧簿出而回道:“受令開倉賑災,府庫存糧已用去十之八九,現亦僅可維持廟堂生計,實無餘糧救濟百姓也!”

聞之,宋公與夷又是一陣嘆息,俯首連連搖頭。見之,大夫華父督出而獻策日:“民爲社稷之根,不可置其生死不顧也!臣意,府庫既然無糧可調,當撥軍糧用以治災,救萬民於水火,君上必獲萬民稱頌,功德無量也!”

宋公與夷稍展愁眉,問日:“諸卿以爲可否?”

其音未待落地,司馬孔父嘉出而奏日:“臣意此舉甚是不妥,有如大夫所言,民爲社稷之根,軍亦爲社稷之本,動則邦國不穩,加之大災之年,多事之秋,無軍何以存宗廟?”

待其言罷,大夫華父督出而駁道:“中原盡爲洪水所淹,諸侯各自治災不及,無瑕及心再生戰端;調撥部分軍糧用以賑災,萬民歸心必無內亂!如此大利之事,司馬橫加阻撓,置萬民生死不顧,於心何忍耶?”

司馬孔父嘉辯其不過,轉而謂對宋公與夷言道:“老夫絕無罔顧萬民之心,賑災糧可於他邦借買,亦或責令鄉紳大戶資糧饗民,而調撥軍糧,則必動軍心,君上若是執意如此,請除老夫司馬之職,準臣告老還鄉!”

聞其所言,亦非無理,加之軍旅之事,還需仰仗司馬,孔父去之,三軍必亂。

宋公與夷只得按下此話題,增派數路使者,前往鄰邦借買糧草,另頒詔令,舉國增收餘糧。

文武受令而退,早朝不歡而散,可謂舊疾未解又添新患!

大夫華父都回至府中,展簡快筆書就秘函一封,着夜行者宋至孔府洛姬手中。

洛姬閱卷會意,當即書就回信,交予夜行者帶回。

大夫華父督得信如獲至寶,大喜而自顧言道:“大事可成也!”

至次日雞鳴時分,大夫華父督架車攜信,徑入宋公與夷府邸,面君稟奏道:“事非緊急,不敢擾君上清夢,晚則恐大禍臨頭也!”說罷,呈上洛姬信簡。

宋公與夷接過信簡,輕揉惺忪睡眼,繼而展卷閱之,信中言日:“公子親啓,見信如唔,至妾入宋之初,公子囑妾以重託,時至今日已過半載,未嘗一刻敢。幸得司馬乃有識之士,妾嘗得以所願,終不負公子所忘,說得司馬棄與夷而助公子,日前司馬謂妾言之,宋室爲災所困,與夷爲君而未盡君之責,治災無方,救災無法,以致百姓怨聲載道,後又因讒臣挑撥,欲調軍糧以做賑災之用,殊不知固邦之本在於軍,三軍之本在於糧,無糧之軍定將譁變以成內亂,望公子請鄭相助,速速發兵向宋,老臣領兵側應,裡應外合翦除庸君與夷,事成之後,老臣願領百官擁立公子爲君!妾以爲此乃天賜良機,望公子善加利用,躋身爲君成就不世功業!”

宋公與夷閱畢洛姬書簡,額頭已冒出涔涔細汗,怒擲書簡於地,大罵道:“匹夫怎敢如此欺我耶!”

見狀,大夫華父督出言撫慰道:“”氣急傷身於事無補,君上當遏制之法方爲上策!”

聞其所言,宋公與夷立時醒悟,宣道:“左右何在?傳孤詔命,着司馬孔父嘉速至侯府面君,另遣五百軍士包圍司馬府,任何人不得進出,違令者立斬!”

近侍得言,將要下堂傳令,大夫華父督上前攔住,謂對宋公與夷言道:“此乃欺君叛逆大罪,何人敢當君面直言己罪?其時,司馬若在君前矢口否認,君上該當如何處置耶?”

聞言,宋公與夷亦覺在裡,撫面思忖一陣,謂對大夫華父督續言道:“如此便交司寇府徹查,證實其罪即行斬首!”

聞之,大夫華父督嘆息一聲,回道:“證實其罪如何,不能證實其罪又如何?孔父手握兵權,三軍盡聽其號令,君上想將其斬首恐非易事!”

待其說罷,宋公與夷急言道:“左右皆不得法,莫非放諸不管,任其妄爲耶?”

見其所言似有責備之意,大夫華父督緊接其話語回道:“非也,非也!此事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臣意謹請君上慎言慎行而已,涉事之人乃是司馬,如若處置不當,將會適得其反爲其所制!”

聞其所言,宋公與夷知其已有對策,隨問道:“大夫高學,可有將策助孤耶?”

見問,大夫華父督彎腰施禮致謝,隨之回道:“忠君謀事,臣之職責所在,吾之幸事也!”

說罷,起身做思考之狀,繼而續言道:“司馬戰功顯赫,朝野拜服,加之三軍爲其統率,君上若控其罪明令斬之,其時朝野震動,三軍譁然,君上君位難保矣!”

言之停頓思索一陣,續言道:“臣意密行處置最善,現時節青黃不接,各處頑民鬧事,山野盜賊蜂起,君上可使司馬前往,而後暗使刺客扮作劫匪於路殺之,朝野不以君爲恨,三軍亦不以君爲仇,可保君上君位無虞也!”

聞言,宋公與夷沉思一陣,繼而回道:“卿獻之策,雖失君子之風,然屬於萬全之謀,即照卿言所行!”說罷,即着近侍傳命,令司馬孔父嘉出城平叛肅清宋境。

時至晌午,司馬孔父嘉於府邸接獲君命,得知是讓其領軍出城肅清亂民,於廳大罵道:“愚知,庸君!災慌之年,百姓食不果腹,豈能不亂?上不思治災長策,竟興刀兵施惡於民,是要至百姓於死地,致宋室於危境耶?”

聞其所言,近侍上前勸其慎言當心隔牆有耳,司馬孔父嘉行至門前,望天唏噓嘆息,虛扶廳柱自顧言道:“老臣受先君穆公託孤之重,奉其遺詔攝軍輔政,確保宋室宗廟無虞,不期而成今日危局,盡皆老臣之罪也,他日魂歸泉下,自向先君請罪!”

言訖,拱手朝天一拜,雙目泛紅,流落一行老淚。

君命不可違,司馬孔父嘉於午後起行,心思百姓已陷水火,吾輩不可再往其傷口撒鹽,欲以一己之力,言傳身教,勸服作亂百姓歸心降順,遂奉命平叛卻未至軍營點兵,只引得十騎護衛馳出城去。出得城來,擡首望去,滿目蒼涼,荒野寸草不存,盡爲災民取而食之,官道之上流民成行,路側餓殍枕藉。司馬孔父嘉引領十騎慢行於路上,見之瀕死之民予糧存息,見之披傷之民賜藥醫傷。

行不過五里,衆人所攜糧藥全數予民告罄。

繼續前行時,路遇一衆饑民圍毆一老者,司馬孔父嘉令護衛上前驅散饑民,並於外側駐立成圈,將老者圍在在中間護其周全。

徇問饑民得知,原是老者將其族人最後一袋救命之糧搶走,族人怒而羣起毆之,則見方纔一幕。

得知其因,司馬孔父嘉走近老者,欲勸其還人所奪之糧。

老者於地蜷縮至一團,司馬孔父嘉半跪於前,對其言道:“災慌之年,衆皆不意,爾奪人之糧,其族人或將餓斃,爾若肯還人之糧,吾可不問其責,並弒馬取肉予爾!”

聞其所言,老者緩緩爬起坐定,於胸前取出所搶之糧遞上交還。

司馬孔父嘉於其手中接過,斜眼憋見一道白芒,一把匕首插進胸膛。

原是老者與司馬孔父嘉接糧之時,出其不意於腰間抽出匕首,刺向司馬孔父嘉胸膛。

司馬孔父嘉受其重創,體虛乏力跌落手中糧袋,緩緩低頭望向胸前,見其握刃之手長滿老繭,且無顫抖之像,方知老者是爲刺客,遂擡頭謂其言日:“將死之人,可否告知指使之人?”

聞言,老者仰面回道:“受人之託不可言也!世人皆言司馬不解民生疾苦,今日一路所見,亦知司馬實非奸吝之人,黃泉路上必不使司馬獨行!”

待其說罷,司馬孔父嘉衝其莞爾一笑,隨即倒地不起。

見其倒地,隨行護衛方知司馬遇害,紛紛搶將上前。

見之此狀,老者面顯從容,順勢調轉刀鋒,刺入己身胸膛,亦倒於血迫之中。

隨行護衛見救駕已遲,原兇業已斃命,遂攏至司馬身前,齊跪於地爲之悔恨默哀。

隨後衆人擡起司馬遺體,伏於馬背之上,另將老者雙手捆縛拖於馬後,一行十騎緩緩駛回商丘。

回至商丘,護衛長面君備說司馬孔父嘉遇刺經過。聞得奏報,宋公與夷頓感後背發涼,命其退下。

心想以司馬孔父嘉之功勳才智,若想刺之猶比登天,不想卻爲華父督使計刺之,輕易取其性命,宋公與夷萬思不得其解。

且過半盞茶功夫,宋公與夷方纔靜下心神來,遂令侍從前往華府,詔請大夫華父督急入後宮議事。

侍從去後,宋公與夷獨坐案前,手心冷汗直冒。

孔父遇刺身死,除卻心頭之錐,從此可高枕無憂也,宋室社稷亦由與夷一人說了算,宋公與夷摩拳擦掌,始終難已相信,美夢竟已成真。

興奮之餘,卻另棘手之事擺於面前,論領軍作戰,宋室上下無人可與孔父嘉比肩,如今孔父身死,司馬一職空缺,何人堪當大任,宋公與夷思前想後仍無定論。

恰在此時,大夫華父督受命而止,入得廳堂,行過君臣之禮,宋公與夷謂其言道:“日前,卿言使計刺孔,孤當戲言耳,不期今日成真,但請告知,刺客是否由卿使之耶?”

見問,大夫華父督雙手抱拳回道:“是與不是,皆無關係,要緊處乃是孔父已死,君上再無掣肘之痛,軍治政論盡由君上掌握!”

聞其所言,宋公與夷心中欣喜萬分,忽然想起司馬任職一事,遂再問道華父,言日:“孔父斃命,然三軍不可一日無帥,卿且試言誰人堪當司馬一職耶?”

見問,大夫華父督拱手回道:“恕臣眼拙,不知誰能任職司馬,但臣深知君上取回軍權之不易,君上不若自行任之,莫教他人再以兵權脅迫君權!”

聞之所言,宋公與夷頻點其頭以示認可,回言道:“卿言醒孤之志,司馬便由孤領職,孔父已去,卿當盡心輔佐孤耳!”

聞言,大夫華父督拱手領命,拜謝而退,及出得宮門竊笑不止。

自此,宋公與夷一手掌握軍政大權,由是更加肆意妄爲,羣臣但有諫言者,輕者直面斥回,重者下獄處斬。

如此有近一月光景,朝政日趨混亂,百姓更是困苦不堪。

大災之年,與夷爲君不思治災長策,致使饑民流離失所,競相奔走於他邦,民聲日漸凋零。

君主專權,朝中大臣敢怒不敢言,只得私相抱怨,不堪屈忍者紛紛辭官下野。

一段時日過後,宋公與夷亦覺得苗頭不對,遂召大夫華父督商議,訴諸苦楚謂其其言道:“滿堂文武,未有一人與孤同心,盡皆無爲之輩,見天只會於孤面前述說仁心大義,稍加駁斥竟以辭官相迫,華卿可有良謀助孤耶?”

見問,大夫華父督拱手回道:“將走之人,留之無用,君上不必爲此煩惱!依臣之見,爲免他人把持朝政,君上可趁此良機,扶持親信入朝任職,朝政盡由握於手,從此再不必憂心百官逼宮而行僭越之事!”

聞其所言,宋公與夷頓時愁容盡展,對其大加讚賞,言日:“百官之纔不及華卿一腹之墨!”

遂納其言,轉而言及饑民一事,問道:“孤已徵集鄉紳大戶之糧救濟災民,仍有大部災民外流至他邦,聚集作亂者比比皆是,春耕時節不見粒種下種,爲此孤甚是憂心,勞卿爲孤再謀一策,以解當下之急!”

聞其所言,大夫華父督拱手正色回道:“糾其癥結,無外乎一糧字耳!君上雖已徵集大戶之糧賑災,然災民衆多,投之大戶之糧,猶如杯水車薪,災民無可充飢,便會流亡外邦尋獲生機,鄉紳之糧被徵,心下不解聚衆作亂,亦屬意料之中!”

聞之,宋公與夷微點其頭,言道:“卿之所言甚是透徹,然宋境府衙糧庫十倉九空,入他邦借糧亦尋獲無果,孤實是無糧可調也,如之奈何耶?”

待其言罷,大夫華父督撫袖獻策,言道:“爲此臣亦別無良策,唯請君上依臣前昔所言,調集軍糧饗之萬民,受之以種勸衆順時春耕,以期秋糧入庫解今歲之危!”

聞其所言,宋公與夷默然,沉思片刻之後,嘆言道:“擅動軍糧,孤之心緒不寧,總覺不妥,然卿之所言,似是唯一之法!”

待其說罷,大夫華父督拱手拜道:“若有他法,臣亦決計不會出此下策,請君自酌!”

聞之,宋公與夷嘆息續言道:“罷了,罷了!便依卿言,行此下策,天佑宋室度過此劫!”

言罷,遂令近侍傳命軍糧主薄宋謹,命其調集軍糧三千石,用以賑災。

詔令下達,宋公與夷滿面憂心,拂袖轉入後堂,大夫華父督則抿脣一笑,亦負雙手離去。

詔令頒行之初,軍糧主薄宋謹慎依令分撥軍糧,運至各地接濟災民,一時間民心振奮,宋室亂像有所收斂。

然軍糧亦非用之不竭,各州府衙請糧信簡,仍舊源源不斷送至軍營,堆滿軍糧主薄宋謹案頭。

宋謹思之再三,只得按下書簡,隨即上表廟堂請命,表中言日:“微臣秉持君命,調撥軍糧治災救民,時長已有月餘,數之七成皆已運至各地救民,所剩三成餘糧,亦僅可供軍中三月之用,然各州府衙請糧信簡,仍舊絡繹不絕傳至臣之案頭,非臣不體恤民情,實是軍中存糧所剩無幾,如若強行徵調,不待新糧入倉便將糧絕,三軍爲此譁變,後果不堪設想,祈請君上三思而行,願君降令着各州府衙實行自救,恕臣無能爲力耳!”

宋公與夷接閱宋謹上表,茫然間無從定奪,遂詔請大夫華父督書房相商,欲向其詢策。

侍從領命去而復返,告之日:“大夫華父督臥牀稱疾,不便入朝面君議事,祈請君上恕罪!”

宋公與夷聞之一陣嘆息,對其多有怨言,無人佐政之下,當前亦無他法可解眼下之難,遂傳新詔與民,言日:“念及軍中存糧無多,加之災情亦得緩解,暫停軍糧救濟,着民自救渡災,且需不誤時節實行春耕!”

近侍聞之獲令而退,時過一日,宋公與夷新詔佈告,貼滿宋室全境,百姓見之皆言:“無糧無種,如何渡災春播!”

只因下撥軍糧大多落入大戶之手,大衆百姓受此恩惠者少之又少,由是一朝得知救命之糧斷供,無不滿懷怨言,盡對廟宇百官失望死心。

新詔頒行不到七日,百姓對之怨聲載道,無家無室者大多集聚一起,墮入綠林佔山爲匪,宋室亂像更甚以前。

宋公與夷亦漸漸意識到事態之嚴重,急令撤回前詔,思之再三仍是左右皆不得法。

無奈之下,宋公與夷擺起車架親往大夫華父督府邸行去,意爲以探病爲由向其詢策。

然天不遂人願,及至府中被其總管告之,大夫華父督不幸染得惡疾,病情日趨加重,其速之快超乎衆人之想,染疾至今不過十日,如今僅存一縷殘息,競日臥病在踏,別說與其議政,即是發聲言語,亦爲不可。

宋公與夷聞之大失所望,前願落空只得打道回府。

回至宮中,宋公與夷苦思整夜,仍未思得可解宋室亂像之良策。

及至次日,侍從手捧百官奏表前來請命,宋公與夷無奈一聲長嘆,敕令近侍傳詔軍糧主薄宋謹,言日:“卿之前法不可行,着汝行回前策,再撥一部軍糧賑災,其數多寡由卿自斷!”

詔令宣罷,宋公與夷隨即又令道,無得詔命衆卿百官不得覲見,遂躲入後宮以避亂事。

及至入夜,華府上下夜不明燈,話說華父督如何此時病重耶?

有心之人定當明瞭,大夫華父督不過裝病而以。

直至深夜三更,華父督後院書房燃起一盞殘燈,燈火跳動之下,書房內人影晃動。

待人聚齊,大夫華父督於暗處顯出身來。

燭火映照之下,大夫華父督身形異常偉岸,雙目如炬顏如寒霜,謂之衆人啓脣言道:“老夫謀劃半載,眼見時機成熟,舉事之期將至,成敗與否,但看諸君之行!”

聞言,堂中六人拱手拜道:“得報再生之恩,爲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此六人之中,四人行武二人從文,武者官拜校尉,文者在朝大夫。

六人此前均爲大夫華父督所救,或於屠刀之下救之,或於綠林手中贖之,亦或在其失意之時,爲其解惑令其重或新生。

六人感念華父之恩拜入門下,後經大夫華父督安排,盡入廟堂經職。

大夫華父督謀劃換君至今,已至最後一舉,遂召六人前來共商大計。

謂之諸君忠心依舊,大夫華父督依言坦誠相告,言日:“老夫事職質鄭公子子馮,誓迎公子返宋爲君,爲此,老夫先誅孔父,後亂宋庭,手段雖黑,難以見光,然只爲宋室宗廟從此煥發新生,老夫若此即遭天譴雖死無憾!”

聞其所言,六人同聲回道:“謹請吩咐,吾等誓死從事!”

得言,大夫華父督擡手撫掌,伴隨點頭稱讚,繼而言道:“老夫幸得諸君,事可成矣!其實託付諸君所行之事亦非難事,祈請武職四人于軍中散播流言,宣說孔父無才、宋公無道,十年十一戰盡負於人,勞命傷財不思悔改,以至今日軍困民乏,祀天另立新君,勿必引導三軍怒而譁變,進而剪除昏君與夷!”

待其言罷,武職四人齊聲應道:“臣等奉命,定當不負所托!”

聞言,大夫華父督謂之四人拱手一禮,見之,文臣二人問日:“臣等當行何事耶?”

見問,大夫華父督起身回道:“託汝二人之事,則更爲簡單明瞭,汝等二隻需於君前報喜不報憂即可,令其無法得知宋亂實情,如此可使其麻痹大意放鬆警惕,以致軍民以其爲君不務爲君之責,加深軍民對其憤恨,我等大事可成矣!”

聞言,文臣二人應諾領命,言道:“自當全力而爲!”

聞之,大夫華父督面朝六人再施一禮,六人回禮而退。

人去室空,大夫孔父嘉吹滅殘燭,華府再夫沉寂於黑暗之中。

不出三日,軍中流言四起,大災之年,軍糧無法補充,且軍中存糧不斷運出軍營,盡皆憂心軍中斷糧之時,該當何去何從,更有甚者領軍封堵營門,阻止糧車行出營寨。

時至今日軍中存糧剩至不到一成,軍糧主薄宋謹慎多次上表奏陳,盡如石沉大海,毫無迴音。

因其奏表爲孔父嘉使人扣下,未得上呈宋公與夷,宋君無從知曉,自然便無下文。

可調之糧愈日漸少,百姓渡日愈堅,由是怨憤陡增,咒罵宋公無爲,盡起另立新君之念。

此時,宋公與夷身處後宮,不知實情以爲天下太平,遂競日休朝樂享安寧。

如此又過得七日,朝陽如舊,宋公與夷起塌行至窗前,身着白麻睡服,披頭散髮手撫窗臺,昂首閉目屏氣凝神。

正值得出神之際,一侍從跌撞闖入,大呼:“火起!”

宋公與夷爲其擾亂心神,怒而斥道:“不知孤之詔命乎?無令擅入者斬!”

聞言,侍從滿面驚恐之狀,跪行於地,爬至宋公身前,手指前殿言道:“軍營做亂,勢如火急!”

待其說罷,宋公與夷爲之一驚,拂袖急問道:“怎會如此?且將詳情一一道來!”

見問,侍從身軀顫抖,伏地回道:“晨起,小人依例出宮採辦,開得宮門,但見一彪軍士朝向大殿殺來,觀其着裝乃是我軍軍服,護門軍士上前相攔,欲待喊話,不及開口,便被爲首騎將,手起刀落斬於門前,進得宮門,賊軍卒逢人便殺,四處縱火,劫掠財貨,此時已至前殿矣!”

聞其所言,宋公與夷心頭怒火驟起,怒言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於青天白日之下聚衆謀反,孤當前往一會!”

說罷,轉身回至寢宮,不及更衣,抓取配劍便往外走。

侍從見狀,上前拉扯其衣襟,泣聲言道:“賊衆勢大,君上孤身前去,定然凶多吉少,祈請君上隨吾先行逃離,留得有用之軀,來日興師問罪不遲!”

聞言,宋公與夷仰天大笑,對其言道:“敵將若是存心謀反,定已團團包圍宮殿,豈容你我逃出此地?如若不然,孤爲三軍統帥,問清緣由秉公處置,令其滿意而返,我等或可有一線生機!”

說罷,欲待轉身前行,不料侍從更上前一步,抱住其雙腿,言道:“君上所言不無道理,然君上孤身前往,應對千餘窮兇極惡之徒,仍舊兇險萬分,君上身軀尊貴,揹負萬民之望,萬不可因涉此險着,而有任何閃失!”

待其一習勸言說罷,宋公與夷心繫前殿亂臣賊子,小民之念不想與之爭辯,遂轉身抽出長劍,謂其言道:“汝之忠心,孤心甚慰,然天意亡我,躲往何處亦無用,汝若再不鬆手,孤當先斬之!”

言及此處,侍從只得鬆手,任其離去。

宋公與夷得釋所縛,負手提劍徑直前往前殿,行至大殿門前,得遇做亂叛軍,遂大聲喝道:“爾等欲做何爲?”

聞其喝聲,一衆士卒迅速圍將過來,聚集於大殿階下,爲首四將並馬駐立,此四人正是大夫華父督暗中囑事之武職。

見宋君漏面,其中一人翻身下馬,並於懷中取出一道書簡,隨行上前言道:“此乃萬言書,吾等奉萬民之意誅殺庸君!”

繼而展卷念之,細數其五大罪狀:“其一,窮兵黷武,在位十年而歷十一戰,盡負於人空耗府庫糧餉;其二,殘害忠良,暗中指使行刺司馬孔父嘉,損我宋室棟樑,寒透三軍之心;其三,罔顧百姓,時遇天降大災,而自顧享樂無爲,以致餓殍漫野,百姓易子而食;其四,任人無賢,忠言逆耳勿聞,肆意圈禁斬殺賢良,朝中盡皆奸邪讒魅之輩;其五,專權擅勢,擅動軍糧亂我軍心,衆卿上表規勸無果,亂宋自毀基石。”

待其款款道畢,宋公與夷謂聞之一陣大笑,隨即揮舞手中長劍,謂對衆人言道:“孤之爲君,忠宋職事嘔心瀝血,天地可鑑,汝等若要弒君,何需諸多借口,有膽便來取孤性命!”說罷,厲目望之諸人。

見之此狀,爲首騎將一聲令,衆士卒圍將上前,然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弒君乃是大罪過,非同兒戲。

正值衆士卒遲疑不前之際,但聞風嘯之聲,一支黑羽飛箭刺入宋公與夷胸膛,穿透後背而出,釘於大殿前廳門柱之上。

宋公與夷吃痛受之推力,後退一步險些栽倒,隨即低頭查看前胸,只見獻血汨汨外流,瞬時染紅衣衫。

受之重創命懸彌留之際,宋公與夷長劍拄地,環顧四周想知暗箭行刺者何人也。

但見四遭軍士,個個面色淒厲,未見持弓行刺者。

因之失血過多,宋公與夷頓感心神恍惚,身軀支撐不住,自知命數將近,遂緩緩閉目,垂首待戮。

衆士卒見之勇起,圍將上前斬之,可憐春秋又一君主爲臣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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