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晉公子姬光返回晉地,震臂一呼,過往舊部陸續擁至麾下,暫且按下不表不。
轉而言道鄭地,自姬膳手中接管晉北百里沃土,加之鄭公姬寐生精心治邦,營中兵強馬壯,府沒錢糧無數,其興容程度較之東門戰役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鄭公姬寐生欲報四邦圍攻東門之仇,即而召見羣臣商議。
廟堂之上,鄭公姬寐生當先說道:“亂世當道,弱肉強食,東門一役至今不覺已過一載有餘,孤嘗思及此,猶自羞愧難當,倍感恥辱!四周諸侯欺孤鄭室新立,聯軍圍困新鄭,猛攻東門數日,致使萬餘健壯兵勇護城而亡!其中猶以衛、宋是爲最烈,孤欲伐之,以慰戰死甲士亡靈!諸卿觀之,眼下時機允否?”
羣臣聽畢,無不面顯怒色,個個義憤填膺,文臣稍遜,武將更甚!
鄭公姬寐生見狀,起身攤開雙臂,羣臣會意肅靜,雙目緊望鄭公面頰,聞其問道:“既諸卿亦如孤所想,君臣一心,其力可斷金,然雙拳難敵四手,爲求全勝,孤意當集全力以攻一邦,諸卿以爲當先伐何人?”
待其言落,羣臣紛紛進言,有言宋人挑釁無禮之至當先伐之;亦有言鄭衛宿怨仇深似海不可不伐;更有言陳、蔡勢弱可伐其一。
衆臣口徑不一說法各異,鄭公姬寐生一時難以定奪,目觀羣臣,但見列首一文一武祭足、穎考叔二人各居其位不置一言。
鄭公姬寐生先向穎考叔說道:“考叔爲將年久,數與各邦交戰,深知其利弊,欲伐何人,但聽考叔之言,孤必從之!”
穎考叔聞言回道:“君上高看臣也!宋、衛、陳、蔡皆負吾人血債累累,先伐何國均無亦樣,但憑君命,臣定血戰疆場一血前恥!”
鄭公姬寐生聞言頻點其頭以示讚賞,即而轉面望向祭足問道:“祭子無言,亦與考叔同意乎?”
祭足見問,拱手回道:“臣意確與考叔一般無二,然君有問,臣主當先伐衛人,衛人剛經州籲之亂,人心不聚軍心不穩,於吾大爲有利!”
鄭公聞言大喜,續問到:“如卿所言,當先取衛人何地?”
祭足回道:“即爲復仇之戰,不戰則已,要戰便要戰得驚人,臣意當全線出擊衛人邊境!”
待其言畢,鄭公姬寐生起身渡步思索一陣,繼而納其言,當堂頒下君令:“孤意從祭子之言,先伐衛人,着穎考叔統領全軍,祝聃、暇叔盈、子都三將副之,傳令三軍,全線出擊,北進入衛!”
穎考叔應諾而退,到得軍營,聚兵點將,將鄭軍分爲四路,前路子都爲將,中路直出取牧邑;右路祝聃爲將,經共城取敵百泉;左路暇叔盈爲將,出延津取敵貢城;穎考叔自領中軍兼顧三軍。分兵已定,各將依令而行。
突遇鄭軍來襲,衛軍驚慌失措。
一時間,鬧得衛室上下不得安寧,鄭軍所到之處,衛軍紛紛棄城而逃,讓關而降!
數日之間,鄭軍接連攻克衛人十餘坐關隘城邑。
衛公姬晉連夜召見羣臣,商議退敵之策。
時右宰醜因擁立新君有功,被拜爲上卿,官及大夫,君前獻言道;“新君初立,軍心不穩,難以抵敵,與其硬碰,難以取勝,若不南向入燕,求其相助,衛燕世代交,定會出兵相助!”
衛公姬晉初爲君主,遭遇敵軍大舉入侵,正值無計可施,聞言有策可解,忙問道:“如此,何人可爲得爲使?”
右宰醜自薦道:“吾與燕侯曾是舊識,願爲君上走此一遭!”
聽畢衛公謝道:“如此有勞右卿,衛室安危便在卿手,願卿馬到功成!”
右宰醜拜別,領一隊輕騎護衛直奔南燕。
事情緊急,右宰醜一行趁着夜色一路急馳,及至天明便抵南燕。
不待傳召,直奔南燕侯府,門前喊話急事求見。
衛士入內通秉,燕侯不及更衣書房召見。
不待燕侯開口,右宰醜拱手說道:“鄭人侵衛,危及南燕,衛燕交好,望君相助!”
燕侯聞之一驚,起身問道:“鄭軍現到何處?”
右宰醜回道:“現於與吾軍對峙邊境!”
聞言,燕侯緩緩坐下身軀,低頭說道:“即與南燕無干,孤亦不好插足!”
右宰醜直言接道:“皮之不存,毛將附焉?衛地南境若失,彼時南燕孤立無援,鄭人反手即可滅君宗廟!”
聽其言畢,燕侯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緩緩起身問道:“衛使需孤出兵幾何?”
右宰醜依舊直言不諱回道:“鄭軍勢大,望君傾邦所有以預強敵!”
燕侯無奈,只得點頭應允。
旭日東昇,南燕大軍約計萬餘人陸續開出大營,右宰醜隨同燕侯並騎列於隊首,一路望北而行。
不料此事盡被鄭人斥候探知,飛鴿傳音新鄭。
鄭公姬寐生聞迅,與朝商議應對之策,衆臣皆言調回伐衛大軍保境安民。
鄭公姬寐生聞之,笑問衆臣:“伐衛尚未取得成效,稍有風吹草動,即撤軍回境,且不說諸侯如何看孤,只說陣亡將士何以瞑目?”
羣臣無言以對,朝堂之上一時鴉雀無聲。
鄭公姬寐生續言道:“孤已思得禦敵之策,諸卿且聽之。衛即借南燕之手,孤亦可借王師之力,面上孤仍是周室卿士,與王借得數千精兵,算不得什難事。加之新鄭護城甲士亦有數千,兩軍合計近萬人,抵禦南燕所部錯錯有餘!爲免考叔伐衛之師受其影響,孤意將其引至制邑,制地兇險易守難攻,更有虎牢之固,足以禦敵關前,另出奇兵襲其後。其時燕軍必亂,孤再領兵出關對其前後夾擊,可輕而易舉將其殲滅於邦內!”
待其言罷,羣臣皆言好計策。
祭足出而拜道:“君上計劃周全,臣難企及,唯有一點,臣頗憂慮!南燕距制迢迢數百里,何人爲餌可得將其引往!”
鄭公姬寐生斂言回道:“孤已思定,此戰孤必親征方能成事!”
聞言,朝堂一片譁然,皆言不可。
祭足默然,其心下知曉,此餌非鄭公不可,不放出大魚,怎能引蛇出洞。
當下應聲說道:“臣求隨君出征,與君同生死!”
原繁、泄駕亦同生接道:“臣等亦願伴君左右!”
鄭公姬寐生豪氣頓生起身說道:“如此甚好,孤與汝等同赴沙場生死與共!”
朝後,鄭公姬寐生赴周借得王師五千,將其分爲前中後三路,前軍二千原繁爲將,後軍二千泄駕統領,中軍一千護衛鄭公、祭足居中而行。
三軍一路急馳,欲在燕軍入衛之前將其截住。
燕軍斥候探得鄭公姬寐生親征,隨即報燕侯。
燕侯問計於右宰醜道:“鄭起援軍將至,吾軍奈何?”
右宰醜略爲思索一陣再次問道斥候:“鄭軍爲將者何人?”
斥候不假思索直言回道:“鄭君姬寐生!”
聞言,右宰醜撫掌大喜道:“真乃天助我也!”
燕侯見狀不解道:“敵援兵將至,衛使不憂反喜是爲何故?”
右宰醜正色回道:“擒賊先擒王,吾軍人數倍於鄭君所引援兵,勝之猶如探囊取物!如若擒得姬寐生勝過殲滅鄭軍十萬!今其送上門來,不若老天助吾耶?”
燕侯細下想想確是此理。
遂與右宰醜一同,調轉兵鋒迎將鄭公姬寐生援軍而去。
然則此舉正合鄭公下懷,兩軍相遇於野,各自擺開陣勢。
不待叫陣,燕侯揮師一擁而上,不及交鋒,鄭公領軍而退,望制邑而去。
燕軍謂其膽怯,於後緊追不捨。
一路上,幾被追上,幸得原繁、泄駕英勇,擁君衝破重圍,有驚無險,終得護君安全進入虎牢關內。
燕軍追至關下,仰觀虎牢雄關高十餘丈,皆由巨石壘成,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南連嵩嶽,北瀕黃河,山嶺交錯,自成天險,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萬餘燕軍想要破得此關,無異於癡人說夢,加之衛地北境戰事吃緊,燕侯與右宰醜商議,欲棄攻關,轉向經此北上救衛。
剛要拔營欲走,關內衝出鄭軍數千於後追擊衝殺一陣,燕軍剛要回擊,鄭軍迅即退回關內,致使燕軍無計可施。
如此數次,原繁、泄駕輪流爲將,攪得燕軍進退兩難,進有虎牢天險,退有追兵襲擾。
如此僵持得數日,燕侯、右宰醜方知中計,是夜盡起營中大軍,欲趁夜色掩護退回衛境。
然爲時已晚,曼伯、子元得君密書,領新鄭護城衛士五千餘人趕至,已將其去路截斷。
原繁、泄駕亦趁此時帥兵出關,對其形成包圍態勢,協同曼伯、子元所部前後夾擊。
四將猶如鬼魅,於燕軍陣中橫衝直撞。
燕軍突遭夜襲,全然不知鄭軍實力幾許,各自爲戰,欲求衝至外圍逃命。
兩軍激戰大半夜,燕軍大部被殲,少數燕軍護衛燕侯、右宰醜突圍奔回南燕。
自此一戰,南燕一蹶不振,此後百年間,遭至四周列強蠶食以至滅邦。
右宰醜亦因此戰失利,遭政敵攻頡,被迫自請下野。
亦因此勢,鄭軍襲蕩衛地,衛軍無力還擊,北境十餘坐關隘城盡屬鄭室。
鄭師得勝凱旋,名震海內,自不必說。
話鋒轉回晉地,晉公子姬光欲復君位,求得周師相助,自回晉地重集舊部,時至今日,麾下已聚得兵馬二萬餘衆。
晉公子姬光遂致書與周王姬林,約期舉事。
周王姬林接書後,應先前之約,令虢公領兵前往。
兩軍會師翼地郊野,主帥相會商討攻取翼城方案。
公子姬光復仇心切,主力敵強取翼城。
虢公老謀深算,主智取引敵陣戰。
二人各抒己見,一時陷入膠着,忽聞奏報,翼城匪首姬稱營外叫戰。
二人正怕姬膳據城不出,強行攻城傷亡巨大不說,且說翼城牆高池深,能否攻下還待兩說!
不期此子居然棄城不守,反倒出城邀戰,姬光大喜,當即整軍出營迎敵,並請虢公領兵出營後門,超敵後路,斷敵歸路。
兩軍各自擺下陣勢,姬光陣前喊話:“大膽反賊,欺吾晉室無人耶?竟來送死!”
姬稱聞之亦怒罵道:“手下敗將,何敢如此猖狂?看吾取爾狗命!”說罷,引軍殺出。
姬光亦不示弱挺槍迎戰。
眨眼間,兩軍撞在一起,戰車橫行於地,箭雨滿天紛飛。
兩軍勢均力敵,殺得難解難分。
此時虢公領軍於姬稱背後殺出,姬稱連忙分兵迎之。
腹背受敵,姬稱軍漸顯頹勢。
姬光亦是歷經沙場腥風血雨洗滌之人,見此光景,愈加膽壯領軍奮勇殺敵。
城外人馬穿行喊殺震天,城內亦是人流涌動亂做一團。
原來姬稱領軍出城並未請得姬膳將令,自恃功高未將姬光放於眼裡,私自領兵出城。
姬膳得知消息,欲將其攔下,然爲時已晚。
自知姬稱此行必敗,翼城將難以守住,遂令百官引領城中百姓出城避戰,並將城中糧草細軟盡皆遷運至曲沃。
城中事畢,姬膳登上城頭察看戰況,眼姬稱節節敗退,晚則有性命之虞。
姬膳愛子心切,不顧羣臣諫阻,親領三千甲士出城營救姬稱。
姬膳一馬當先,趁亂衝進敵軍陣中,三千精兵由如一把利刃,硬將姬光鐵桶似包圍圈撕開一道口子。
陣中尋見姬稱,姬膳殺出一條血路衝至跟前,令其着速退兵,姬稱心有不甘,不顧父言隻身殺向敵軍。
姬膳催馬追趕,欲將其拉回,着急護子未防得身後暗箭,一箭釘於肩頭,臂膀吃疼乏力繮繩脫手跌落馬下。
姬稱回頭望見父君墜馬,趕忙上前將其救起,此時已全無殺敵之意,同騎一馬護得姬膳一路殺出重圍,欲歸翼城。
姬膳在其身後說道:“敵軍勢大,翼城難以阻敵,先回曲沃再做打算!”
姬稱領命棄歸翼城,領兵轉向直奔曲沃而去。
姬光於後追擊百里,大勝而歸。
進得翼城大擺勞軍宴,宴上有功者賞,有過者罰。
並於府庫挑出珍玩器物三箱,交於虢公,以謝周王出兵相助之恩。
是夜,翼城燈火通明,滿城盡顯勝利喜悅!
再說姬稱自回曲沃,其父姬膳肩頭中箭,因撤軍途中道路崎嶇顛簸,加之失血過多,導致傷口感染高熱不退,自回曲沃便一直處於昏睡不醒。
姬稱心感愧疚,無日無夜守於塌前伺候。
如此過得半月之久,姬膳方纔緩緩睜開雙眼,姬稱見父君甦醒,連忙傳喚郎中。
姬稱跪於塌邊,雙目含淚心中大喜,緊握父手致歉道:“兒臣不孝,致父重傷,萬死難以辭疚,幸得上天憐憫,吾父得以醒轉,兒臣之幸,曲沃臣民之幸!”
姬膳傷勢太重,氣虛乏力低聲回道:“吾兒莫要太過自責!”話音未落,一陣急促咳嗽。
姬稱上前輕撫其父胸口,良久方纔止住,其父一把抓住姬稱手臂續言道:“吾自知天命將至,已無多少時日,曲沃將由汝接手,汝要切記,爲君者當以宗廟社稷爲先,萬不可憑血氣之用而枉顧宗廟大計!”
姬稱猛點其頭,淚眼婆娑回道:“父君萬年長青,切莫言此不吉之言,兒臣年幼難當大任,有待父君在側叮聆教誨!”
姬膳怒道:“人生自古誰無死?何來萬年長青,方纔所言,汝用心記否?”
姬稱自小從未見姬膳發如此大火,連忙回道:“兒臣謹記,銘刻於心!”
姬膳這才放開姬稱臂膀,仰臥於塌,眼望於天,雙目含淚嘆道:“功業未成身先死,含恨九泉志未竟!”
言訖昏厥,如此又耗的一月時日,終因傷重不治身亡,後人念其德稱之爲曲沃桓叔。
其子姬稱承父之志,繼掌晉室曲沃一支,姬稱謹尊父君遺命,開荒拓地用以富民,重功輕爵用以強兵,意圖再入晉室。
晉人同室操戈,數動刀兵,百姓流離失所,紛紛流向周邊諸侯以躲避戰亂,靠齊者入齊,鄰周者入周,各尋近鄰而入。
其時亦有不少難民離晉入衛,時郕人食邑鄰近衛境,郕伯姬橋多次出兵侵入衛境,搶奪難民財物,精壯男子一律抓回充軍。
衛公姬晉聞之大怒,朝堂之上大罵羣臣無能,問其緣由,戍邊大臣回道:“臣亦多次派兵圍剿,只恨郕人太過狡猾,望見吾軍身影,便逃得無影無蹤,令吾軍疲於奔命,偶而剿殺得郕人幾支小股部隊,但難傷其根本,幾日過後,郕人依法炮製捲土重來。”
衛公正在氣頭上,加之新近衛鄭交鋒大敗,心中窩火無處撒氣,聞其所言起身怒道:“郕人所爲,人神共憤,無道昏君,人人得而誅之,孤欲滅其宗廟,何人願替孤分憂?”
見問,公子姬朔挺而出請命道:“兒臣願往!只需精兵一萬,兒臣定取郕侯項上人頭回見父君!”
衛公姬晉大喜,當堂敕封姬朔爲定郕將軍,許其精兵一萬,戰車三百,責令十日之內,攻取郕人全境。
公子姬朔接過兵符領命而出,於朝歌大營中點起大軍,直往郕地而去。
郕衛接壤,姬朔大軍行不過一日,便抵郕人邊境,郕人戍邊部隊望見公子朔大軍開來,早已棄城而逃。
不到三日,姬朔大軍席捲郕境,聚兵盛城,姬朔劍指城上喊道:“開城投降,饒汝不死,如若不然,吾必帥兵踏平勝城!”
郕伯姬橋立於城頭,眼望城下衛兵,旌旗招展甲士林立猶如蟻羣,郕室地小兵微,與其相爭必敗無疑。
然郕伯姬橋即敢侵犯衛境,料知必有今日,心中早已想好應對之策,見姬朔城下喊話,亦於城上應道:“郕室卑微,豈敢冒犯將軍虎威,可否容吾考慮一日,明日再與將軍答話!”
姬朔城下聞的姬橋之言,似有妥協之意,便也不再施壓,收劍回道:“吾便容汝一日,是戰是降,汝自衡量!”說罷,收兵後撤十里安營紮寨。
是夜,公子姬朔正於中軍帳內秉燭夜讀,聞得帳外熙熙攘攘。
姬朔疑是郕人劫營,放下手中竹簡,取過配劍快步走出帳外,大聲喊道:“何事如此吵鬧?”
守帳衛士奏報:“營外一男子鬼鬼祟祟,疑爲郕人細作,哨兵將其擒住,綁縛帳前聽候發落!”
說罷,一從兵士押縛一黑衣男子由帳後轉出,行至姬朔面前,姬朔問道:“汝乃何人?於吾營區晃盪有何陰謀?”
黑衣男子拱手回道:“小人盛瑾,郕伯膝下任職,奉命前來拜訪將軍!”
姬朔斥道:“深夜入吾營區,可是探吾虛實?汝主有何陰謀,速速到道來,如若不然,定叫汝求生不能,求死不可!”盛瑾神色自若回道:“將軍錯怪小人也!日前將軍領兵圍城,車馬塞道一眼可見,何用小人冒死前來打探虛實,郕伯遣謀前來另有他事以告將軍!”
姬朔怒言道:“何事?快說!”
盛瑾環顧四周拜道:“還請將軍請退左右!”
姬朔令人解其縛,說道:“汝隨吾來!”說罷,走入帳中。
盛瑾隨後而入說道:“郕伯今見將軍兵威,自知非將軍敵手,特遣小人前來投誠。”
姬朔端坐將臺,肅言問道:“投誠便投誠,何故深夜來訪!”
盛瑾回道:“日間,將軍兵圍盛城,城上城下難以敘說!郕伯深知盛城於將軍而言勢在必得,然文服總好過武服千倍!只需將軍應下郕伯一請,郕伯願開城迎候將軍!”
姬朔不解問道:“何謂文服?何謂武服?於吾何益?”
盛瑾笑顏回道:“文服即爲不戰而屈人之兵,自爲上上策,武服自然便是領兵強取城池,兵書所言下下策,損兵折將不說,攻取一座破城,將軍要之何益!”
待其言畢,姬朔冷笑接道:“如此說來,郕伯還有心爲吾着想!且說郕伯所求何事?吾自有定奪!”
盛瑾大喜應道:“不爲別事,只願將軍網開一面,存其宗廟,郕伯願領郕人世代崇衛,年終貢賦!”
姬朔聞言,心有所動,然心中不願就此空手而歸,於是擲劍於案假顏怒道:“郕伯侵吾邊境,君命滅郕以儆效尤,如此,汝教吾如何面君交差!”
盛瑾回道:“將軍勿憂,此事郕伯已爲將軍考慮周全!以示城意,郕伯特備下一箱珠寶,價值千金,並著下尊衛文書,待將軍返朝時一併交由將軍帶回!”
姬朔聞言回道:“看在郕伯如此心城份上,吾便替君做主存其宗廟,然吾有一言,郕使帶歸郕伯,望郕伯以此爲鑑,勤政愛民專心治邦,如若再犯定不輕饒!”
盛瑾維維稱諾,其後姬朔派兵護送其回城。
次日,郕伯姬橋大開城門,迎進姬朔大軍,並擺酒置宴慰勞三軍。
席間,郕伯姬橋兌現前諾,交付降衛文書及珠寶一箱。
姬朔大讚姬橋乃識時務之俊傑。
與城休整三日,姬朔隨即帥軍返衛。
衛公聞知姬朔伐郕始末,對其讚賞有加,愈加喜愛此子,是年立其爲太子。
轉眼入秋,天下諸侯征伐不斷,神州大地狼煙四起,如說還剩一方樂土,此處必屬魯地無疑。
自魯公姬息即位以來,少有大戰,偶與周邊諸侯生出嫌隙,皆以好言說合。
時近九月,公母仲子祭辰將至,其時仲子廟亦將建城。
魯公姬息欲在祭祀之時獻演萬舞,禮說萬舞乃天子御舞,怕有僭越,問於衆仲:“孤欲行萬舞,禮制所限,可有折中之法?”
衆仲回道:“萬舞及公,君爲公爵,行之無礙,君上可以執羽人數加以區分,天子行八,諸侯行六,大夫四,士二,君上可行六羽之舞!”
魯公姬息大喜,從其言,諸侯始用六羽!
祭祀大典剛過,宋人遣使求援,原是宋人趁鄭大戰燕、衛,無暇他顧之時,突襲邾人,侵佔其田地。
及後鄭衛之爭,鄭人大勝騰出手來,邾人求救於鄭,鄭公念及討滑之時,邾人出兵相助有功,更兼新近宋人爲首圍攻東門,鄭公對其恨之入骨,早有復仇之心,今得口實,可謂出師有名。
鄭公當即答應出兵援邾,時伐燕所借王師還未歸還,令子都爲將,統領鄭兵、王師二軍,連同邾軍三路大軍侵宋郛地,危及宋都商丘。
宋軍獨木難支四處求援,其時衛軍正與郕人交戰,難以抽調兵馬,陳、蔡與鄭邦交緩和,不願出兵。
聽聞魯公與邾生隙,因而遣使訪魯尋求相助。
魯公得知來意,亦有意出兵相助,問道使者:“鄭軍已至何處?”
使者見問,擔心將戰局說得過於嚴重,魯公不肯出兵相助,因而回道:“吾主宋起兵及,禦敵於境外,鄭軍未曾踏入宋地一不步,然兩軍勢均力敵做拉鋸之爭,亦非長久之計,望君出兵助吾!”
魯公聞言,心中疑惑,數日之前,便聽聞鄭軍已侵入宋人郛地,如今而言師未及邦,足見宋公非可交之人,即然宋人心志不城,孤又何需爲此吃力不討好之事,由是便以言婉拒。
宋使見其不肯相助,這才實話相告,然爲時已晚。
魯公當堂怒斥道:“君命寡人同恤社稷之難,今問諸使者,告曰'師未及國’,非誠也!”
乃退使者之請,告累還宮。
入魯一趟,宋使徒勞無功,百般無奈返邦告知宋公詳情,鄭、邾大軍聲勢浩大,宋軍抵敵不過,只能目睹其瓜分郛地。
朝堂之上,宋公大發雷霆,大罵魯公薄情寡義之人,末了又來指責羣臣無能。
肝火泄畢,宋公續問道:“鄭人欺孤太甚,衆卿可有良策助孤討回顏面!”
羣臣默然,良久無人做答。
宋公見此搖頭嘆息,意欲退朝還宮。
此時,大司馬孔父嘉出而奏道:“臣有一策,願君祥聞!”
宋公聞之大喜,申手請道:“卿有何謀?速請道來!”
孔父嘉領命款款道來:“郛地淪陷,鄭人重兵把守,難以取回!不若趁其得勝志驕之時,突起大軍襲取鄭人長葛!鄭軍若是引軍馳援長葛,吾軍則可就勢復取郛地,此計可令鄭軍首尾難顧,必失一頭!”
宋公聞之大喜從其言,給予甲士一萬,戰車五百,當堂拜其爲將領軍出征鄭境。
孔父嘉領命而出,到得商丘大營,點起大軍密髮長葛。
大軍行至長葛,孔父嘉按下戰書不發,揮軍直取城池。
未曾想到鄭軍守城有方,幾番強攻未曾踏上城樓一步,料定城中必有大將駐守。
未知實力幾許,爲此孔父嘉收回大軍暫停攻城,派出細作混入城中打探軍情。
三日後,細作回營覆命,奏知孔父嘉,守城大將乃是鄭公子姬忽,守城甲士五千餘人,城牆似有整修痕跡,在其大軍強攻下絲毫未損,加之守城器物一應俱全,強行取城只是徒增傷亡而以。
孔父嘉聞得奏報喜憂參半。
喜者,乃爲城中養有大魚公子姬忽,若能擒得勝過取敵十坐城池。
憂者,乃爲長葛城堅池深難以取下。
是夜,孔父嘉一夜未眠,冥想苦想,終得一計。
次日,孔父嘉點起全營兵馬傾巢而出,列陣於城下。
孔父嘉出陣喊話:“城上主將何在?請上前答話!”
公子姬勿披甲而出,城上回道:“姬忽在此!”
孔父嘉笑道:“幾經交手,老夫料知城必有大將駐守,不曾想原是公子,不知公子何以到此?”
姬忽冷笑回道:“奉命到此,孔父是否很是失望?”
孔父接道:“何來失望之說,長葛老夫勢在必得,奉勸公子一句,識時務者爲俊傑,早獻城池,以免戰亂之苦!”
姬忽亦於城上怒道:“多說無益,有膽便來搶城!”說罷,轉身退入城中。
孔父嘉亦領軍後撤。
隨後下令全軍,將長葛城四面圍定,所有出城道路設立哨卡,禁止人員出入,並掘斷入城水源。
姬忽少年將才,早已做好應對方案,城中所儲糧充裕,足夠全城百姓及守城大軍食膳用半年之久,並於城中四處掘井開闢水源。
兩軍各出奇招,相據於長葛。
聞知姬忽被困長葛,新鄭朝堂之上亂做一片,穎考叔請命而往,欲解世子之圍。
鄭公姬寐生亦鍾愛此子,然宗廟社稷當堂先,未有輕言應允,轉而問道祭足:“衆卿之中,唯有祭子不發一言,不知卿意何爲?”
祭足見問,拱手回道:“臣以爲,以公子將才,長葛半年之內可保不失,然公子畢竟乃君上愛子,事關重大,因而臣未敢輕言!”
鄭公連連搖手說道:“姬忽亦爲鄭人,爲鄭排憂解難,亦屬分內之事,依卿之意,孤當何爲?”
祭足回道:“依臣拙見,解下長葛之圍,亦只是治標不治本之法。宋公野心不死,終是吾等一大隱患!臣意一戰將其降服,以絕後患!”
鄭公聽得興起,接言問道:“鄭、宋實力相當,何能一舉將其降服!”
祭足續道:“以鄭一己之力,自難成事,齊鄭交好,君可連齊共伐之!”
鄭公心中有疑,再問道:“四方諸侯救之,則當如何?”
祭足胸有成竹,爲其解惑道:“吾觀中原諸侯,魯、鄭、宋、衛、陳、蔡爲大。餘皆不足爲慮。衛牧一戰,衛人自顧不暇,無力援宋;以利連魯,可斷援宋之念,;威震陳、蔡,迫其不敢援宋,如此中原再無援宋之邦,宋將孤掌難鳴。”
鄭公聞言大喜,撫掌而言:“祭子一語中的,然長葛律屬鄭土,亦不可不救之,有勞穎考叔領兵前往解圍!”
大事商定,無事退朝。
穎考叔領得兵符徑直前往新鄭大營,點起大軍開赴長葛。
鄭室大軍大部盡在伐宋郛地,穎考叔只領得兵馬二千餘人,趕赴長葛救援。
事情緊急,穎考叔帥軍一路急馳,不到半日,便抵長葛。
不待休整,立即擺開攻勢,意圖衝破敵軍包圍圈進得城中,與姬忽會師,兩軍合二爲一,再尋機破敵。
然數次整軍突擊未果,只得下令暫退。
此時,穎考叔正於大帳之中思考破敵之策,聞報擒獲宋卒一名,穎考叔令其壓入大帳受審。
受縛宋兵一路喊道;“吾乃鄭兵,奉公子之命,求見穎將軍!”
穎考叔聞言斥道;“即爲鄭兵,何以身着宋服!”
小卒回道:“吾乃公子帳下執戟郎中,公子聞得將軍來援,特遣小人扮做宋兵混出城外。”
穎考叔疑道:“何以爲證?”
小卒言道:“公子書信藏於胸前,將軍可取而觀之!”
穎考叔令人取來,展卷觀之:“長葛被圍,人畜皆不得出入,聞得穎公援兵救之,遣心腹着宋服而出,以報安好。利此傳以數言告以穎公知曉,吾雖困守孤城,然牽制宋人大軍於此脫身不得,穎公可勸父君,利此良機尋計圖宋。吾之安危,穎公自安心,半年之內,吾必保長葛不失,可知宋人能否撐持得半年之久?”
閱畢,穎考叔自言嘆道:“公子目光,老夫自愧不如,君上生得此子,宗廟幸甚,鄭人幸甚!”
言罷,命人解開繩索,將小卒帶出犒勞,隨後傳令三軍拔營返回新鄭。
一路無話,到得新鄭,穎考叔獻上公子姬忽書簡。
鄭公姬寐生閱後,大讚其子文武兼備國之棟樑,遂罷援救長葛,專意實施圖宋之策。
中原大地將再遭戰亂風暴洗禮,孰是孰非自難評說,春秋爭霸由此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