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寒煙這句話,瑾悠便算是放下心來了,“你想明白就好。”
“我一直覺得奇怪,你這般年紀,怎得就瞧着倒比我還要經歷的多的模樣?年紀輕輕的,苦大仇深,每每都用了過來人的語氣,瞧着倒不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夫人,倒像是老夫人那種,什麼都看開了的模樣。”
在朱寒煙的心底裡,唯有澹臺老夫人是她心底裡最尊重的那一個,瑾悠是老夫人的孫女,朱寒煙忍不住就拿了兩人比較。
瑾悠自然不會與朱寒煙說,她是重活一世的,但是與董太夫人與澹臺老夫人比,顯然她那點兒本事,根本不夠瞧的。
“我若是有祖母或是外祖母一半兒的本事,也就不至於折騰了那幾年。”瑾悠沒有直面回答了朱寒煙的疑問,慢悠悠的說道。
朱寒煙看着瑾悠,端了一個小小的白瓷茶盞,將自己蓮瓣一般的臉,埋在茶湯氤氳中,只能瞧見她的眼睫毛,似蝴蝶的翅膀一般輕輕忽閃着……
朱寒煙沒有再問,她曾經是澹臺府二房的姨娘,又怎麼會不清楚澹臺二房的那點兒陰私事兒?
“你小小年紀,能從葉氏,五小姐和六小姐的手底下活下來,也難怪會有了這樣的心態,你經歷的,着實不少。”朱寒煙有些感嘆,但旋即就微微笑了起來,“好在如今都過去了,一切都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朱寒煙真心實意的稱讚道:“如今寧王殿下寵着你,什麼事兒都跟你有商有量的,這樣便是極好的了,女人這一輩子,要麼就誰也別靠,孤獨一世,倒也得個自在,若是一定要尋個人嫁了,那必然要是個極好的人,否則倒不如孤身一人,到底落個清靜!”
瑾悠但笑不語,朱寒煙無論容貌,心計,還是氣度,內心,都是上上等人,她除了曾經爲澹臺善昌的姨娘這一個污點之外,沒有什麼比不得旁人的,想必日後,她定能尋到個合適的人。
素心在蘭花紋的錦簾外輕聲回稟,“王妃,寒煙小姐,宮裡的王太醫到了。”
瑾悠有些詫異,沒想到竟然請了王太醫,可不過是一轉眼,就明白過來,許是因爲府醫去了火狐館的緣故,火狐館的那些人,沈珺昊是有意尋一批資質不錯的,做了暗衛的,身爲暗衛,一些基本的認毒,號脈,總要有人教導了。
沈珺昊不放心旁人去,便調用了府裡的府醫,府醫是原本大理皇宮中的太醫,皇后娘娘不放心瑾悠在寧朝,生怕寧朝這邊有人給她下毒什麼的,便點了一個醫術精湛的過來。
如今正好物盡其用,那府醫姓錢,在寧王府沒有人生病,各個強壯的跟牛一樣的,他悶都要悶壞了,去火狐館有那麼多的事兒能做,便恨不能****紮根在火狐館裡。
瑾悠沒說什麼,只溫柔的對朱寒煙道:“讓王太醫給你瞧瞧,好好調養調養身子,否則你這個病西施的模樣,我是真真的不適應。”
朱寒煙笑了笑,沒有忽略瑾悠方纔臉上一閃而逝的詫異,她記着在寧王府門口的時候,瑾悠是讓素心請了府醫的,這會兒又成了王太醫,可見是有緣故的,這寧王府要面對的事兒,怕是不少,瑾悠能這般待她,她也不能一味的索取,總得回報一二纔是。
這般想着,朱寒煙就打起精神來,勢必要早些養好了身子,幫着瑾悠處理寧朝的事兒。
也不是朱寒煙信不過沈珺昊,只是這女人後宅的事兒,往往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可比那些個真刀真槍來的厲害,她對這個實在是太擅長了!
王太醫這邊滿臉堆笑的進了正廳,就見羅漢榻一左一右的坐了兩個婦人,一個穿着藕荷色宮裝,一個穿着駝色的外衫,料想應該就是方纔婢女所傳的寒煙小姐了。
王太醫跪地,給瑾悠行了禮,又衝着朱寒煙行了個半禮,這纔敢就着瑾悠的話起來。
這個王太醫,起先跟沈珺昊告了密,以爲沈珺昊自此便將他歸爲了自己人,天天等着沈珺昊找他去瞧病,豈料寧王府根本就沒人搭理他,讓他白白的惦記了一陣子,就在他心灰意冷,覺得寧王府怕是怎麼也不會找他瞧病之際,寧王府就來了個小廝請人來了,這絕對是意外之喜!
瑾悠端正了姿態,雍容華貴的坐在上首,平聲說道:“勞煩王太醫給本妃的表姐瞧瞧,開個方子,好好調養調養。”
王太醫一聽,這位竟然是王妃的表姐,立刻神情帶了十二萬分的恭敬,也不要什麼小杌子了,直接就跪在地上,給朱寒煙請脈。
朱寒煙只帶了澹臺婉的乳母,其餘人,一概沒有帶在身邊,這會兒身邊連個丫鬟也沒有,素心見狀,立刻就伺候着,將自己的一方絲帕放在了朱寒煙的手腕之上。
見到這樣的陣勢,王太醫更加不敢含糊了,將自己的看家本領都用了出來,勢必要給寧王府留下一個好印象,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多麼的醫術高超。
其實朱寒煙自己心裡清楚,她並沒有什麼大毛病,不過就是因爲暈船,身子有些虛弱,外加吹海風受了寒,這纔會這般的,養上幾日就過來了。
王太醫卻是不以爲然,從偶感風寒說到了陰虛火旺,愣是開了一大堆的藥,話說的誠懇,先是給了一個方子,說好了,是要治療風寒的,等着風寒將養好了,再好好的調養陰虛火旺的事兒……
到了後頭,莫說是朱寒煙受不住了,便是瑾悠也聽明白了,這個王太醫是抓緊了這次機會,要證明自己的醫術呢。
瑾悠闇地裡偷笑,其實王太醫真真是不至於的,他將二皇子那麼大的秘密都告訴了沈珺昊,沈珺昊還能不理會他不成?不過是因爲府裡頭有大夫,才暫時沒有用他罷了……
就在瑾悠準備開口,替朱寒煙打發了王太醫之時,卻是蔣嬤嬤挑了簾子進來,低聲說道:“王妃,齊王妃來了。”
瑾悠正愁沒機會打發了王太醫,雲雪落來的倒是正好,瑾悠扭臉去瞧王太醫,想要讓他順道出了寧王府,卻瞥見王太醫的身子有些僵硬……
瑾悠微微一滯,旋即不動聲色的說道:“王太醫留下方子就是了,府裡有府醫,餘下的事兒,交給他辦就是了。”
“素心,給王太醫拿了那跟十來年的人蔘,讓王太醫回去煮茶補氣。”瑾悠微微一笑,看向王太醫說道:“齊王妃來了,本妃不好留了王太醫……”
瑾悠說着這話的時候,不錯眼的看着王太醫,王太醫是應該懼怕二皇子府的事兒的,他心裡清楚明白,二皇子府如今一個孩子都沒有,就是因爲他下的手,所以王太醫在聽說齊王妃來了,面上表情微妙,瑾悠可以理解,但是……
王太醫很快便鎮定如斯,他想着,寧王妃能這般說,顯見是已經承認了他的身份,知道他不好與雲雪落撞見了,便緊忙着站起身來請辭。
瑾悠看到王太醫鎮定的神色,深吸了一口氣,對身邊的蔣嬤嬤道:“走吧,從丁香苑那邊去了正院,也免得讓齊王妃久等。”
蔣嬤嬤沒有擡頭,只是回覆稍稍的慢了片刻,但還是很快就回道:“是!”
瑾悠看了朱寒煙一眼,溫聲說道:“你不舒服,且先歇着,我先留了素心在院子裡服侍你,桃花塢那邊,有徐媽媽看顧着,你不用擔心,先將養好自己的身子,等過兩日有精神了,再挑了合心的小丫頭。”
朱寒煙看得出來,瑾悠有要事要辦,也沒攔着,輕輕點了點頭,扶着素心的手,送瑾悠出了正廳。
實際上,從桃花塢到正院,有一條近路,穿過園子就能到了正院,是原本瑾悠特意挑選好的,就怕桃花塢這邊有什麼事兒,不好通知了前院,但那條近路是比較隱蔽的,在竹林和芭蕉葉的掩映之下,一般不清楚的人,發覺不了。
瑾悠若是當真着急看見雲雪落,一定會走了那條路,可她方纔卻告訴蔣嬤嬤,要從丁香苑附近繞過去,那其中的意思便是,瑾悠要從那條路上,與雲雪落撞見,蔣嬤嬤雖然不明白瑾悠的意圖,但還是照着瑾悠的吩咐,領了那條路!
果然,不過片刻功夫,瑾悠等人就與迎面而來的雲雪落撞了個正着。
瑾悠看了一眼身後的王太醫,輕言細語的說道:“太醫好走,蔣嬤嬤去送送。”
雲雪落這會兒不用跟着二皇子去邊陲之地了,對瑾悠分外的感激,這會兒來了寧王府,是想要謝謝瑾悠的,她是當真拿了一小匣子的珠寶來,一方面是她的,另一面是雲家的,跟寧王府交好,沒什麼壞處!
瑾悠一直目送着王太醫離開,讓雲雪落側目了片刻,有些疑惑,怎麼一個太醫,也能得了瑾悠的看重,不由得也跟着多看了兩眼。
瑾悠這才漫不經心的問道:“雲妹妹原來在二皇子府有沒有見過這個太醫?本妃沒有用過寧朝的太醫,也不知道他的醫術是不是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