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十五後,齊王帶着大批人馬出發,前往邊陲之地,齊王妃雲雪落因懷有身孕,留在京城中養胎。
三皇子蕭澤寒因爲沈珺昊的控制,****躲在三皇子府,連門都不出,對外聲稱是對三皇子妃慕容冰的掛念,倒是博得了幾分同情。
只有瑾悠和沈珺昊清楚,三皇子蕭澤寒,是因爲腿上的傷沒有好,每挪動一步,都如撕裂一般的疼痛,沒有個半年的時間,他不會養好了腿上的傷口的,每日裡,都靠着身邊青衣給他的麻沸散死撐着。
瑾悠心裡明白,這王子瑜頂着三皇子的這身皮,爲的就是那個位置,爲的就是一個報復的機會,如今人人都在稱讚於他,他這是變相的爲自己造勢。
不過對於王子瑜的事兒,瑾悠已經完全不放在心上了,自去交給沈珺昊處理,瑾悠相信沈珺昊的本事,一個小小的王子瑜而已,還翻不出沈珺昊的手掌心。
換句話說,沈珺昊到現在還留着王子瑜的一條命,不過就是因爲如今的二皇子蕭澤凱被送去了邊陲之地,而京城中,需要一個“三皇子”罷了。
二皇子被封爲齊王送走了,三皇子也安生了,瑾悠倒是難得過了幾天清淨日子。
這一日,朱寒煙的風寒總算是好利落了,便帶着兩個小的,一併到正院來。
“才進了院子,便聽着這邊歡天喜地的,可是有什麼喜事兒?”朱寒煙左右兩邊,一邊領了一個,穿了件掐牙鑲邊百蝶穿花紋外裳,娉娉婷婷的站在那裡,與瑾悠見了禮。
便算當真是表姐妹,朱寒煙等人也依舊要給瑾悠見禮的,便是澹臺婉這個庶妹也不例外。
瑾悠此刻笑的眉眼彎彎,雙眉間畫的梨花妝都彷彿綻放開來,“寒煙姐快坐。”
瑾悠說着,便伸出手來,就勢將朱寒煙拉到對面坐了,笑言道:“是我二姐姐來了信,她爲武博侯府添了一個孫兒,如今樂清郡主和武博侯歡喜的,擺了三日的流水席。”
“當真麼?”朱寒煙聽了,也覺得是樁大喜事,雙手合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武博侯與樂清郡主總算是福報到了,你二姐姐也是苦盡甘來了,有了這個嫡長孫,你二姐姐總算是可挺起腰桿兒說話了。”
朱寒煙真心爲澹臺莉高興,當初她一個從四品文官庶女成爲了侯府世子妃,誰不眼紅,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瞧她生下一個小傻子來,如今可好了。
想到這裡,朱寒煙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問問澹臺莉的孩子是否健康,可轉念一想,武博侯府定然是已經讓太醫瞧過的,必是健健康康的,纔敢四處報喜的。
因而,朱寒煙便問道:“這麼大的喜事兒,你總得多帶些禮物回去,倒也不是你二姐姐需要什麼,關鍵是一個意頭。”
朱寒煙意味深長的看了瑾悠一眼,想必瑾悠經歷這麼多的事,應該是理解自己的意思的。
瑾悠原是沒有想到,只一味兒的歡喜過了頭,這會兒見朱寒煙很認真的瞧着她,她才仔細想了這個問題。
澹臺莉是庶出,如今澹臺府二房沒了人,長房有二哥哥澹臺懷鳴撐着,可到底澹臺懷鳴還年輕,這兩年是不便出頭的。
澹臺莉安安穩穩的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坐穩了世子妃之位,怕是有些不安分的人,便要將主意放在武博侯府了。
雖說武博侯世子段紹峰是個只有五歲智商的,但怎麼說武博侯府都是家大業大的,定會有那想要分得一杯羹的人……
瑾悠感激的看了朱寒煙一眼,聲音柔柔的說道:“我倒是忘了這一茬兒,多虧寒煙姐提醒了。”
瑾悠說完,看向一邊的素雲道:“去庫房給武博候世子妃收拾一份禮單出來,回頭走水路早些送入武博候府,定要尋了妥帖的東西,讓大理的那些個世家小姐們知道,本妃到底是姓澹臺的。”
瑾悠從大理出嫁的時候,可是頂着公主的尊位出嫁的,大理的百姓也都知道,她來日是要作爲寧朝的皇后的,誰也不傻,有瑾悠給澹臺莉撐腰,她們便是想要擠進武博候府,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瑾悠說完,素雲福身就要去了,瑾悠卻是頓了頓道:“怎麼都要走了一批船,不如連帶着文昌侯府,還有外祖母,和嘉怡的禮物一併準備了出來吧。”
瑾悠看向身邊的朱寒煙問道:“你若是有東西要往家裡頭帶,也是可以的,跟着走一批船就是了。”
朱寒煙輕輕的搖了搖頭,神色堅定,“我跟大理,沒有什麼干係了……”
朱寒煙說完,將身邊的兩個小丫頭往前拉了拉,笑語盈盈的問道:“你們有沒有什麼東西要帶回去的,一併交給你們王妃姐姐。”
兩個小的今個兒穿着同款不同色的衣衫,乃是後來到了寧王府,特意做了的,瑾悠生怕董詩雪會有不舒服的感覺,所以給她和澹臺婉的東西,都是一模一樣的,只是顏色不同而已。
董詩雪穿着一件玫紅色的高腰襦裙,澹臺婉則是一件水藍色的,澹臺婉倒是沒有說些什麼,規規矩矩的說道:“那婉婉便給二姐姐的小娃娃做幾件小衣裳吧,嬤嬤說過的,新生兒不用穿了帶繡樣的衣裳,容易扎着,便是衣衫的針腳也最好都留在外頭。”
澹臺婉仰着一張小小的瓜子臉,看向瑾悠道:“可是婉婉不知道小娃娃的尺寸,還要三姐姐給了我才成。”
瑾悠微微頷首,輕輕的抹了抹她的頭,道:“回了桃花塢,你問徐媽媽,她都懂得的。”
“恩。”澹臺婉很乖巧的應了下來。
董詩雪在一旁微微思量了片刻,見瑾悠擡眼望着她,便斟酌開口道:“我的針線功夫不如婉婉妹妹的,不如我將我那裡的一匹柔白如錦送回去吧,那個是最柔軟不過的,瑾悠姐姐說過的,那個做裡衣是最合適的,只不過……”
董詩雪擡眸,有些歉意的看向瑾悠,“用了瑾悠姐姐賞賜的東西借花獻佛……瑾悠姐姐不怪罪纔好。”
瑾悠這些日子也瞧得明白,董詩雪是個很活潑可愛的女孩子,而澹臺婉則更偏柔弱之美,原瑾悠還擔憂董詩雪到了寧朝會有些不習慣,畢竟她從文昌侯的嫡出小姐,一下子便成了做客的表小姐,明明應該是她父親的人,卻突然成爲了名義上的“表兄”。
這樣的事兒,莫說是一個五歲的小孩子,便是瑾悠這樣的大人,怕是也要適應一陣子才成,可是董詩雪到了寧王府之後,什麼時候都是笑得粉雕玉琢的,倒讓瑾悠生出幾許憐惜來。
董詩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也知道自己的親生爹爹被沈珺昊藏了起來,她什麼都知道,卻還能這樣善意的對人笑,瑾悠便覺得,董詩雪從心底裡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
因爲董詩雪的堅強,瑾悠沒有刻意單獨尋找過董詩雪,很多時候,言語上的一碗水端平,並不能安撫一個孩童的心靈,她想,水滴石穿,日子久了,董詩雪自然能明白過來,她是當真要好好待她的,這便成了。
可是今個兒……
瑾悠輕輕的招了招手,將董詩雪喚到身邊來,輕輕的爲她整理着髮髻上的壘珠雲形珠花,微微低垂着身子,與董詩雪平視,柔聲說道:“瑾悠姐姐不介意你用了瑾悠姐姐的東西,瑾悠姐姐給了你的,便是你的了,你想要怎麼處置,瑾悠姐姐都不會有意見,但是瑾悠姐姐認爲,你不該給了那如錦。”
董詩雪低垂了頭,沒有再看瑾悠那雙清澈的眼眸,反而盯着瑾悠腰間的蝴蝶結長穗絲絛瞧着,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尷尬,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壞人,知道自己是個沒有人要的野孩子。
悅凌郡主將一切都告訴她了,她明白,悅凌郡主是害怕她跟瑾悠對着幹,來給瑾悠添了麻煩,可沒人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她每天對着所有人微笑,就是想要給每個人留下一個好印象,告訴她們,她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她沒有壞心,她只是想要有人能收留她,給她一個家,讓自己別像一個孤兒一樣……
可到底她與澹臺婉是不一樣的,澹臺婉雖說是庶女,可到底跟瑾悠姐姐還是有着血脈親緣的,可她呢?
她就是一個野孩子,給珺昊哥哥添麻煩的野孩子,瑾悠姐姐不喜歡她,原也是應該的,她曾經喚珺昊哥哥爲父親的,雖然她從來都沒有喊過一聲兒,因爲她自小見到沈珺昊的日子,實在是太少了……
董詩雪貝齒輕咬着下脣,儘量壓制着自己的情緒,不招惹瑾悠姐姐的厭煩,好讓瑾悠姐姐能夠留下她,“我不是想要用了瑾悠姐姐給的東西,而是……我的繡藝實在拿不出手……我又沒有旁的東西……”
聽着董詩雪儘量剋制的聲音,朱寒煙和瑾悠都聽出了不對勁,朱寒煙下意識的就想要將董詩雪拉過來,跟她解釋瑾悠的意思,但卻被瑾悠擡手阻止了。
瑾悠知道,董詩雪的心底裡有心結,這個心結不解開,早晚會釀成大禍,所以瑾悠寧願在一開始,便正視這個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