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常衍

妖怪常衍

常衍發覺小花進去之後半晌沒出來,也跟着走近藥房,頓時明白了,上來查看了半晌,道:“用的最多的幾種藥已經都沒有了。其他藥用處也不大。我們現在,也算得上是彈盡糧絕了。”

常衍說着眉頭緊鎖,擡頭看看天邊的暮陽,小花情緒低落,沒說話。

過了半晌,小花才勉強打起精神安慰常衍道:“沒事的,已經用過藥的要是身體好就能撐下來……”

常衍輕輕搖頭,用極爲奇特的眼神看了小花一眼,神色間倒像是忽然輕鬆了些許,文不對題卻又極認真地向着道:“我其實,不是什麼好人,我殺過很多人。”

小花微微愣了愣,心裡一時轉不過彎來,隨即又忽地明白常衍這是在跟她說心裡話,在這麼詭異的時刻聽到這種奇怪的不合時宜的話,她居然下意識地覺得有些開心:“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我也做過很多錯事。”

常衍聞言頓時笑了,搖搖頭:“那不一樣,你現在在救人。”

小花臉色極認真地回答:“你現在也在救人。”

常衍一時語塞,幾次想開口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最後忽然間又實在是覺得自己這個舉棋不定的樣子與平日裡大相徑庭,實在是頗爲滑稽,突然之間“噗”的一聲笑了。

小花被常衍突如其來的一笑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得別彆嘴,沒說話。

常衍定了定神,這才正色道:“既然現在我們也做不了什麼了,小花,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小花眨了眨眼睛:“嗯。”

常衍神色前所未有得嚴肅:“我不是人。”

他不是人?這一句實在有很多種理解方法。小花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這句話什麼意思,門口突然有敲門聲傳來:“常大夫在麼?我乃祁鳳山之主,特來爲常大夫送草藥。”

常衍聞聲大爲詫異,回頭看了看那門怔了一會,這才起身打算去看門:“祁鳳山主人來了?”

小花剛聽到時也有些驚訝,隨即欣喜道:“是我家大人來了呢。對了,她昨日裡說要是藥草沒了她有辦法,她果然想到辦法了!”

常衍嘴角抽了抽,停下腳步,略微僵硬地轉過頭來:“你說什麼?你家大人是祁鳳山之主,冊木之巫祝大人??!!”

常衍沒料到小花聽到他這句話,驚訝居然比他更甚:“什麼?冊木之巫祝?”

黃昏時分,懷人和念兒終於回到了九溪鎮。懷人把好幾個包裹從馬車上卸下,按臨淵的吩咐,安放到莫生背上,又解開莫生拉着的車子。莫生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興奮地在青麓和臨淵身上來回地蹭着。

青麓向聞聲趕來的陸以寧辭行:“我們的侍從已經回來了,我們一直在等的東西也已經到了。所以我們打算這就去看看這位在世活佛。”

陸以寧大喜:“我跟你們一起去……”

臨淵卻甚是不經意地輕笑一聲:“陸公子還是在這裡等着好了,萬一我們出了什麼事,便會放出煙花,起碼還有陸公子有機會去救我們。”

臨淵牽着莫生,稍稍落後於青麓向着常衍的居所走去。陸以寧卻沒有依言在原地等着,按耐不住性子,悄無聲息地尾隨在青麓後面不遠處。

臨淵最後那兩句託詞說得甚無誠意,他心中怒火被激得驟然騰起,然而因着這陡然而生的怒火,他卻忽然之間想起來一件讓他倏忽無所適從的事情來。

祁鳳山主人的名聲,早在十餘年前就已經傳開了,算起來,絕不可能是這個年紀。那這個女孩爲何要假冒祁鳳山主人?若她真是祁鳳山主人,那她爲何看起來還是十來歲的樣子?莫非祁鳳山主人也是妖?

他想起父親曾經告訴他,雖然祁鳳山主人多次斬妖除魔,然而祁鳳山亦是遍地生妖,可見祁鳳山主人恐非善類,絕對並非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陸以寧心中糾結萬分,許多念頭不斷激盪,然而這兩日來對青麓和臨淵又生出些許敬佩來。這許多感情、思緒在他心中揉結着,卻又理不出個頭緒,陸以寧極力平復心緒,唯恐呼吸一暖被臨淵發覺,只跟蹤得愈發小心謹慎。

不遠處便是傳言中常衍居住的屋子,一股濃郁的煎藥的氣味從那個方向傳來。那屋子門口搭了數十個帳篷,偶爾有人有氣無力地從帳篷中走出來,然而過不了多久便又走了回去。只聽見不少帳篷中都傳來一陣接一陣痛苦的呻、吟聲。

而那個自稱祁鳳山主人的女孩絲毫爲這些痛苦中的人們作任何停留,而是牽着那隻雙頭的妖獸徑直從一大片帳篷與病人中間穿梭而過,直接走到常衍小屋門口,毫不避諱地伸手敲了敲門,稍稍過了一會兒,纔有一個年輕人迎了出來。

陸以寧雖說見過常衍,然而當時情況緊急,常衍又迅速離去,因而其實陸以寧並未看清常衍的長相,此時不由凝神細看。那年輕人身量比臨淵稍矮些許,容貌看起來也頗平凡,最多談得上清秀而已。陸以寧心下稍稍失望。妖族大抵容貌俊美,相較之下,反倒是臨淵這邊更像是妖怪了。

常衍開門來看見青麓和臨淵稍稍一愣,陸以寧遠遠看見青麓輕輕鬆鬆地施了個禮,開口說了些什麼,然而因爲距離遠,聽不分明,只能看到常衍聞言露出一個像是非常震驚的神情,趕緊屈身下拜,被青麓扶住,臨淵從莫生背上取下幾個包袱遞給常衍,常衍趕緊接過,迎了青麓和臨淵進屋。

陸以寧心中好奇那包裹中裝的是什麼,等他們都已經進屋,便悄悄靠近。莫生察覺旁邊有人,那隻兇惡而醜陋的頭顱霎時間回了過來,又瞪了他一眼。陸以寧被嚇了一跳,然而還是悄悄湊近了莫生,莫生煩躁地拿爪子刨了刨體面,提出來好幾塊東西,陸以寧定睛一看,皆是草藥的碎屑。

陸以寧見莫生極其不耐煩地想要嘶吼,立刻退開數丈,心中驚疑,想不到青麓和臨淵居然是是來送草藥的。他頓時想起昨日裡青麓問小花葯還剩多少的話,又想起臨淵初到九溪,便已經料到今日,讓那兩人出去採購藥草。他這麼越是想得深遠,心頭震動便越大。

陸以寧隱入樹叢之中,簡直有些自卑地想着,臨淵和青麓恐怕從一開始看到那些老鼠就已經猜到這是有人故佈疑陣。而自己卻只在那裡自怨自艾,什麼都沒有想到。這裡面的差距之大,讓他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無力感堆滿心間。

他本想等青麓和臨淵出來再細問事情如何,然而他等了好半天的功夫,那原本已經偏西的日頭也已經逐漸沉入暮山之中,青麓和臨淵始終沒有出來。

又有赤紅毛色的燕子掠入其間,過了半晌再度飛出。陸以寧好不容易按捺住好奇心纔沒有去截下那隻燕子查看。

已經到了深夜,那屋子中開始還有些動靜,到此時已經安靜得驚人。常衍不長時間之間獨自一人出來給各個帳篷施了一次藥,便匆匆回了屋子。

再等了好一會,四周愈發寂靜得瘮人,陸以寧終於忍不住心中強烈的好奇好奇,躡手躡腳地繞開小屋面前的帳篷,再偷偷避開莫生,終於第一次接近了常衍的小屋。

小屋有兩扇窗戶,皆透着隱隱的光澤。他先靠近的一扇看起來是藥房,然而窗戶被封死了,看上去是剛剛封的,仔細感覺還有些靈氣殘留。顯然是不想讓人靠近。

他繞到另一扇窗戶邊上,發覺這一扇窗戶倒是留了一條縫隙。他貼在窗戶縫上看進去,只見屋子裡設了軟榻,並排躺着三人,臉色蠟黃,皆是病重到已經讓他這種外行都覺得已經迴天無力的的模樣。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常衍一人仍舊是一身粗布衣,手持藥碗穿行其中。

陸以寧稍等了一會,發覺那些本來還在劇烈呼痛的病人一旦喝下那藥,只過了一會,便陷入沉睡,不由心中驚駭,明白那些藥草之中必定有催眠的藥物。再側耳細聽,旁邊那些帳篷裡頭果然自常衍送過藥之後也都安靜地出奇,恐怕也都已經服了催眠的藥物。

他心中驚駭莫名,強耐衝動,想着要抓對方現行,繼續看下去,正看到常衍在一個老婦人牀前停下,小心地喂完藥之後低聲與那老婦人交談數句,只見那老婦人潸然淚下,握着常衍的手說了些什麼,常衍只是點頭,並不答話。

過了片刻,那老婦人便慢慢失去意識,陸以寧凝神細看,只見常衍握着老婦人的手,低聲唸了些什麼。那老婦人輕輕“嗯”了一聲,臉上本來因爲傷病而痛苦扭曲的神色漸漸平息,過了不久,居然露出些許和美滿足的笑容來。

陸以寧看得又是震驚,又有些莫名的畏懼,擡頭看向常衍,頓時心口狂跳,只見常衍的臉已經慢慢變形,早已不似人類,漸漸幻化出詭異的形狀來,帶着某種神秘而邪惡的美感,而那尖細柔長的口器,慢慢地向着那老婦人的脖頸上湊去。

無意中發覺這麼冷的一篇文居然有人盜……更加糾結的是……盜文的居然在宮廷篇那裡截斷標了完結 =_=…………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