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姬之貌

妖鬼異志 帝姬千千歲

“你在這裡住了很久?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青麓奇道。

白粟點頭:“我在這裡已經住了四年有餘了。我體格不好,家裡人算了命說,這個地方福氣足,能壓得住,就把我留在這裡,每年來看我一兩次。”

“這地方……”邢諾的臉皮抽了一下,乾笑道,“福氣足?”說着擡眼看了下人跡罕至荒涼無比的雪原,“你家人找得那位算命先生只怕不太靠得住。”

青麓隨口玩笑道:“那也難說,要是白粟公子命格火氣過重,指不定這地方果真是福氣很重……”說着看了眼白粟蒼白的面色,心道這瘦弱內虛的模樣,只怕火氣重不起來。

白粟尷尬地頓了頓,道:“你也不必客套地稱呼我公子……”

“既然是吸乾了精氣,那想來也不會是人做的吧。”臨淵突然擡眉一笑。

“但是王三尸體上沒有妖氣。”邢諾搖頭,“非要說這屋子裡的妖的話,我知道的也只有只有那位影織女子的侍女,絕對是個妖,而且修煉不到家,好幾次露了妖氣,應該是個貓妖。”

白粟倒抽一口涼氣,顯然妖這個概念對他而言還是很駭人的。

“侍女是妖,那主人究竟怎麼樣呢?”青麓倒是並不介意,輕聲道。

邢諾搖頭,那主人一直沒有脫下過影織,因而他也完全沒有頭緒。

青麓突然想起半夜的時候,驚醒臨淵的腳步聲,擡頭看向臨淵。臨淵會意,向邢諾道:“昨天半夜,屋頂上的人你可有什麼線索?”

白粟皺眉,顯然也聽見了,道:“我驚醒過來聽了一會就已經沒有聲音了。”

邢諾搖頭:“我確實注意到有幾聲散亂的腳步聲,可是等我翻身上屋頂,居然什麼都沒有。”

畢方雖說只是火鳥,然而飛禽的速度素來極快,加上本身會飛,行進中不需要落地借力,要論身法速度,可謂是絕難超越。

臨淵道:“要說身法比邢諾還快恐怕不大可能。”說着自嘲,“總不會真的是什麼殺人如麻的鬼魅?”

臨淵這一晚回來得很晚。邢諾不知爲何特地拉住臨淵喝酒聊天。只怕是邢諾癡戀狐姬多年,忽地遇到一個可能見過狐姬的人,不肯放棄這麼難得的線索。

當臨淵回到屋子裡的時候,青麓還沒有睡,她就那麼悄無聲息地坐在牀沿上,眸色深如同一泓秋水,極其靜謐地看着看着窗外。

臨淵心裡一跳,微微闔眼,少許才睜開,如常地笑道:“怎麼還沒睡?”

青麓在心裡嘆了口氣,臨淵不可能猜不出來她要問什麼,可是臨淵卻並沒直接回答。臨淵心裡果然是把狐姬夫人看的很重,每逢事情波及狐姬,臨淵必定出言阻攔,這已經明顯到她想忽略都不行了。青麓同樣笑了笑,半是玩笑道:“你果真見過狐姬?那個傳說中傾國傾城的狐姬果真名不虛傳麼?”

臨淵心裡一陣好笑,青麓居然在試探他。只怕青麓自己還沒發覺,她居然如此在意這件事情。

臨淵走過去,輕輕爲青麓解開發髻,撫過長髮,溫聲問了一句並不太對題得話:“青麓,你可曾見過美人?”

青麓眨眨眼睛,莫名其妙道:“自然見過許多,過去的不提,就最近遇到的,像懷樾,像你,像謝楓,都是美人了吧?”

臨淵搖了搖頭,道:“你覺得這都是美人,那是因爲你,還沒有見過狐姬。”

臨淵的聲音裡陡然間多了些回憶的意味:“我曾聽一個人說過:‘你可曾見過狐姬?若是你並沒有見過,那你還沒有見過這人世間的色相。’那個人還說過,若是這天下顏色有十分,狐姬一人,便佔了九分半。自從那一年,他在南都之南的那個戲班子裡見過狐姬後,天下萬物在他眼裡便不再有一分顏色,人間紅顏盡成灰燼,世上美景皆爲慘灰。”

青麓低聲“唔”了一聲,聲音有些消沉。

窗臺上的小花不知何時又開了一朵,在這一室沉寂中驀地豔麗起來。

臨淵伸手按了按再度有些細微疼痛的額角,忽地笑了笑:“可是啊,這樣美的狐姬,狐姬夫人,我卻把她的容貌忘記了。”

青麓震驚之餘,霍然轉頭,臨淵手裡還抓着她的頭髮,趕緊鬆手也來不及,手裡餘了三兩根斷髮。

“你……”青麓驚道。

臨淵搖頭:“那並不是說她變得不重要,只不過是她離開我已經太久,而時間又太過無情。她的容貌終究只剩下一點影子。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經,我願意付出任何東西,換得再見狐姬夫人一面,再問她一句話。”

臨淵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青麓好奇地追問:“你要問什麼?”

臨淵再次壓了壓抽痛不已的額角,輕聲笑道:“等着見事情結束,我再慢慢告訴你,狐姬的事情可好?”

青麓輕輕“嗯”了一聲,臨淵不想說的事情,她從不追問,這不知何時已然成爲了一種約束。她忽地擡起頭,露出些狐疑的神色:“這麼想來的話,有個問題一直沒有問過你,不知道現在能不能……”

臨淵挑眉,心下週轉,估計青麓這麼猶豫地想問,必定是與他的過去相關的,不由地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怎麼了?你問吧,我一向不曾騙過你。”

青麓彆嘴道:“恩。我想問的是,你到底多少歲了?”

臨淵額角青筋頓時跳了兩下:“…………二十八。”

青麓簡直大驚失色:“你二十八?”

臨淵並不算太意外地嘆了口氣,道:“相必你的年紀而言,果真是太老了麼?”

青麓震驚之餘像是並沒有聽見這一句,自顧自地碎碎唸叨着:“可是……可是聽起來你有些事情就好像好多好多年前發生的,而且你遇到我也七八年了,容貌幾乎不曾改變,想着你並非完全是人,所以應該是早已成年,而且那麼複雜地陣法術式你又如此精通,就像是參悟了很多很多年,我還以爲、我還以爲…………”

臨淵臉上的笑容不覺僵了僵,出聲打斷了青麓的話:“我還以爲你會以爲我更年輕一些,你之前覺得我多大?”

青麓暗自掂量掂量自己要說的話,又偷偷地看了看臨淵的臉色,不像是真的生氣的樣子才小心翼翼道:“大概兩千八百歲那樣吧……”

臨淵:“……”

青麓趕緊岔開話題道:“對了,邢諾拉着你說些什麼說得這麼晚?”

臨淵深吸一口氣才道:“他問我,爲什麼我早上也到晚了,可是也四處巡查過了,有什麼發現。”

青麓“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早晨他們是去晚了,卻不是巡查去了,只是青麓沒醒,臨淵也就沒叫她起來。

“就這個?”青麓悻悻然道,不覺有些愧色。

“恩,還有。”臨淵手裡動作猶豫了一下,“我們去看了那個畫像,狐姬的畫像。”

青麓目光頓時炯炯:“畫上的人,是什麼人?”

臨淵搖頭:“畫面上的人,暫時還沒想出來有可能是誰,只是那一身服裝,是西疆人的舞服,然而那頸項上的環飾,卻是出自東方大山。”

青麓還沒來得及細想或是說什麼,這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慘叫。

青麓和邢諾還有那黑袍女子的房間都在三樓,其他人在二樓。

青麓和臨淵對視一眼,臨淵一手抱住青麓,也不出門,直接從窗邊翻出翩然而下,落到二樓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