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朕不能這樣對你?”
蕭染兒的尖叫和她有恃無恐的言語,讓赫連遠瞬間便緊皺了眉心,聲音如寒冬烈風一般,冷的讓人渾身顫抖:“你污衊皇后,如今又對朕無禮,朕倒是覺得,對你太過寬容了!”
“皇上!”
蕭染兒見赫連遠如此,心中驚覺大事不妙,眼看着赫連遠的臉色越來越沉,她有些慌亂的尖聲叫道:“皇上……臣妾……臣妾……”
驀地,打斷蕭染兒的聲音,赫連遠再次開口:“蕭染兒自今日起,打入冷宮!來人,把人帶下去!民”
“不——”
若說,前一刻,蕭染兒是尖叫出聲,那麼此刻,看着幾個年長的宮人朝着自己走來,她就是扯着嗓子,不管不顧地喊道:“我蕭家有從龍之功,爲皇上立下汗馬功勞,皇上如何能如此待我?責”
掙扎着想要擺脫幾個宮人的鉗制,她尖叫着,嘶喊着,總算將心裡的話喊了出來。
聽到她的喊聲,赫連遠的臉色,瞬間黑沉如鍋底。
“赫連遠……”
眼看着不管自己如何掙扎嘶喊,赫連遠卻始終不爲所動,蕭染兒的心瞬間沉入谷底,眼看着高高在上的赫連遠離自己越來越遠,她心中涌起無限悲涼與恨意:“赫連遠,我爲了你,不顧身份,甘心爲妾,我蕭家男兒,爲了你殺場鏖戰……你怎麼……怎麼可以如此待我?”
“你與朕爲妾時,可曾想過,朕到底想不想要你?你蕭家男兒爲過效忠,那是應當應分!你在宮中囂張跋扈,污衊皇后,對朕無禮,朕將你打入冷宮,已是從輕發落!”
赫連遠對蕭染兒冷哼一聲,看着蕭染兒看着他的眸子,慢慢歸於寂滅地被架了出去,他冷冷地轉了視線,看向身側的雲紫璃。
雲紫璃迎着他的視線,面上神情不顯,卻不禁在心中暗歎了一聲。
這蕭染兒從小囂張跋扈慣了,不曾去顧忌身爲上位者最忌憚的是什麼!
蕭家,便是再如何立下汗馬功勞,那也是身爲臣子該做的。
同樣的,他們付出了,所以纔會有現在這般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好日子。
他們該恪守君臣之禮,而不是如蕭染兒這般,妄想將功勞凌駕於皇權之上,如此便是有再大的功勞,也總有被帝王厭棄的一日!
處置了翠兒,命人給下方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如煙包紮了傷口,然後送了回去,雲紫璃命阿媚擺了膳,同赫連遠去了花廳。
膳桌上,基本都是以雲紫璃的口味爲主。
由着赫連遠將她最喜歡出的菜色夾到碟子裡,雲紫璃靜靜地看着赫連遠。
“想問什麼,直接問了便是!”
赫連遠停了手裡夾菜的動作,擡起頭來,迎上雲紫璃的視線,淡淡勾脣:“你這樣含情脈脈的看着我,我會想歪的……”
“呃……”
雲紫璃抽了抽嘴角,看着方纔在外面冷冽,如今在這裡卻有些賴皮的妖孽男人,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是說,蕭染兒還不能動嗎?你今兒怎麼……”
“她看你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你,我怎麼還敢留她?”
赫連遠冷哂一聲,放下了手裡的筷子,見雲紫璃仍舊看着自己,他薄脣緊抿了下,淡淡說道:“今兒早朝,蕭敬跟朕提起,說是後宮空虛,如今你有孕,蕭染兒受傷,道是有意送她弟弟家的嫡女進宮……”
“蕭憐兒的姐妹?”
雲紫璃蹙了眉,眉目微冷:“皇上是怎麼說的?”
赫連遠已然封了蕭染兒爲蕭妃,蕭敬卻仍舊如此,看樣子是仍然對後位不死心啊!
想必,這蕭憐兒的妹妹,應該比之蕭染兒,也懂規矩的多吧!
“他當我這後宮是菜園子嗎?誰想進就能進的?”赫連遠不悅挑眉,眼底微冷,“那蕭憐兒如今是赫連堂的王妃,蕭家又要把她的妹妹送進宮來,姐妹對兄弟,他這是在噁心誰呢?”
“噁心皇上唄!”
雲紫璃幸災樂禍的送了赫連遠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故意氣哼哼的說道:“我道是你對付蕭染兒,是順了我的心思,一心爲了我,誰成想是因爲蕭敬噁心你,你纔想着爲自己報仇的!”
赫連遠不由失笑,他這麼做,一是不給蕭染兒傷害雲紫璃的機會,二則給蕭敬提個醒兒,讓蕭家知道,他赫連遠可不是泥人兒!
可雲紫璃說的,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看着赫連遠失笑搖頭的樣子,雲紫璃微一思忖,挑眉問道:“赫連澈之,你跟我說實話,蕭染兒跟了你這麼多年,你對她又極是寵愛,難道就沒有半點感情?”
聞言,赫連遠擡眉,笑吟吟的看着雲紫璃。
“怎麼?吃醋了?”
吃醋嗎?
當然吃醋了!
雲紫璃只要一想到在自己失去記憶的那幾年,赫連遠最寵愛的人是蕭染兒,這心裡就跟百爪撓心一樣,難受的厲害!
“我就是吃醋了,怎麼地?”
十分大方的承認自己心中的感受,雲紫璃伸手,在赫連遠健碩的胳膊上擰了一把,“趕緊從實招來!”
見雲紫璃大大方方的承認她確實是吃醋了,赫連遠眸光璀璨,臉上的笑容更明朗起來。
伸手抓住她施惡的小手,他輕輕把玩着,笑意深邃:“她當初入府之時,正是我尋你不到的時候,並非心甘情願。而她之所以入府,是她一意孤行,我若真的願意,又豈會在父皇施壓下,只許她一個側妃的位子?我心不甘情不願,表面做做樣子也就算了,怎麼可能去寵愛她?”
是啊!
算算時間,那個時候,她生死爲卜,赫連遠怎麼可能會願意接受蕭染兒?再者,蕭染兒那個時候,爲了入端王府,不惜讓蕭敬去求了先帝赫連颺,是赫連颺下了聖旨,才成了赫連遠的側妃。
赫連遠不可能連續四年去寵愛一個逼着自己娶她的女人。
“你不可能去寵愛她,可她在王府裡卻是最爲得寵,連她自己都這麼認爲……莫非……”心思轉了轉,雲紫璃忽地緊皺了眉心看着赫連遠:“你……”
“聰明的小丫頭!”
赫連遠凝着雲紫璃精光閃閃的眸子,知道她定是想到了,伸手颳了刮她的小鼻子,他輕笑着說道:“端王府侍寢的女人都知道,你夫君我有個嗜好,侍寢之時,屋裡的燈必是全滅的,也就你只知道吃醋,什麼都不知道。”
“我又沒有侍寢過!”
雲紫璃咕噥一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裡頓時舒坦起來。
不過轉念一想,想到蕭染兒心心念念要跟了赫連遠,卻落得如此淒涼下場,她心中又忍不住唏噓起來。
赫連遠這個男人,對蕭染兒是真的薄情。
可是,她願他對天下女人薄情,只對自己多情,如此最好!
公事,總是多到處理不完。
用過膳後,赫連遠便又回了御書房。
阿媚扶着雲紫璃回了寢殿,卻未曾服侍雲紫璃小睡,而是再次提議,到御花園去走走。
雲紫璃眼下心情很好,心想着月份越來越大,該多多活動纔好生,又想到早前在御花園的景色,她便又動了要出去走一走的心思。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如煙入宮之後,住進了錦華宮。
被人送回了錦華宮的她,仍舊沉浸在不久前赫連遠發落蕭染兒的噩夢之中,想到蕭染兒專寵多年,赫連遠說打入冷宮就打入冷宮了,連她身邊的翠兒也難道厄運,如菸頭疼臉疼之餘,腳底下也跟着發起軟來。
最是無情帝王家!
蕭染兒身後有蕭家那樣的倚仗,還說貶就貶了,她身後無依無靠,日後在這皇宮過活,只怕要如履薄冰,不能走錯一步!
讓自己的貼身宮人送走了承乾宮的人,她腳步虛浮的進了自己的寢殿。
然,她纔剛剛踏進寢殿門口,便忍不住神情一怔!
因爲,在寢殿中央處的錦榻上,有一男子,身着絳紫色錦袍,早已等候她多時。
“你……”
看到男子,她嘴脣輕顫了顫,單薄的身子,抑制不住的輕顫了起來。
男子感覺到她的視線,擡起頭來,在睇見她傷痕累累的模樣時,眸光微微閃動了下,卻又很快歸於寂滅,不冷不淡的開口問道:“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
“我……”
如煙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雙眸之中,此刻是忍不住的氤氳,她心絃輕顫着,壓下想要逃離的腳步,一步一步上前:“您怎麼過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過來了?”
男子俊眉高高挑起,脣角勾起的弧度透着幾分邪肆,起身便行至如煙身邊,拉着她往裡走,“以前,你在端王府的時候,你我可是日日相見的,這陣子不見,我都快想死你了,你難道不想我嗎?”
如煙腳步一頓,用力甩開男人的手:“安王殿下請自重!”
沒錯!
這個忽然出現在錦華宮的男人,正是安王赫連堂!
“自重?
赫連堂的聲音清冽,語氣裡卻帶着深深的嘲弄,連稱位也跟着變了:“你在本王身~下承歡的時候,怎麼不讓本王自重?”
如煙聞言,心下好似被人潑了一盆冷水,瞬間冷凝。
半晌兒,她苦澀的擡起頭來,滿是哀求的看向赫連堂:“那個時候,您是皇上,而如今的皇上,卻逃亡在外,您想要如何,便能如何,可是現在不同了……”
“現在有什麼不同?”
赫連堂凝着如煙苦澀哀求的雙眼,冷笑着問道:“只要本王想,想要什麼時候來見你,照樣可以什麼時候來見你!”
“不一樣的!”
如煙搖頭,眼淚滾落:“現在您是安王,而我是皇上的女人,若讓皇
上知道你我之間的事情,後果不堪設想……”
“他赫連遠不過鳩佔鵲巢,終有一日,我會奪回那個本屬於我的位置!”赫連堂冷冷看着如煙,見她緊咬着朱脣,不停落淚的樣子,眸色沉了沉,卻是輕輕伸手,撫觸着她受傷的額頭和側臉,嗔怪道:“璃兒,你該知道,我最看重的就是你這張臉,卻爲何不好好護着?傷成這樣,你一定很痛吧?”
聽到赫連堂對自己的稱呼,如煙整個人都不好起來。
璃兒!
她的本名,確實喚作璃兒。
可是眼前男人口中喚着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
他,同赫連遠一樣,把她當成那個女人的替身。
所不同的是,赫連遠從來沒有碰過她,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卻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日沒夜的佔有着她……
幾近發泄!
毫不憐香惜玉!
“璃兒?”
半晌兒,等不到如煙的回答,赫連堂沉眸,鉗制住她的下頷,迫她擡頭與自己對視,睇見她淚眼中的無盡晦澀,他哂然笑問:“怎麼?你不想見到本王?”
“沒有!我只是害怕,會被人發現!”
如煙心中暗惱,卻不敢反抗,只得彆扭的扭過頭去,躲開了他的手,然後快步自他身邊走過,在主位上坐下身來。
“本王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被人發現?”
看着如煙坐下身來,頗有幾分雲紫璃的味道,赫連堂心情不錯的重回錦榻坐下身來,伸手端了邊上的香茗,他喝了一口,微點了下頭,擡頭問着如煙滿臉的傷,眼底陰晴不定:“方纔去哪裡了?”
“皇后娘娘那裡!”
如煙此時也覺得口乾舌燥,知道赫連堂的問題不能不答,她如實回答之後,也端起茶盞喝了口茶。
聽聞她去了雲紫璃那裡,赫連堂雙眼微眯了下。
“皇后娘娘,可有爲難娘娘?”
擡手將茶杯放下,隨手摩挲着茶杯上的花卉,他看着如煙的眸色,透着幾分莫名的關切。
“沒有!”
看着他眼中的擔心,如煙苦澀的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她凝神看着他:“她不只沒有爲難我,還替我解了圍,發落了蕭氏!”
“什麼話?!”
摩挲着茶杯的手微頓住,赫連堂迎着如煙的視線,等着她的後話。
如煙抿了抿嘴,沒有提自己真實身份的事情,而是有所選擇的將她認罪之後雲紫璃給蕭染兒挖了坑,赫連遠發落蕭染兒的事情說給了赫連堂。
赫連堂愣了一下,隨即眼神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瞭然之色。
他印象裡的雲紫璃,清冷,淡定,雖然雙眸之中,永遠都寫着從容二字,但是骨子裡卻像是隻小狐狸,曲意奉承信手拈來。
他一直都知道,她美的不可方物,所以才一心想要得到她,卻從未想過,自己的一念之差,她成了赫連遠的女人,如今更成爲大吳王朝的一國之母。
心馳神往的回想着跟雲紫璃爲數不多的幾次相處,赫連堂眸色起起伏伏,情緒不定地收回摩挲着茶杯的手,他忽地擡頭看向如煙,眼神透着冷冽之意:“前幾日,你去挑釁蕭染兒一事,是母后的手筆吧?”
聞言,如煙低垂了眼瞼,輕點了點頭。
見狀,赫連堂臉色微沉,看着如煙的眸子,卻是無溫無波:“你該慶幸,這一次六公主沒有得手,雲紫璃安然無恙,否則的話,本王現在便會殺了你!”
聞言,如煙心下一驚,險些灑了手裡的熱茶。
想不到事到如今,這個男人竟然還捨不得雲紫璃受到傷害,她心裡驚疑萬分,不禁顫抖着出聲問道:“可是,那是太后的意思,我沒辦法忤逆……”
聞言,赫連堂微微一笑,目光溫煦地擡眸對上如煙淚汪汪的眸子:“你不能忤逆,但你可以告訴本王,到時候本王自有決斷!”
“是……”
如煙低垂着頭,眸子輕閃了下,並未多說什麼,一副逆來順受模樣。
赫連堂見狀,想起雲紫璃那雙靈動的眸子,頓時覺得索然無趣,轉而對門外喚了一聲:“秀秀!”
“奴婢在!”
隨聲而至,是一個其貌不揚的宮人,那宮人在赫連堂身側站定,輕福了福身,然後又朝着如煙福下身來:“奴婢秀秀,參見如嬪娘娘!”
“這……”
看着眼前的秀秀,如煙猶豫了下,故作不知的看着赫連堂。
“秀秀是本王的人,以後跟在你身邊!”
赫連堂看着裝作不知的模樣,眉梢輕動着如此說了一聲,便從錦榻上站起了身:“以後有關皇后的事情,你可以讓秀秀給本王傳遞消息!”
如煙聞言,也跟着站起身來,心中苦笑着點頭應了是。
赫連堂早已膩煩了她這種逆來順受的模樣,冷冷的撇了撇脣,便轉身向外走去
。
看着他離去,如煙身上緊繃的那根弦,終於啪的一聲斷裂開來。
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看着早已空空如也的門口,她不禁悽然一笑!
赫連堂眼底的厭惡,她如何看不出來。
可是,便是看出來,她又能如何?
如今,她的命,低賤到了極點,誰想要便能拿去。
可是雲紫璃呢?
她卻是那麼的高高在上。
不只赫連遠捧着,連赫連遠的敵人赫連堂也癡迷着,哪怕失了江山,他卻仍舊不死心惦記着她……
如煙不明白,爲何她跟雲紫璃生的幾分相似,命運卻如此不同!她討厭這種無力控制的感覺,想要逃離,卻不知哪裡是出口!
她要擺脫!
她一定要擺脫這樣的日子!
無論如何!
哪怕粉身碎骨!
雲紫璃!
雲紫璃!
……
心中不停重複着雲紫璃的名字,她狠狠的閉上雙眼,將眼底的淚水逼回,心中已然下定決心!
***
“啊嚏——阿嚏——”
午後的御花園裡,正在曬着太陽的雲紫璃一連打了兩個噴嚏。
見狀,阿媚輕蹙了眉頭,連忙上前:“娘娘可是哪裡不舒服?”
雲紫璃拿手裡的帕子輕掩口鼻,不以爲然地輕笑了下:“瞧你那樣子,不過兩個噴嚏罷了,幹嘛弄的草木皆兵的!”
阿媚脣角輕彎,笑道:“娘娘此刻懷的,是皇上的第一個子嗣,精貴的很呢。”
雲紫璃輕輕地,莞爾一笑,伸手撫上自己高聳的腹部。
恰好肚子裡的小傢伙踢了自己一腳,她心下頓時洋溢着無盡的滿足和喜悅。
這個孩子,對別人意味着什麼,她並不關心。
重要的是,對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將是她未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兄長之外,最親最親的親人!
眸華,輕輕的上仰,仰望着頭頂上方,一望無垠的蔚藍天空,雲紫璃忽然覺得,心情萬分舒暢!
等到生了孩子,她的身子養好了,吳國的局勢也該穩定下來了。
到那個時候,赫連遠會陪她一起去北燕。
只要一想到她的父皇和母后,她的整顆心都覺得滿滿的。
過去,未曾恢復記憶的時候。
她總覺得,天是那麼的沉!
但是……
恢復記憶之後,她的世界裡纔有了斑斕的色彩!
而那些色彩,全是她的父皇和母后給予她的。
他們,給了她一個可以隨心所欲的燕國,讓她可以開心的笑,開朗的活!
就像如今……
感情順遂,人生如意的她,雖然身在吳國,卻也因爲赫連遠的寵愛而開始覺得,這個世界,猶如以往在北燕時那麼美好了!
似是感受到雲紫璃的好心情,她肚子裡的小傢伙也一直鬧騰個不停,被小傢伙鬧騰的實在坐不住了,雲紫璃只得起來在御花園裡來回走動。
扶着雲紫璃,一步步向前前,看着她脣角噙着的幸福淺笑,阿媚的心底,漸漸也充實了許多。
她幸或不幸,已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此刻的雲紫璃,是幸福的。
這一切,便已足矣!
想到那個人的囑託,她心裡無奈一嘆,引着雲紫璃的腳步,竟向着御花園深處走去。
“這是要去哪兒?”輕擡眸華,雲紫璃望了望四周,睨着身邊的阿媚:“這會兒子,皇上該是已然忙的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自午膳時赫連遠去了御書房,直到此時,都未曾回返。
“應該不會這麼早吧!”
阿媚咕噥一聲,腳步仍舊向前。
腳下,是鵝卵石鋪成的碎石小路,即便是冬日,小路兩旁,亦是花草白木,假山嶙峋。
雲紫璃認真的欣賞着道路兩旁的景色,感嘆這裡果真美景如畫的同時,到底還是停下了腳步,轉身沉了眉眼,看向阿媚:“阿媚,你到底搞什麼鬼?”
今兒,提議她再來御花園的是阿媚。
眼下,阿媚又將她引到這裡。
雲紫璃不是傻子,之所以沒有立即轉身就走,是因爲她實在好奇,阿媚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娘娘……”
阿媚輕喚雲紫璃一聲,卻不曾去看她的眼睛。
見阿媚如此,雲紫璃眉心微顰。
就在她微啓紅脣,準備繼續追問的時候,卻見阿媚擡頭望着前面不遠處。
見狀,雲紫璃瞬間緊皺了雙眉,視線亦跟着看了過去。
只見她微怔了怔,旋即脣角便輕輕翹起,臉上揚起淺笑。
前方,假山羣下,
映入眼簾的,是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那人,黑髮高挽,以玉攢相扣,身着一襲大紅色錦袍,在各色冬季盛開的花卉中,顯得要多***包,就有多***包!
而穿了一身***包大紅衣裳的那個人,此刻正勾着薄脣,對她溫潤的笑着。
此人,除了無瀾。
不做第二人想!
“無瀾……”
低低的,輕喃一聲,雲紫璃沒有再喊他師傅,腳步再次緩緩擡起,向着不遠處的假山羣走去。
記得上次單獨相處,她們猶在樊城。
雖入宮之後在慈寧宮她也曾見過他,但卻因夾雜着太多太多的人和事,而不曾有過隻言片語。
後來,六公主帶了他的親筆信,說他要離開……
雲紫璃以爲,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卻不想,此時此刻,他不遠不近,就站在那裡!
“娘娘,您慢些!”扶着雲紫璃來到假山羣下,阿媚微抿了抿脣,福下身來,十分有顏色的輕聲說道:“娘娘和侯爺先說會兒話,奴婢有事,去去就回!”
“去吧!”
知阿媚是想讓自己和雲紫璃有機會單獨說話,無瀾輕笑着點了點頭。
“阿媚告退!”
阿媚直起身來,轉身向外。
“我聽說你中毒昏迷了幾日,如今可都好了?”話問出口時,無瀾的視線一直膠着在雲紫璃的臉上,似是學會了望聞問切中的望訣,想要以肉眼看出雲紫璃是否一切安好。
如今,她已然是赫連遠的皇后,且即將誕下赫連遠的孩子。
他,本不該再見她的。
可是,自從得知她中毒之後,他的心裡便始終不曾安寧。
不能親眼見她安好,他是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心的。
“我沒事!”雲紫璃擡眸,對無瀾笑了笑,想到早前阿媚的異樣,她不由輕嘆一聲:“你是怎麼收買阿媚的?竟然能讓她爲你所用,將我引來這裡?”
聞言,無瀾莞爾一笑!
想到過去這些日子裡,赫連遠將雲紫璃保護的極好,便是他想要見上一面,都難如登天,實在沒有辦法,他才求道了阿媚跟前,並對阿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若說上一次,阿媚自作主張,幫着赫連遠迷暈了雲紫璃,是違背了雲紫璃的心意。那麼這一次,她之所以答應無瀾,卻正是因爲,她知道雲紫璃的心意。
六公主一事之後,雲紫璃嘴上雖然不提,但是心裡卻是記掛着無瀾的。
這世上,並非只有愛情這一種感情。
有友情,有親情,有師徒之情,還有患難之情!
便是雲紫璃和無瀾,不是愛情,也會是這幾種感情中的一種!
不管是哪一種,都至關重要!
所以,清楚明白這一點的阿媚,終於選擇幫助無瀾……
“你我偶遇,關阿媚什麼事兒?”只如此清清淡淡的一語帶過,卻是打死都不承認今日之事跟阿媚有關,無瀾笑看着雲紫璃高高隆起的肚子,眼底光華閃閃的讚歎道:“有陣子沒見,你這肚子長了不少啊!”
此時的他,眉目如畫。
並未因雲紫璃身份的改變,而改變對她的態度。
無瀾的語氣,柔柔的,軟軟的,讓雲紫璃的心,在寒冬臘月裡,都跟着暖了起來。
暗暗的,在心下一嘆,她不再糾結阿媚到底有沒有被收買,微微揚起脣:“這陣子,你……過的可好?”
“沒有好與不好,只是過回以前的日子罷了。”
聲音略顯低沉,無瀾的語氣裡,蘊着濃濃的惆悵和不捨。
聽到他說話的語氣,雲紫璃心裡,涌上一股難言的酸澀,苦笑着微微垂首,“有的時候,我一直在想,若是當初在樊城時,我沒有去彈琴,今時今日,又會是什麼情形?”
“你如今已經回到了宮中,且不久之後,將成爲大吳王朝的皇后!”
臉上的笑,淺淺的,淡淡的,卻不及眼底,無瀾不由伸手在她額頭彈了一記:“整日無所事事,想那些有的沒的,有什麼用?”
他比誰都清楚,雲紫璃便是離開了赫連遠,心裡想着的也是赫連遠!
便是那日她沒有去彈琴,有朝一日,她還是會回到赫連遠身邊的。
無非,只是個時間長短問題!
事情已然發生了,如今再去追思,也只是徒添煩惱罷了!
“有你這麼彈皇后腦瓜嘣的嗎?”被無瀾彈了一下,雲紫璃不由吐了吐舌頭,灰溜溜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不悅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她大爲不滿,但是很快便眸華低斂,頗有些無奈的嘆道:“對於別的女人而言,皇后之位,也許是朝思暮想的,但於我……”後面的話,並未說出,雲紫璃無所謂地輕搖了搖頭。
吳國的皇后之位,他並不稀罕。
她
在意的,不過是那個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罷了!
“怎麼?不想當吳國的皇后麼?”
難得見雲紫璃露出如此狡黠的模樣,無瀾眸色深了深,嘴上雖然這麼問着,實則心裡清楚,雲紫璃對眼下的生活,還是十分滿意的。
雲紫璃伸手,意有所指的撫上自己的肚子,迎着他的視線,笑盈盈的問道:“我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麼?”
“當然!”
顛倒衆生的一笑之後,如彼時在梨花樹下一般,無瀾對雲紫璃又一次,伸出了手。
神情,微微一怔,雲紫璃面色愕然!
“你又想帶我出宮麼?”
擡眸望進他溫潤明亮的眸中,雲紫璃的心絃,抑制不住的動了動。
“若你不想當皇后,不想留在宮中,我便帶你離開!”溫和一笑,無瀾的手,往上輕輕一擡,伸至雲紫璃面前。“你放心,我會對你肚子裡的孩子,視如己出的!”
雲紫璃脣角,緩緩的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如彼時一般,笑了笑,“你想帶我去哪兒?”
無瀾如沐春風的一笑,回道:“天下之大,只要你想,哪裡都可有你我的容身之處。”
凝着他的笑,雲紫璃看着自己面前那隻白皙的手,雲紫璃緩緩的,擡起手來。輕輕的,一一撫過他修長的手指,雲紫璃悠悠嘆道:“如今的天下,都是赫連遠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走到哪裡,他都會找到的!”
語落,她的手,已然掃過他的最後一根手指。
指尖溫熱,透着他體溫。
雲紫璃的手,在他的注視下,緩緩垂落。
似是,早已料到這個結果。
無瀾的面色,並未有太多的變化。
只見他悠然一笑,微仰着頭,故意斜睇着雲紫璃:“你一定要如此一而再的傷害我這顆純潔癡情的心麼?”
“你明知我會一而再的傷害你,爲何卻仍在一而再的對我好?”
此刻,雲紫璃也在笑。
只不過,她的笑,透着深深的無奈!
靜靜的,無瀾睨了眼她大腹便便的樣子,也有些無奈的微擡眸華,輕輕一笑:“有句話,我沒有說錯,雲紫璃……果真是個薄情女子啊!”
他的笑,格外刺眼。
讓雲紫璃的雙眸,瞬間浮滿水霧。
鼻息之間,酸酸的,澀澀的。
她輕掀脣角,道:“你可還記得過去我曾說過的話麼?”
無瀾俊眉微攏,輕問:“你指的是哪一句?”
她與他說過的話,可是不計其數的。
“我,從來都配不上你。”
雲紫璃的脣角,倔強的揚起,想要讓自己做一個薄情薄情再薄情的女子。
可是……
憶起無瀾的好,面對着如此深情的他,她終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淚水。
他對她,總是那麼的好。
好到,即便她流~亡在外的時候,他會走遍大江南北,一直尋找。
好到,她的肚子裡,懷着別人的孩子,他卻仍是,一如往昔的對她好!
可,他付出了那麼多的好。
她卻無從給他絲毫!
看着她的眼淚,無瀾心下微微一窒!
眸光輕閃,他以手指撫過雲紫璃含淚的眼角:“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也不是我說了算的,要這裡,說了纔算!”另外一隻手,緩緩的爬上胸口,他有些悽然的對她笑着說道:“小璃兒,看你一切安好,我已別無所求,你走吧……”
“無瀾……”
雲紫璃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曾經滄海難爲水!
這,便是她與他之間,最適合不過的寫照。
擡手,輕撫額際。
眸華低垂,任眼淚簌簌落下。
半晌兒,雲紫璃深吸口氣,拂去臉上淚意後,又是長長一嘆,微轉過身,剛要準備離開,卻不期,擡眸之際,入目的,是一抹絢麗的明黃……---題外話---勤勞的雲麻麻萬字更新送上,感謝依依和沒道理a的月票!謝謝大家的咖啡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