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禮尚往來(上)

悶雷般的響動傳來,無需親眼看到,他是最清楚這意味着什麼——大隊的騎兵正在急速奔馳而來,可問題在於,清軍雖說是騎兵更多,但是缺乏能夠運輸的艦船,尤其是這一次的偷襲作戰,用的都是小船,戰馬是萬萬運不上來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明軍的援兵到了,而且來的還不是他早前預料過的水師,而是騎兵。

騎兵!

心隨念轉,只在這一瞬間,強世爵的心墜入了谷底。循着震動的方向,強世爵連忙轉過頭去,極目遠眺,視線自此地一直延伸出去,直至大海,卻全無明軍的身影,只是那份震動卻越來越近。

強世爵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到了下一秒,果不出他所料,鐵騎繞過了山林的拐角,突兀的撲入了他的視線,紅色的軍服,高高挑起的旗幟上亦是火一般的顏色。

“李,李建捷!”

迎風招展的旗幟上,偌大的李字昭顯了主將的身份。一馬當先,李建捷騎槍直指,大隊的明軍騎兵加速狂奔。

說起來,他之所以會出現在此地,還是由於明軍的戰略佈局。現階段,陳凱並沒有從粵西展開攻勢的打算,所以在瓊州府,林察的水師、杜輝的陸師以及蔡元的昌化協,有這些部隊就足夠了。李建捷的驃騎鎮從拿下瓊州府之後就是多餘的,必然是調回潮州戰場的。而陳凱在得到了肇慶之戰結束的消息後,便立刻派了李建捷回師香港協防。

返回香港,是需要時間的,但是尚可喜那邊也同樣需要時間,甚至是更多的時間準備好了一切纔能有機會對香港島實現威脅。

從擊退李定國的大軍開始,尚可喜需要親眼看着李定國離開廣東地界才能真的放心。那時候,再回到廣州,再得到瓊州府陷落,明軍水師主力在粵西而非是香港的軍情,就已經不再是四月初八在龍頂崗取勝的時候了,最起碼也得是四月下旬見了。接下來,尚可喜要籌劃戰術,做好一應準備,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就緒了,怎麼也要五月初了。

說起來,這還是由於哪怕林察去了瓊州府,香港這邊有江美鰲在,清軍的水師依舊不佔什麼優勢,最多也就拖住些時間罷了。

海峽是爲天塹,清軍能夠使用的戰術也就是調虎離山,既然是突然襲擊,那麼兵力不會太多,實力也不會太強,只要能夠壓得過守軍就足夠了。正因爲如此,陳凱調回了李建捷。

海上風浪耽誤了兩三天的時間,否則早就到了,哪還會有這番苦戰。或者,如此刻的李建捷所想的那般,如果李定國能夠在肇慶多堅持幾日的話,等他按部就班的回防,尚可喜十有八九是連突襲的計劃都要取消的。

鐵騎狂飆,以着肉眼可見的速度,鋪天蓋地般的襲來。越來越多的清軍注意到了明軍的騎兵從側後殺來,雖說是距離尚遠,但是明軍援兵出場,尤其還是冷兵器時代的戰場之王,此刻六七百兵的規模不小,尤其是比當面的明軍要多上數倍,可是在騎兵面前,卻又能算得了什麼?

明軍的騎兵呼嘯而來,清軍惶急當場,戰意全無。攻擊的頻率減慢了,聶一娘他們那邊是最能夠感受到的。一旦有了喘息之機,遠處的異變就立刻浮現在了眼前。值此時,聶一娘當即便是一聲暴喝。

“援兵到了,殺韃子啊!”

聶一孃的聲音裡充滿了喜悅和和對勝利的渴望,援兵抵達,不可謂不是給了這支明軍一劑分量十足的強心劑,當即便是士氣大振。

形勢逆轉,百多明軍開始轉而壓着清軍打,而此時,明軍的騎兵也迅速跟進,強世爵那邊抽調了部分長槍手列陣,意在拒馬,可他一個長久管水師的,這慌亂之中卻哪裡還記得,就憑這麼單薄的長槍陣,又如何扛得住明軍的鐵蹄席捲?

箭矢在戰馬上騰空而起,以着更勝飛燕的速度席捲清軍的長槍陣。陣型遭到破壞,奈何遭遇兩面夾擊,清軍當即便是陷入混亂,一時間兵將皆亂,再難補充,只得以這殘破之陣抗衡明軍的鐵騎。

與此同時,箭一脫手,訓練有素的明軍便直接將騎弓塞進了弓袋,反手便換上了騎戰搏鬥的騎槍、腰刀、大刀乃至是各種另類的兵刃。

騎隊奔流,裹挾着莫大的氣勢,每過一秒,清軍的膽魄便喪亂一分。只待戰馬衝到清軍近前,當即便是砍瓜切菜般的屠戮,清軍的長槍陣連稍微的抵抗也沒有展開便被衝破,接下來就憑那些持短兵的清軍在明軍的兩面夾擊之下其下場可想而知。

與那邊的明軍騎兵有志一同的砍殺着潰兵,聶一娘帶着的那些明軍守軍已然是徹底翻身,看着那些犧牲的袍澤,哪還有半點兒留情之處。

刀砍、槍刺,明軍肆意的砍殺着清軍,哪怕是想要跪地請降的也是有殺錯無放過。片刻之後,戰場上再無站着的清軍,有的只剩下了兩部匯合的明軍在那裡打掃戰場,尤其是聶一娘他們,甚至連打掃戰場的氣力也無,直殺到了氣力耗盡纔算完事。

“強世爵?沒聽說過。”

隨手將那死不瞑目的首級扔在了一遍,李建捷所剩下的只是那一臉的滿不在乎。相比那些清軍死人,他反倒是對這些明軍守軍更加感興趣。至於原因,只因這羣人帶頭的竟然是個女人,實在是想不惹眼都難。

“你是那個救護隊的?”

李建捷聽說過救護隊有個女隊長,但姓甚名誰卻哪有那個閒工夫去記,此刻見得,出言問及,倒是聶一娘連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卑職香港島守備隊下屬救護隊隊頭聶一娘,見過李伯爺。”

聶一孃的態度,李建捷很是滿意,點了點頭,便要問及爲何會是她在此帶隊。須知道,這兩百多的明軍,有守備、有千總、也有把總,各級軍官組成的階級密不通風,莫說她是個女人了,就算是她是個男人,又哪有輪得到她出頭的機會。

話未出口,稍遠處的鎮子方向,一羣人大呼小叫的趕了過來,仔細一看便知道是那守備以及本島上負責牌餉、民政方面的官吏以及部分衙役。

“卑職在此,卑職在此,此番李伯爺千里赴援,卑職代島上商民將士感謝李伯爺的救命大恩。”

守備一臉的諂媚,這一羣人直接便將聶一娘等人擠在了一旁。但見李建捷還要開口問及,守備連忙做出瞭解釋:“虜師來襲之時,卑職身子不適,等到卑職知道了虜師登島,再趕來時宋千總那邊已經敗了。於是,卑職只得令聶隊頭暫代指揮之責,繼續拖延虜師,爲援軍趕回爭取時間,而卑職則去通知島上的官吏時刻準備焚燬倉儲,同時招來了這些衙役來赴援……”

三言兩語之間,守備便把責任推到了那個千總的帶兵不利身上,而聶一孃的反擊也變成了授意於他。至於臨陣逃脫,跑到港口那邊去找船出海則更變成了聯絡援軍。

此時此刻,在場的守軍無不面露激憤之色,尤其是最早跟隨聶一娘反擊的那幾個救護兵,如今只剩下了兩人,更是怒不可遏。

然而,聶一娘一伸胳膊便攔住了他們,隨後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否認,只是表示救護隊職責在身,傷員需要儘快醫治,便告辭而去。

守備是林察的親戚,確切的說是林夫人本家兄弟的小兒子。林察封侯,林家連帶着妻族盡皆得勢,這本家兄弟的幺兒便在嬌生慣養中長大,遜色乃父、乃兄頗多。這兩年,實在是林夫人枕頭風吹得多了,林察才帶他出來歷練,跟在林察身邊時老實極了,而且小聰明頗多,在軍中人緣也不差。由此,林察才向陳凱要了這香港島守備一職與他,以求多有歷練,總能成器。本來林察在島上時倒也沒什麼,哪知道林察一走,這廝便敢擅離職守了。

奈何,輔明侯的親戚,聶一娘知道深淺,未有多言。而那些守軍們更是一個個的敢怒而不敢言,乾脆也不在此給他充場面,直接跟着聶一娘,攙扶着傷兵便直接回返軍營去了。

那些守軍一走,地面兒上當即空了不少。守備還在舌燦蓮花,哪裡顧得上那些丘八的感官,倒是那些官吏,似乎對方纔的突襲還顯得很是心有餘悸的樣子,不過此刻有在守備口中英明神武的李伯爺在,倒也能安心不少。

未及片刻,江美鰲的艦隊便趕了回來,看到的是李建捷所部正在打掃戰場,倒也鬆了一口大氣。很快的,江美鰲的那個副將也帶着艦隊,以及繳獲的艦船和俘虜的清軍急匆匆的趕了回來,但見明軍已經守住了島嶼,高懸着的心也總算了落了下來。

“末將無能,讓那蓋一鵬跑了。媽的,就兩條船,就差那兩條,姓蓋的早有準備,等我解決掉前面那艘船的抵抗後,他已經逃之夭夭了。”

副將很有些氣餒,也免不了擔憂。江美鰲按照既定的排班帶着艦隊巡視航線,他留守在此,便兼有了協守之責。清軍來襲,他中了調虎離山的詭計,責任是少不了的,唯有軍功方能設法求一個功過相抵。

苦戰一番,總算是基本上殲滅了清軍的水師,這算是功勞一場。一回來,香港島也沒有淪陷,甚至就連損失也遠比預料中的要少上許多。但是,少了個蓋一鵬卻終究是不美,未能盡了全功便是他最大的遺憾。

副將話說着,李建捷與江美鰲對視了一眼。他們二人皆是陳凱的人,在與陳凱的關係上,比之杜輝、柯家兄弟那樣的至交好友,比之林察、洪旭、陳豹那樣合作多年的盟友,確是要更近上一層的。此刻無需多言,只要這一眼過去,便無需再多說些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之中。唯有那守備還在賣力的佈置慶功宴的事情。

說起來,他在這一戰中的表現,只能用一個死路一條來形容。無論是擅離職守,還是臨陣逃亡,都是軍中的死罪。現在所持的無非是那些守軍知道他的身份,敢怒而不敢言,此刻賣力逢迎,自也是寄希望於李建捷、江美鰲等人能夠看在林察的面兒上爲他向陳凱多多美言——功勞什麼的,是不敢想的,最起碼也要落一個功過相抵纔是。

身份,是他最大的依仗。至於軍心什麼的,他也看出來了,無論是那個戰死的千總,還是聶一娘,此刻說話都比他更加有用。

不過,於他而言,只要官職尚在,便可壓得住那些丘八。倒是聶一孃的表現,實在將他嚇得不輕。尤其是聯想起這女子的那些傳聞,尤其是回憶起他這段時間來對其的口舌花花,便不由得直冒冷汗。

“伯爺,末將聽說,那聶隊頭的亡夫和亡兄當年曾追隨張翰林……”

張翰林,自然是張家玉,而那一年,嶺南三忠的主要對手就是李建捷的義父李成棟。這是一樁舊事,守備藉着介紹聶一娘提起了這是,卻讓李建捷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某知道了。”

慶功宴在守備的大力操持下也算是賓主盡歡,到了第二天一早,李建捷寫了書信,由聯名的江美鰲派船送回瓊州島,向陳凱報信。與此同時,李建捷也率部渡過了九龍海峽,直取那片海岸裡許之外的清軍營地。只是等他們到了的時候,早已是人去營空了,用左近樵採的百姓的話說,昨天那些營寨裡的清軍輔兵就都跑了。

估摸着時辰,大抵也就是李建捷出現的時候。算起來,即便是那時候直接殺來也只能追上個尾巴。至於清軍輔兵的去處,無非是新安縣城,那裡有一個鎮的清軍作爲九龍半島營寨清軍的後勁,其中昨天施以偷襲的綠營兵裡除了強世爵的本部兵馬外,便多有新安鎮綠營的。

“放火,把這破地方燒了!”

原以爲只是清軍監視的前沿營寨,再兼着新安鎮在後,明軍一是不在意,二是也不敢貿然登陸作戰,便一直放任着營寨的存在。從林察在時就是這般,江美鰲接掌此地之後,亦是如此,哪裡能想到,這裡會成爲清軍施以突襲的前沿陣地,尤其是營寨的寨牆掩藏了那些小船的行跡,實在打了明軍一個措手不及。

營寨熊熊燃燒,李建捷也沒有帶着所部騎兵到新安縣區轉一圈。說起來,一是浮海而來,昨日又有激戰,無論是士卒,還是戰馬都需要時間休整;而另一方面則是此地距離新安縣城也不算太近,尤其是還要渡過那條明溪,也就是後世的深圳河。敵佔區情況不明,暫且確實沒有冒險的必要性。

“等撫軍回來的,再與這些韃子一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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