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走到她面前,定定的看着她,“你叫什麼名字?”
娟兒代她答道:“她名叫春紅。”
風月低頭笑了笑,嘆口氣道:“你還記得我嗎?”
春紅搖搖頭,瑟縮的樣子惹人生憐,風月淡淡看着她,伸手替她將臉旁的髮絲撥到一旁,“你該記得我的,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淪落進南宮裡做老夫人。”
聞言,她才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是南宮家的老夫人,春紅嚇得立刻跪倒,“老夫人,奴婢有眼不識泰山,請老夫人饒命。”
風月冷笑着收回手,“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也不會吃了你。”
“老夫人……”
她轉身往回走,對娟兒道:“看她模樣長得不壞,放在後院太可惜了,正好秋喜走了,就讓她到前院服侍我罷。”
娟兒怔愣在站在原地,忘了跟過去,直到她走出去老遠纔回過神來,“是,老夫人。”
秋喜自從得了老爺的吩咐後,暫時被安排在後院一處獨院裡,吃住有傭人服侍着,平時只做些輕巧的針線女紅,也都是爲了自己的嫁妝,別的活一概不讓她做了,本來在這裡不指望有誰來看她的,突然聽到外頭稟報老夫人道。她還有點不敢相信,出了門,看到站在陽光下的清麗身影時纔不得不信,高興的跑下臺階,“老夫人,奴婢見過老夫人。”
她福身行禮,風月微笑的看着她,“起來罷,走時一句話都沒有,害我擔心你。”
對於這個陪伴她度過半年痛苦時光的丫頭他還是有點感情的,秋喜親暱的上來摻着她的手臂道:“奴婢也覺得很突然,突然一下子就……”
她轉身朝娟兒道:“有娟兒服侍着老夫人奴婢走得很安心。”
風月笑了笑不語,秋喜扶着她進了房,親自沏了好茶端上去,“老夫人最近好嗎?其實奴婢也想過去看望老夫人的,只是老爺看得緊,這院門都出不去一步。”
“我都知道啦。”風月道,轉身看着屋子裡的擺設,“這裡就是你以後的住處嗎?”
秋喜搖搖頭,“不是罷,只是暫時的,等別院裝修好了就搬到那邊去了,少爺還沒娶正妻,想必老爺是想等少爺正式娶妻時才搬的。”
現在面對她,她還是有些尷尬的,一直低着頭紅着臉,看出她的窘迫,風月笑着道:“怎麼?不先叫我一聲娘?”
秋喜捂着臉道:“老夫人,連您也打趣奴婢。”
風月笑笑不語,轉身對娟兒道:“你先出去一會,我有事要跟她說。”
娟兒福身退下,爲他們帶上房門,看着眼前的秋喜,確實跟從前不同了,她已經換上了綢緞衣服,一應東西也都按主子的來,只是從來的奴才心性不變,見人就低頭,說話也奴婢長奴婢短的。
風月盯着她看了一會道:“老爺既挑了你,自然是你有過人之處,以後也不必見人就低頭,你要時時記得自己是主子。”
“謝老夫人教誨,奴婢記住了。”
風月笑了笑,接着道:“現在府裡就你跟我熟一點,現在他們還要把你弄走了,以後再沒有人跟我說實話了,府裡的事我也大概這輩子都別指望弄清楚了。”
她說得惆悵,忍不住嘆了口氣。
秋喜擔憂的看着她,“老夫人,奴婢聽說老夫人現在已經被老爺認可了,怎麼還有什麼煩心的?”
風月嘆了口氣不語。
秋喜急的道:“老夫人,您說出來,只要奴婢能做的一定儘量替老夫人做,以此還老夫人栽培的恩情。”
風月拉過她的手,在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其實也沒什麼事,是我多心了,府裡燕君小姐是個聾啞,而後院被符咒陣壓的亡靈,住在這個府裡,總不見得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
秋喜臉上神色動容,爲難的看着她,“我知道老夫人疑惑,只是這些事情是府裡的忌諱,您還是不知道的好。”
聞言,風月放開她的手,“我只是說說,其實也就是有時候想起來鬱悶罷了,知不知道,反正我也不算是這個家的人,不知道也無防。”
“老夫人……”
“行了,看你在這裡很好我就放心了,我走了,你好生歇着罷,等到圓房那天我會派人送份上好的嫁妝給你的,你是我房裡出去的,這份嫁妝理應我出的。”她微笑着向她辭別。
秋喜看着她,眉頭深深擰在一起,“老夫人,奴婢真的不是不想告訴老夫人。”
“算了秋喜,我也不想爲難你。”她轉身朝門口走去。
秋喜遲疑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叫住她,“老夫人……”
風月就是在等她這一聲,她微微笑着,將邁出的腳緩緩收回,轉身看着她。
“奴婢吿訴您,其實都是過去的事了,老爺當年也只是一時氣憤難當纔會做傻事,只不過少他一直不肯原諒他。”
風月走回去,拉着她的手一同在鸞榻上坐下,“慢慢說。”
秋喜低下頭,小聲的將從前的故事告訴了她。
十幾年前,老爺的身子骨還很硬朗,一次跟着朋友逛窯子的機會認識了一位姑娘,那姑娘名叫婷婷,長得十分出色,也會歌舞,深得老爺喜歡,於是就想把她贖出來娶進門做小,可是當時老爺已經有三房太太了,大太太與二太太三太太商議都不同意,與老爺僵持了一陣,可老爺最後還是將她娶進了門,做了四太太。
因爲與三房不合,她就一人住在後院的春廷園裡,那個廷,從前是“婷”是老爺爲她特地寫的匾,後來才換了字的。
風月聽着,心裡暗暗思附,難怪南宮明那天說,自己再不濟也沒娶一個窯姐兒回來,原來是這話。
秋喜接着道:“她嫁進來自然是得寵的,不下半年就有了身孕,其實對這些,老夫人看得很淡,也就是二少他的生母,容忍了二房三房,再有一個進門對她來說也沒有太大改變,只是正得寵的二夫人就不樂意了,她進門雖晚,可是生孩子卻早,
大少爺在老爺跟前一直挺得寵的,二夫人還爭着有朝一日壓過老夫人的頭頂做正房,正在來了三太太四太太,她這夢想也就漸漸的破滅了。
當時的大少爺已經娶妻,燕君也有兩歲了,正是幸福的時候,大少爺跟着老爺打理生意,二少爺當時還在讀書,不大理這些。
四太太懷孕生子其實是誰也擋不住的,老夫人跟三夫人也都默默接受,就是二夫人容不下這口氣,就在四夫人快要臨盆的時候,老爺因一宗生意急着被叫出府去了關外,只留着大少爺在家裡照應着。
那天夜裡下着雨,本來是小雨,後來越來越大,接着天上起了雷電,於是各房都早早收拾睡去了,到三四更時,突然聽到後院一聲慘叫,趁着雷電聲這慘叫聽起來格外嚇人,我當時還在少爺房裡服侍,少爺當時年歲小,一心只想着玩,聽見熱鬧就跑了出去,於是我也只得服侍着他跟過去。
後院早就燈火通明瞭。
是四夫人房裡出事了,我們去時,看到老夫人也正匆匆往那邊趕,而大少爺渾身是血衝了出來,看到這裡,我就知道出事了,連忙拖着二少爺躲進了一旁的假山後頭。
漸漸的,四夫人房裡的叫聲減小了,最後房裡開始有哭聲,是二夫人的哭聲。
看到這裡,我就明白了大概是什麼事了,心想壞了,等老爺回來一定會有慘劇發生的,我抱着二少他躲在假山裡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這時,原本應該三天後回來的老爺卻突然回來了,急匆匆的走向四夫人院裡,家丁敲開門,敲門的動靜震得山響,院子裡一片紛亂,我見事態越來越嚴重,就硬拖着二少爺回了房,隔天一早,便傳出了四夫人和肚子裡的孩子一起慘死的消息。
而後,消息一直被牢牢封鎖,府裡的人那時個禁止去後院,對外只稱四夫人暴病而亡,隆冬臘月,四夫人的身子停在院裡整整一週才下葬。
其實這件事,不說也明白是誰做的,是大少爺,老爺痛失愛妾與未出失的兒子,悲痛欲絕,召來府裡所有的人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誰做的。
大少爺一個人承擔了下來,說是自己做的,是自己下的毒,而後在與四夫人掙扎當中不小心刺中了她的肚子,可是二夫人護子心切,說毒是自己下的,總之鬧得不可開交,當時大少奶奶也帶着孩子在場,老爺痛訴他怎麼下得去手的時候,突然暴怒打怒出手打了大少爺僅兩歲的女兒一巴掌,燕君小姐當場耳鼻流血,被打穿了耳膜,從此,就燕君小姐就成了聾啞。
老夫人原本身體不好,雖然沒參與此事,可是老爺對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也不相信,從此再也不回府裡住了,二夫人愧不難當,害怕連累兒子,只一心想身責任背到自己身上,於是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上吊自殺了,老夫人看見家裡鬧得雞飛狗跳,連死了兩個人,連燕君也受了傷害,一氣之下就病倒了,不出幾個月便撒手去了,大少爺從此失去了母親,性格大變,跟誰都不親近,也不說話,對老爺也越來越怨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