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想什麼呢?”娟兒垂下手道,吩咐她們將衣料收起來。
風月只管望着窗邊出神,牆角下,春紅正蹲在那裡剪花,她細緻的,一片葉子一片葉子修剪,來到這裡之後她似乎變得比從前好了,臉上偶爾也能見到笑容。
看着她望着春紅出神,娟兒不禁道:“老夫人,最近怎麼不見您看那副“宮閣繡捲了?”
聞言,風月收回目光,臉上浮現出愁緒,“看了又能怎樣?我又不能親自去京城問個清楚。”
“老夫人想進京?爲什麼?”
風月苦笑着低下頭,“有一件事必須要弄清楚。”
娟兒想了想道:“如果老夫人真的有要緊事要去的話,去求求老爺也不一定會不準,老夫人爲何不試試。”
風月沉默了,目光漸漸飄遠。
在她說之前她從沒有想過要去跟老爺說這件事,現在這麼一說她才恍然大悟,是呀,她又不是被囚禁了,爲什麼不能出府呢?
或許在她心中某一塊,藏着某處不願被人提起的隱私,雖然已被她埋得很深很深了,但是稍一碰觸,還是會讓渾身跟着顫抖一把。
她笑了笑,站起身道:“我現在就去跟老爺說。”
……
老爺房裡長年瀰漫着鴉片香,人走進去就像掉進雲裡霧裡,分不明俗世夢境,傭人通稟後,風月低着頭進了內殿,老爺被人扶着從榻上坐起身,精神不十分好,只看了她一眼道:“有事嗎?”
“老爺,妾身想求老爺一件事。”
南宮老爺目光凝重起來,語氣還是平穩的,“什麼事?”
“當年在宮裡,一個人曾對妾身有過救命之恩,妾身一直想要報答她的,只是耐何新皇繼位之後就譴散了宮人,錯過了報答機會,現在又有了她的下落,所以妾身想當面見一見她,報了當年的恩情,也算是……了了心願。”
南宮老爺不說話,低着頭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屋子裡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尷尬,風月屏息站在那裡,本來抱着一絲希望,到現在,已經一點點消退了,直到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南宮老爺才又開了口,擡起頭道:“你去罷,順道去王府看看王妃,上次你生病她來探望過。”
聽到這話,風月心中隱隱有一絲感動,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她不想騙他,咬了咬牙道:“老爺,其實妾身這次進京就是爲了去王府,因爲……臣妾找的那個人十有八九在王府。”
南宮老爺用渾濁的目光裡透出一種犀利異常的銳光,“哦?是嗎?”
“是的老爺,如果您不允許的話,妾身就不去了。”她低着頭,等待他的裁決。南宮老爺片刻後笑着道:“你去報恩,我怎麼會不同意呢?只是現在臨近過年,路上不太平,你多帶幾個護院隨從,以保路上安危,趕在過年前回來就是。”
風月心中一陣欣賞,俯下身子,“謝老爺成全。”
南宮老爺
面色淡淡的,笑着道:“讓你去,是因爲相信你是個聰明人。”
聞言,風月怔愣了。
他頓了頓,接着道:“你與靖王爺的事我有耳聞。”
風月看着他,當時心中有種被玩弄的感覺,原來他原知道,可是他卻裝作不知道,讓她一直這樣活到現在。
“老爺……”她聲音顫抖着,想要跟他說些什麼,可是他卻話峰一轉道:“不過我相信你,既然你是我南宮雲翔的人,就沒有理由不相信你。”
風月啞口無言看着他。
南宮老爺側身靠到厚枕上,朝她揮揮手,“去罷,該用多少銀子或是帶多少傭人隨從隨你喜歡,跟帳房打聲招呼就行。”
“謝老爺。”
“去罷。”
他翻身躺下去,拿起了煙槍,風月告退出來,一臉的沉默,絹見她這樣以爲沒準,安慰的道:“快過年了,老爺一定是怕老夫人年前趕不回來,反正知道她下落,明年再去也不遲。”
風月低下頭笑了笑,“沒有,他準了。”
娟兒一怔,臉上露出狂喜表情,“真的呀?老夫人,您可真是太有福了,老爺這樣寵您,這是從前對哪位夫人都沒有過的。”
風月笑笑不說話,漠然向門口走去。
他的寵讓她無形中有種壓力,對,忠貞的壓力。
得到老爺的應準後,當晚她就開始收拾東西,屋子裡擺滿了箱子,雖然只是去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可是卻每樣東西都不能缺,禦寒的大毛衣服,各式見客的衣服,還有乾淨的被褥都要帶齊全了,傭人們也每人一個包袱,加上護院隨從,這樣算下來整個隊伍便十分可觀了,前後四五十人,走到京城,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算下來,她只能在京城待兩三天的時間。
風月看着娟兒收拾東西,一個人拿着繡卷坐在榻上。南宮明進來的時候她正想要收起繡卷,見他不聲不響的進來,臉上不禁現出不悅來,“二少爺怎麼這麼晚過來?”
“聽說老夫人明天啓程去京城,我來送送。”
“謝二少爺關心,不過去幾天很快就回來了。”她臉上擺明了不歡迎,可是他卻一點都不在乎,徑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聽說老夫人這次進京是專門爲了去王府的。”
風月斜眸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的意思,冷冷的道:“沒錯。”
“老夫人私會情人還敢如實稟報現在的夫君,可真讓人對你刮目相看。”
“你太齷齪了。”她氣憤的站起身,擱在身上的繡卷掉到地方,南宮明快一步撿起來,打開看了看道:“這是什麼?”
風月忍氣不理,他卻饒有興致,“看樣子像宮裡的東西。”
聞言,風月不禁看向他,冷笑,“宮閣繡卷就一定是宮裡的東西嗎?”
南宮明不屑的冷哼一聲,目光盯着繡捲上,“我只是看針腳做工,一般外面的人是不敢用翔雲紋的繡布的,也只
有皇家才用,繡布雖好,可是她繡線卻差點,一般來說,能用得起這樣秀布的人該用金線銀線摻着點綴纔好,可是這上面卻一點都沒有,應該是宮裡哪個宮女偷着用下角料繡的。”
風月直起身子,目光復雜看着他。
南宮明擡頭衝她笑道:“看什麼,驚訝嗎?”
風月不語,她確實驚訝,連一個不懂得女紅的大男人都看出了這其中的蹊蹺,可是她卻這麼久還沒有看出端倪來,慚愧不已。
“你不必驚訝,府裡的生意涉及有絲絹刺繡之類的,所以我懂一點。”
他將繡卷放到桌子上,起身看着屋子裡擺着的箱子道:“看來你也快收拾得差不多了,祝你一路順風,老夫人歇着罷,我告辭了。”
他負着手出了房間。
娟兒走出來道:“老夫人,都收拾好了,沒什麼事的話就洗洗睡罷,明天還得起早趕路呢!”
風月沒有哼聲,默默站起身。
風月走了那天,只老爺派了房裡的張嬸出來送了送,還有燕君獨自跑出來送她,其餘便再沒有人出來了,風月不捨的拉着燕君道:“在家好好聽話,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燕君含着眼淚點點頭。
“行了,張嬸,你帶燕君小姐回去罷。”
“是,老夫人一路小心。”
風月轉身上了馬車,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一雙眼睛正冷冷的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
漠北到京城,路途跋涉遙遠,加上隊伍不精練,走得有些拖拉,等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後了,風月算着年前回府的時間,並不敢耽擱,到了京城,找了客棧住下後便寫了帖子命人送到王府。
一路舟車勞頓,她也有些累,早早的讓娟兒備了洗澡水,洗過便睡下了,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頭有人吵鬧,睜開眼道:“外頭是誰喧譁?”
嘈雜聲停了下來,娟兒的聲音傳進來,“回稟老夫人,是王妃來看望老夫人了。”
聽到王妃,風月的睡意卻一下子消退了,她掀被下牀,披了一件外袍道:“讓她進來罷。”
“是,老夫人。”
她打開門,穿着紫貂大衣的佟佳碧芸一臉傲然進了房間,幾個穿着宮中服飾的丫鬟被留在門外,她只帶着春杏兒進來。
風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揉着發疼的額角道:“姐姐一聽說我進京就趕過來看望,真是讓人感動。”
“我也沒想到你會追到京城來。”她笑着道,在另一邊坐下來,吩咐春杏將帶來的東西呈上來,“這是我給你帶的一點小點心,都是宮裡的樣式,你償償罷。”
春杏將食盒打開,端出裡面的點心。
風月朝桌了看了看,笑着道:“謝了,我不敢吃,怕姐姐毒死我。”
聞言,佟佳碧芸臉色猝然黯了下來,冷哼一聲道:“我好歹也是王妃,怎麼可能當天化日之下做這麼沒有王法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