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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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宜佳頓住腳步。(?)

楊廣北同樣停下來,微微抿脣,看着她,像是等待她一個指示:到此爲止,或者繼續。

這一瞬間,林宜佳想了很多很多,卻終於咬了一下脣,再次緩行起來。

楊廣北咧嘴笑了,也跟上去,同林宜佳並肩,繼續低聲說道:大顯立國之後,太爺爺論功而得武興候,從此由暗轉明,替元帝坐鎮西北。自然,太爺爺向元帝交出了暗部的權柄。

不過,太爺爺交的並不徹底。楊廣北道:他執掌暗部多年,也得到了少數人的絕對忠心。那些人並不願意由暗轉明,聽從新頭目的認命,便在交接的過程中悄然脫離了暗部,隱匿於尋常人之中,只有太爺爺才知道他們的身份。

太爺爺也需要有這樣一些人,來當他的眼睛和耳朵。楊廣北道:因而,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經營着這股勢力,雖從未讓他們做什麼大事,卻也一直收攏控制着他們……

太爺爺離開人世之後,這些人到了祖父手中。提到老侯爺,楊廣北神色有些微暗,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後來父親戰死,祖父暗中就動用這股勢力保護我,後來在我十二歲那年,就徹底地將其交到我手中……

這股力量,原本並無人知曉,就是祖母也不知曉。後來不知爲何,先帝起了懷疑……

楊家原本沒有用使用那些人做任何不利於大顯不利於皇家之事,不過是用於自保和保護一個小孩子罷了。而先帝卻因爲心中存疑,就使手段害死了一個戰功赫赫忠心耿耿的老臣!也正因爲楊家從未有過任何不當的心名單,到盤盞的擺放,從府上的裝飾,又到喜宴上的各等菜式,誰管哪一項,都一一分說了清楚。連楊錦心也得到一個負責茶水供應的差事——

哪一處做壞了,又有誰該在其中故意搗亂,讓楊家丟了人,就別怪我不客氣!紅月大長公主最後警發狠告了夫妻二人並一個楊錦心,讓讓她們散了去。

最後,紅月大長公主拍了拍楊廣北的手背,長嘆了一口氣。

楊廣北神色黯然,低着頭什麼話也沒說。

我倒不是不會打仗,兵書武藝我也是祖父教出來的,他老人家當年也很滿意於我……

過了冬月,很快就是臘八。如今楊林兩家成了姻親,這臘八節禮當然要有來有往的。林家送過去的,是林宜佳親手熬的八寶粥,而楊家送來的粥,是皇家賞賜的御粥,好不好喝另說,代表的是在皇家面前的臉面。

楊廣北親自領人送了來,當然也爲了見一見林宜佳。

此時,他們二人在暖廳中對坐。

暖廳中擺了幾盆水仙,開着暖黃色的小而嬌的花朵,自若地散着馨香。

楊廣北在煮茶。

他手上動作很熟練,如行雲流水一般,卻奇怪地並沒有多少雅緻的感覺,只讓人覺得,他會煮茶,也很熟練而已。

我十二歲的時候去過戰場。楊廣北道:那年秋天,我親自制定了計劃,親自帶着人,在那些牧民們沒有上馬爲匪之前,帶着一對脫了鎧甲的西北軍,不過是三百人,深入了草原。

說到這裡,楊廣北有些沉默,像是在回憶當年那一場戰事。許久,他纔回神,開口道:那一次行動,無疑是很成功的。我們禍害了幾乎整個草原,一把火將牲畜最後一口也是最重要的一口口糧給燒了乾淨……我們並沒有直接殺死多少人。但毀掉了草場,牲畜必然會餓死,沒了牲畜,牧民當然也會餓死……大顯嚴陣以待,而經過這一吃突襲之後,再兇悍的牧民也失了心氣,爲了活命,只能趕着剩餘的牲畜遠遠地往西走往北走……

往西邊……草原能夠供養的牲畜是有限的,爲了牧場,當然要爭個你死我活;往北邊……那裡冬天真的能凍死人,穿再厚的皮裘喝再烈的救也沒有用。就算有用,牲畜卻肯定要大批大批凍死的……凍死了絕大部分牲畜,春天就會沒的吃不說,牲畜也是要一胎一胎繁衍的,夏天牧草再好,又有什麼用?人總不能靠吃草活着……

楊廣北遞了一盞茶給林宜佳,道:那一次行動,直接讓西涼那邊三年沒有緩過勁兒來,再成功沒有了。但,宜兒,你知道嗎?不管我做的多好,帶出去三百人回來了二百八十八人,不管他們多麼崇拜我,不管祖父如何誇讚我,我都不喜歡戰爭。

我也沒有別的什麼善良不忍之類的想法,只是真心覺得沒意思。楊廣北將一盅茶一飲而盡,道:真的沒意思。所以,宜兒,我不想要武興候這個爵位,你能理解麼?

林宜佳沒有立即表態。

她剛剛一直在聽楊廣北說話,是很認真地聽——據他說,他從很久以前的那個上元節就開始關注她的話,那她瞭解他就不夠多。

她從來不知道,楊廣北還曾經做過這件事。

十二歲領着三百人踏平草原,給大顯西北帶來至少三年的安寧……這得多大的功勞啊,爲何她沒有印象?而楊廣北做了這麼轟動的事件,爲何從未聽到盛京有人提起過?更別提嘉獎了……

爲什麼我們一點都不知道有這事?林宜佳心中存疑,就問了出來:雖然那個時候我們一家應該還在廣州,但若是你十二歲就有了如此大功,又怎麼會這麼多年籍籍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