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聘禮

231 聘禮

梨清園的新戲終於有了一個名字,叫《歡喜劫》。

《歡喜劫》也同時有了一個不那麼完美給人以無線想象的結局——公子違背家族之命孤身聘娶小姐……那麼,這兩個人的未來生活,會如何?

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見解。

而林府此時關上了大門,將外面的紛紛擾的流言和視線都關在了大門外。

林大夫人接過楊廣北親自呈上來的嫁妝單子,看了幾眼,含笑對楊廣北道:“唔……你倒是捨得……不怕將來自己沒有了花用,向媳婦討會丟面子?”

林敏佳本來正帶着兒子瞧那被一路鼓鑔嚇傻了的白天鵝們,聽到林大夫人這般說連忙跳了過來,擠在林大夫人身邊去看那聘禮單子,一邊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林敏佳看了幾眼之後,也瞪大了眼睛,吃驚地道:“沒想到你這麼個人一直不聲不響的,居然有這麼多的好東西!我還以爲你這四十八擡的聘禮都是花樣子湊數的呢!”

說着她又將那禮單拿給林宜佳看,道:“小六,你快瞧瞧!這下咱們姐妹幾人之中,就從了最有錢的一個了!嘖嘖……”她又招手喊過自己的兒子以及君玉和言玉,指着林宜佳對他們幾個小孩子誘惑道:“看到沒有?這是你們小姨母,以後要買什麼錢不夠的話只管找她!她錢多!”

幾個孩子都笑嘻嘻的。

林大夫人瞪了自己二女兒一眼,笑罵道:“就你眼皮子淺!沒得教壞了小孩子!一邊兒去!”

但楊廣北的聘禮當真是很厚。

雖然箱子外看着很普通,都是用一個房子模型代表着宅子,用一塊寫着“商”的木板代表着鋪子,用一點麻布代表了衣料,用一個銀手鐲代表着珠寶首飾等等之類,但——

宅子卻不僅僅是哪一處的宅子,而是一共八處宅子,從一進的小獨院,到五進帶園子的大宅。當真是遍佈了盛京東南西北各處;田莊是山林、水田、旱地、沙地,各種都有,其中又一處還是稀罕的帶溫泉眼的熱地,冬天出產些綠葉菜,無論是自吃還是他用都便宜;鋪子的情況同宅子差不離,遍佈了各個街道好幾種行業;衣料都是貴重的就不用提了,那珠寶首飾愣是論的斤計數!另外,居然還有兩小箱子明晃晃的的黃金磚和白銀磚!

不算那兩箱真金白銀和珠寶首飾古玩字畫(價值不好估),其他價值相對不太高的那些,也抵得上二十萬兩銀子了!

“岳母也知道當年我母親陪送豐厚……再加上父親的私產。二十年經營下來。拿出這些東西並不算多。另外……”楊廣北從懷中又掏出了另一份禮單。道:“這是給外人看的禮單……還請岳母對外少說一些。錦帛動人心,免得給宜兒以後帶來麻煩。”

這一份禮單就正常多了,甚至看起來略微有些薄了。

林大夫人看後點點頭,將禮單交給其他人傳閱。對楊廣北和氣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們家也都不是那張揚的人。”

頓了頓,她又道:“這些東西,都會算在宜兒的陪送內,我們另外再添一些,添的不多,卻是我們做父母親人的心意。你別介意。”

楊廣北忙說“不會”。

那邊林敏佳已經開始一個個將箱籠打開來看。

每打開一個,她都忍不住要讚歎一番。點評一番,也顧不上康永同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黑了。直到打開那珠寶箱籠時,當真是一片珠光寶氣閃花了在場人的眼睛——那真的是一箱子珠寶,各種珍珠寶石,就像是石子一樣。未經雕琢打磨,塞的滿滿當當的!

而這樣三尺多高的箱子,居然還有兩個!

林宜佳也怔住了。

楊廣北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林宜佳身邊,見她發怔,解釋道:“這些其實都是從極西的胡人手中收攏來的。在當地,這些寶石其實真的跟石子差不多……若是遇上不好的年景,一斤糧食就能換一顆,還是好的……我收攏來沒什麼用,一下子放出去肯定得讓寶石的價錢跌了……而我又不缺銀子使用的,就一直留在庫房裡。”

“胡人?”林宜佳下意識地重複。

楊廣北點了點頭,道:“往他們那裡路途極遠,一路上沙漠雪山。道路難行,又有馬匪悍民兇殘狠毒,所以大顯的商人往西走不了太遠的。”

他瞧着這些寶石,微笑道:“你留着自己打首飾,或者送人都好。”他的目光環視了在場的各位女眷,最後又落在了兩位君玉和言玉小姑娘身上,那意思彷彿在說:林家女眷多,每人分一些走,也就不顯多了……

按理說,夫家給的聘禮都是要給新婦作爲嫁妝再帶回夫家去的。但林大夫人看懂了楊廣北的意思,笑了笑,拉着李氏,帶頭從兩箱寶貝中挑出大小不一十幾塊藍寶石,給李氏挑了同樣數目的紅寶石,笑道:“咱們今兒佔點兒便宜,用這些寶貝做一套頭面,也顯擺一回。”

兩位長輩挑了,剩下的林慧佳幾個更不客氣,笑吟吟地挑了自己喜歡的寶石後,紛紛討論着頭面的款式。林大夫人便指揮着人將剩下的東西都上鎖後,擡進了庫房。

一番熱鬧之後,總要說起正事。

衆人安坐,林大夫人正了正神色,問楊廣北道:“小北,下聘的話,你一人是可以的。但將來行禮的時候,你是如何打算的?”

辦一場婚嫁喜事,絕不是簡單的事。

若楊府的長輩親人打定主意不聞不問,這喜事根本就辦不下去。怎麼說,楊廣北都是住在楊府的,他有嫡親的祖母,有嫡親的叔父堂兄弟……他不是宋階。

林大夫人提起這些,堂上衆人也都收起了笑容,看着楊廣北。

楊廣北卻很安然,微微一笑,道:“他們既然沒有阻止我出門,當然就是認下了這門親事的。下聘的時候,他們不出面尚能說的過去。但成禮的時候,若他們再冷待,就說不過去了……我的親事,怎麼說也是楊府廣字輩人第一樁親事,若不大辦,呵,他們也丟不起那個臉面。”

“岳父岳母也不必擔憂將來……”楊廣北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同兩位叔父以及堂兄弟們都不親近……”他同他們之間,與其說是親人,倒更像是多少年冷眼相對的鄰居。鄰居怎麼能管到鄰居屋裡?

“再將來。總是要分府的。”楊廣北沉聲道。

就算他不要求分。現在的武興候楊三爺也是肯定想要分府的——不分府。他的武興候的爵位說起來就還是屬於整個楊家,是能被取代的;而分了府,將武興候的匾額立起來,那就獨立多了。至少。從禮法上說,楊三爺若死了,爵位應該傳給他的兒子,而不是要考慮是不是還給大房……

所以說,楊廣北能等得,楊三爺都不一樣能等的。

在座衆人都明白這個理,點點頭算是滿意——若是分了府,只有小兩口過日子,那自然沒的說的。

“婚期的話。你要上心。”林大夫人讓人遞給楊廣北一個紙條,道:“這都是明年後年裡與你們八字相合的好日子,你看看選一個定下來,也該做準備了。我家老太爺的意思,宜早不宜遲。畢竟你們兩個都不小了。”

“是。”楊廣北打開紙條看了看,笑道:“我贊同老太爺的意思……岳母您看,四月初八的日子,會不會有些趕?”

從現在到四月初八,也只有將將五個月的時間,稍微有點兒近,但也很合適。

林大夫人同林世卿對視一眼,便向楊廣北道:“四月初八不錯。你回去同長輩議定之後,打發個人過來說一聲吧。”

楊廣北搖頭道:“不必……就是這個日子……”

林大夫人微微一皺眉,卻沒有說什麼,而是對林宜佳道:“……領着小北在園子裡轉一轉。”

這是給他們說話的空間。

楊廣北一聽眉目就飛揚起來,起身行禮,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宜佳。

就是冬日,正午的陽光也很有熱度,曬在人身上,暖意融融的。

沒有什麼風。

若不是入目尚有未化完的雪和多數都是光禿禿灰撲撲的樹枝,感覺就像是在春日。

林宜佳這會兒不知道同楊廣北說什麼。

怡園的景緻和典故,楊廣北肯定都是熟識的,她並不需要再浪費脣舌。無話找話,反而尷尬。

兩個人就這麼慢慢在園子裡走,從青石板的小路,到木地板的小路,再到鵝卵石的小路,又轉回到了荷池。荷池此時當然沒有荷花,是安安靜靜的一片冰面。

“若是下人們侍候的精心些,不知道那兩對白天鵝能不能活到明天三月?它們會不會願意在這荷塘裡安家?”楊廣北開了口。

林宜佳搖搖頭,道:“這裡天地太小,它們不會願意留下來的。”

“那我還是將它們都送回南方去吧。”楊廣北道:“我們已經借用了它們很久,還是不要繼續折磨它們了。宜兒,你覺得呢?”

“方便麼?”林宜佳問的倒認真。

人家白天鵝在南方好好地,倒是因爲自己而遭受了無妄之禍。

楊廣北點頭道:“我名下也有行商之人的。”

交給商隊,也就是順路的事兒。林宜佳微微一笑,她剛剛竟然忘記了其實慶豐年的商隊一直都有在南北往返的。再說,盛京哪一家沒有專門的行商之人。

“那些圖樣我都看過了,很美。”林宜佳欣賞着湖面上那些美麗精緻的冰花,道:“我想用最後一幅做繡圖,你認爲呢?”

“最後一幅麼?我也很喜歡……”楊廣北點頭贊同。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了一會兒,林宜佳突然轉過臉,對楊廣北道:“關於上次驚馬之事,你查的如何了?我想知道。”

楊廣北一怔,有些遲疑,道:“宜兒,交給我不行麼?我自然不會放過參與其中的每一個人……”

林宜佳搖搖頭,聲音微冷,道:“我總要知道是誰在針對我。”

而且用這種方式。

她這幾日,總是一再想,若她沒能伺機逃出來,會怎麼樣。每想一次,她都心就冷一分——她想活着。但若真要受辱時,她寧願自己死掉。能死掉也並不可怕,就怕自己到時候不能做主自己的死活!

她不敢想,若是不幸發生了,會如何。

她真的不敢想。

面對趙玲瓏,她能夠輕而易舉地說出那樣的話,那是因爲她知道趙玲瓏自願不自願的時候已經在忍耐了。

而她心知,她自己是決不能忍耐的!

有人想讓她死,她或許沒今日這般憤怒。但有人想讓她這麼恥辱地死,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你有表字麼?”林宜佳突然問道。

“什麼?”楊廣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林宜佳在問什麼,搖搖頭,道:“小時候,爹孃曾經戲言,喊了我一陣‘千里’,後來就沒人叫過了。”

北冥有魚麼?

林宜佳點點頭,道:“那我以後也稱呼你千里吧。”

“千里,我知道你一定能將一切來龍去脈查清楚……”林宜佳很認真地道:“我希望你能告知我。既然我們已經定下婚期,我也希望以後有什麼與我,與我們二人相關之事,你都能告知與我……就像我父親從來都與我母親消息相通一樣……你覺得呢?”

就像岳父和岳母一樣麼?

那正是他一心想要的……楊廣北同樣認真地看着林宜佳,嘴角綻開一抹笑,道:“好。”

他沿着岸邊往前走,邊走邊低聲道:“當年,楊家祖上,也就是太爺爺同元帝相逢於微末之時,一路拼殺,終於成就大業。太爺爺深得元帝信任,在大業過程中,爲元帝執掌暗部……”

他突然說起這段往事,讓林宜佳十分意外。她很快反應過來,楊廣北即將同她說起的,肯定是極其隱秘要緊之事,隱秘到就算是夫妻之間也並不合適知曉的地步。

她下意識就要阻止他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