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曜微微挑眉,“虛弱”地拂了拂被子上的褶皺,自言自語道:“原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臣纔出手救玄落的,如今玄落跑了,臣有落了這麼個可憐的下場,連想喝個藥都找不到人喂,真是世風日下,恩情比白開水還要淡啊。唉,臣這好不容易發一回的善心就這麼打了水漂了。”
撻拔睿手一緊,心中略有愧疚,但面上不顯,輕笑,反問道:“你救玄落之前不是讓她簽了一張契約麼,難不成這契約便是給你喂藥”
“非也非也,恩情怎麼可以說得這麼清楚呢”
皇甫曜搖頭,眼睛盯着那碗泛着熱氣的藥,神情似是有點害怕,“不喝也好,反正現在爺也不想喝藥,這藥特別苦,想想也覺得是納蘭景那小子故意找來的,他知道臣怕苦,這是變着法兒的要報復臣呢。”
這一番話說下來,撻拔睿不幹了,好不容易能看這隻狐狸出一回糗,怎麼能就這麼算了呢 可,喂藥這樣的活,她幹不來啊,而且還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給一個男人喂藥,且這男人還不是一般人,這場景,該有多尷尬 在撻拔睿糾結的片刻,皇甫曜又開始自怨自艾了,嘆氣道:“也罷,或許我多在牀上躺他個一年半載的,陛下也能少擔些心,至少不用擔心臣會給陛下下絆子,玄落也能多躲一些日子,免得臣找着機會讓她報恩。”
誅心啊這話。
撻拔睿本來已經想開口答應了,擡眼之間忽然見到皇甫曜一臉嫌惡地看着那藥,“陛下最好不要喂,免得臣這風姿颯爽、玉樹臨風、明月珠輝、俊美無雙的臉在沾到藥味時皺成了一團醜巴巴的,傳出去可怎麼好還不毀了臣大燕第一美男的形象”
他這麼一說,本來還有那麼一丟丟的猶豫的撻拔睿徹底下定了決心,不就是喂藥嘛,哪有看皇甫曜喝藥的糗樣來得重要。
“還是朕來餵你吧,國公你身體不適,就該好好喝藥纔是。”說着,已經把放在小几上的碗端了起來。
皇甫曜看着那碗藥,即便再大的排斥也決定要拼了,想着,他笑,感激道:“那就麻煩陛下了。”
撻拔睿十分有興趣地用湯勺攪拌了一下藥汁,盛了一勺,直接遞到皇甫曜面前,面色有點僵硬道:“來,喝吧。”
不想皇甫曜卻偏過臉躲開,搖頭道:“陛下看來是真的沒有喂人喝過藥,喂藥可不是這樣喂的。”
撻拔睿不解,“不是這樣喂,那是怎麼喂”
皇甫曜耐心解釋道:“要先嚐嘗燙不燙,然後再吹涼了,送到病人嘴邊。”
撻拔睿不說話,只是幽幽地看着皇甫曜那副理所當然的臉,模樣有點糾結。
忽地,她覺得這人是在故意耍她,簡直就是欠扁的節奏啊 皇甫曜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撻拔睿的糾結和憤怒,看起來像是擺明了撻拔睿不按照他說的做他就不喝。
良久,礙於恩情,礙於想看戲的欲、望,撻拔睿還是先服了軟,舀起一勺藥,放在嘴邊,嚐了嚐味道,臉皺成一團,顯然是被苦摻了,她埋怨地看着皇甫曜,“你這藥怎麼這麼苦”
“這是納蘭景給的,別的效用臣暫時還不知道,不過這苦,卻是一等一的。”皇甫曜如臨大敵地看着撻拔睿遞到自己嘴邊的勺子,好看的眉頭同樣是皺成一團。
看着他不甘的表情,嘴裡再多的苦也忘了,撻拔睿好笑道:“來,喝了,別辜負了景皇子的一片心意。”
皇甫曜眸光似是染了一片氤氳,看着撻拔睿,張嘴,喝藥,乖巧得不得了。
“臣不願辜負了陛下的一片心意,親自喂藥,臣何等幸運。”皇甫曜看着撻拔睿,一字一句道。
撻拔睿捏着勺子的手緊了緊,扯着嘴角,道:“朕這只是舉手之勞,來,定國公若真是感謝朕的話,就一口氣把這碗藥全部喝了吧。”
眸底的氤氳徹底消失,皇甫曜苦着好看的臉,“臣遵旨”
撻拔睿笑了,趕緊把碗遞過去,皇甫曜“識相”地按着她的手喝藥,撻拔睿本想將手抽出來,可看着皇甫曜那張蒼白的臉,看着他並無意識地喝藥,便按下了收回手來的心思。
也罷,就當是報恩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這狐狸佔便宜了。
皇甫曜一面喝着藥,一面感受着手心下的柔軟,嘴角那個彎啊,即便口中苦澀百倍,也並未覺得難受,反而樂呵地一口氣把這藥喝了個乾淨。
喝完藥,皇甫曜懶洋洋地靠着軟榻坐着,看着他“虛弱”的模樣,撻拔睿心中不忍,便出聲喚來了守在外面的蘇曉,蘇曉應聲進來,看着那空了的瓷碗,心底那個驚訝、那個好奇、那個興奮啊。
喝完了
這是他跟在國公身邊以來第一次看見他一滴不剩地把藥給喝完,尤其還是這麼苦,氣味這麼濃的藥,想來,景皇子能找到這麼苦、這麼難聞的藥也是不容易啊。
“皇上,有何吩咐”
撻拔睿看了看沉默着的皇甫曜,道:“去弄點兒蜜餞來,這藥忒苦了。”
說完,她還舔了舔嘴角的藥漬,這最簡單不過的一個動作卻是讓蘇曉和在牀上沉默着的皇甫曜都失了神,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