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人們端起酒祝賀之時,突然只聽一聲斷喝:“慢着!這酒不能喝!”
太后內穿月藍色薄如蟬翼的霞影紗玫瑰香胸衣,外披絳紫色孔雀氅,曲裾長長、廣袖飄飄,搖曳生姿。頭上鑲嵌珍珠碧玉步搖,只在髮髻一側斜斜插了一支乳白珍珠瓔珞,遠遠走來時,竟如九天神女下凡降臨人間,都言時間最是女人的天敵,但在可足渾身上,絲毫起不到任何作用,有種人,天生便是這世間的尤物。
“兒臣恭迎母后,不知母后身體可好些沒有?”慕容偉突然見到母親,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但此時此刻,還是不免有些緊張,不知母后究竟會怎樣處置慕容垂。
羣臣忙按下手中的杯盞,等待着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太師大人好硬的命格好大的造化,雖屢屢作奸犯科,竟然屢次化險爲夷,你抗旨不尊,結黨營私,篡謀奪位,害死王妃,這次又設計陷害我皇兒,今日本宮要數罪併罰,來人——”
“母后,母后,請您看在兒臣的薄面上,給皇叔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請母后不要處死他。”小皇上慕容偉見大事不妙,不等母后將話吩咐下去,便急忙跪在可足渾氏的腳下苦苦哀求道。
“你起來!我皇家的威嚴都被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給丟盡了,難道這次你還想繼續護着他嗎?我真搞不明白,太師他究竟使用了什麼手段,竟然令你對他俯首帖耳!甚至都不惜與母后反目嗎?”
可足渾氏這一次來勢洶洶,既然暗算不成,那就直接一些好了,堂堂大燕國國母,想要一個人的性命,區區這樣一件小事,有什麼可值得大驚小怪的,這次已經是除掉慕容垂最後的機會了,過了今時今日,待慕容垂有了喘息之機,大權在握,恐怕那時便會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下場了。
“母后請三思。”慕容偉依然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身後的文武百官見皇上跪在地上,此時此刻,無論每個人心中是怎樣的想法,也只好都俯首跟着跪下去,這便是慕容偉的心計,他是想以此迫使母后就範。
“你、你們、都來爲太師求情?太傅大人,就連你也爲太師向本宮求情?”太后氣的臉色煞白。
見太后將話鋒直轉向自己,慕容評不停的用袖袍擦拭着腦門的冷汗,此時此刻,他絕不能明目張膽的與皇上作對,不管怎麼說,皇上與太后是親母子,母子之間說破大天又能有多大的怨呢,而自己,則是個局外人,如若到時候皇上翻起舊賬,尋了自己的短處,恐怕到時候自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了。想到這裡,慕容評只有將頭埋的更低。
“混吃等死的廢物!”太后恨恨的罵道,她又將惱恨的目光投射到慕容垂的身上,卻見慕容垂此刻正虎視眈眈的望着自己,他的這種目光令她更覺不安。是了,就是在慕容垂用劍指着自己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是現在這樣,充滿了殺氣……。
可是,太后權利再大,畢竟代替不了皇上,而現在皇上已經屈尊帶領文武百官跪地向自己求情,若一味堅持,恐
怕又會落下個後宮干預朝政的罪名,到時候恐又會授人以柄了。
思忖了片刻,她終於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道:“既然皇上及諸位大臣都爲太師求情,那本宮也只好網開一面,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從現在起,撤掉太師封號,剝奪一切官爵,即刻交出兵權!”
慕容垂此刻如困獸在籠,縱有千般本領此時卻無法施展。況且太后的風頭正盛,自己若想保命,唯有再次接受命運的安排。歡歡喜喜的一場慶功宴竟然變成了一場兵變,當真是世事難料。
他的青雲幫已經被四哥全盤瓦解了,所有的官爵封號連同兵權又都被太后剝奪了,從此輕飄飄一個人,慕容垂反倒是覺得渾身輕鬆自在了不少。一個沒有任何權勢的王爺,要這樣的名號還有何意義呢?慕容垂此刻感覺身在皇家對自己來講簡直就是一個奇恥大辱,他何嘗不想攜了嵐禎,從此去過一種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普通百姓的生活
可是若如此,自己便空有了一腔治國的理想與抱負,這樣只能令輕者痛仇者快,他的人生便徹底失去了目標,而且正中了一些人的下懷。在挫折面前,他慕容垂何曾是這樣不堪一擊的人,他生來就是歷經大風大浪的,挫折和磨難從來都沒有真正遠離過他,每一次的微笑中都伴隨着辛酸的淚水,每一次的成功都付出了血的代價。儘管,他早已是傷痕累累,疲憊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可即便如此,這一次,他同樣不能認輸。他要做的,唯有等待,因爲他相信,機遇總是會降臨到那些時刻準備着的人身上。
而此時的太宰慕容恪,也正飽受着病痛的折磨,正如那姓江的老者所言,每月只要一到中毒之日,他的病便會發作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而每發作一次,慕容恪都恍如去鬼門關走了一遭,連能否平安回來,都很難說。他的氣色已經明顯大不如前。儘管慕容垂與嵐禎每日都在絞盡了腦汁想辦法爲他解毒,可是很長時間過去,慕容恪的病情依然毫無起色。
這一日,天氣晴好。慕容垂同往日一般來太宰府裡看望四哥,賦閒在家的日子,每日除了看書,遛馬,再就是到四王府裡。嵐禎此時早已不在宮內居住多時,曾經的身份令她尷尬,同時也是爲了逃避太后的迫害。應了慕容恪的要求,也徵得了慕容垂的同意後,嵐禎便留在四王府內一心一意照顧慕容恪。
慕容垂剛走到門口處,恰好遇到嵐禎,她剛剛爲慕容恪喂完藥,正從慕容恪的房內走出來,慕容垂上前一把將她拉到牆角一隅。
“幹什麼啊?瞧你鬼鬼祟祟的,跟賊人似的,怎麼,今天沒去遛馬啊?”嵐禎見慕容垂的臉上神神秘秘的,便知道他一定是又在打着什麼鬼主意。於是故意拿話打趣他。
“禎兒,這幾日不知怎麼了,老是很想很想你,是那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在四哥面前,我怎麼好意思,你瞧,我這不是剛遛馬回來就急忙跑過來了嗎,對了,我還從集市上給你買來了禮物,想不想看?”
“想啊,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麼?”嵐禎望着
眼前這個陽光帥氣的男人,怎麼越看竟然越像個孩子了。
只見慕容垂雙手攤開,掌心空空如也,只見他在嵐禎眼前晃了幾晃,啪的一聲雙手合十,裝模作樣的吹了一口仙氣,然後再攤開手掌,一枚做工精緻的梅花簪便出現在他的手掌心。
他笑意盈盈的望着嵐禎問道:“喜歡嗎?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從翠軒坊定做的,宮裡的飾物雖多,但大多太過於華麗,華而不實,反倒不如這小小的梅花簪,精緻又不失大氣,婉約又好看,最適合我的禎兒了,過來,我給你戴上。”
嵐禎微笑着,以往總是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心裡只有家國天下,總以爲他是那種不解風情之人,自從賦閒在家後,他的真性情越來越暴露,原來骨子裡的他,竟也是個喜歡情調的男人。
慕容垂將嵐禎拉到自己近前,將梅花簪小心翼翼的斜插在她的髮髻上,於是,便平添了萬種風情。
慕容恪越看越喜歡,趁嵐禎不注意,忽然印在她的臉頰上一個吻,嵐禎猝不及防,唰的一下便羞紅了臉頰,連忙低頭用手捂住了臉,看到嵐禎嬌羞的模樣,慕容垂愈發想要羞赧她,不由分說一把將嵐禎抱起來,旋轉了好一陣,將那些煩惱不快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藍天,白雲,周遭的一切,全都在一刻不停的旋轉着,時間彷彿就凝固在這一刻,世間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兩顆彼此靠近的心越貼越近,兩雙深情的眼相互凝望着對方,他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唯一。
院子裡發生的一切都被病榻上的慕容恪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心似被掏空了一般,看着窗外兩個幸福的人兒,他真恨,恨老天爺對自己的不公平。他悄悄將玉枕下的那支蝴蝶蘭髮簪拿在手裡,仔細端詳着,撫摸着,那晚的情景又再次浮現眼前。他總是太過於心軟,生怕將這層窗紙捅破,會令嵐禎感到難堪,於是,以後的每個日日夜夜,每當想起他的寶兒,他便會拿起這根蝴蝶簪,睹物思人。
“四哥,你好些了嗎?你在看什麼?”慕容垂興奮的進了屋子,同所有熱戀之中的男人一樣,他的精神處在極度亢奮中。
慕容恪連忙將髮簪藏在了玉枕下:“哦,沒什麼,隨便看看,你瞧你,遇到了什麼高興事,看把你樂的,倒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了。”慕容恪嗔怪道。
“有好事當然高興啦,四哥,今日我在集市上打聽到江湖中有一位叫做上官宏的人,人送綽號鬼見愁,聽說此人不僅武功造詣極深,而且深諳用毒解毒之法,即便是到了鬼門關的人,只要他肯出手,也能將那人拉回來。”
“世間果然有此高人?也許只是以訛傳訛罷了。”慕容恪對五弟的消息並不完全相信。
“寧可信其有,不能信其無,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我打算明日便去尋找那位上官虹。”
“江湖中的人大多居無定所,天下如此之大,你要到哪裡去尋找他,即便是你將他找到,我能否堅持活到那一刻還說不定呢。”慕容恪心情依然低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