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2 細如髮絲

安德魯的嘴角正在輕輕上揚,他很努力地掩飾自己的得意和亢奮,但十九歲的青澀依舊讓微微抿起的嘴角無所遁形,那種雀躍那種激動那種青春少年正當時的朝氣,在眉宇之間舒展了開來,彷彿自己已經擁有了全世界。

坐在了架子鼓面前,安德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關注視線,但緊張的情緒卻已經不翼而飛,他相信着自己是特殊的,他相信着弗萊徹看到了自己的天賦,他相信着自己能夠在這裡佔據一席之地。他相信自己就是天才!註定將要閃耀舞臺!

此刻,就是他的發光瞬間。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表演結束之後閃耀全場、掌聲雷動的畫面。

“很好,幫派們,’鞭打’。”弗萊徹走進了教室裡,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鬆弛放鬆的姿態,示意了一下大家,而後朝着安德魯投去了視線,“節奏放慢點,好嗎?內曼?盡力就好。”他的嘴角甚至還帶着一絲淺淺的笑容,與剛纔那個惡魔般的形象相去甚遠,如沐春/風,展現出了父親般的慈祥,似乎他對於安德魯就是另眼相看。

安德魯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微微有些羞澀,努力地試圖表達自己的謙虛,但眼底深處的驕傲與得意還是無法抑制地翻涌起來。

但隨即,安德魯還是抓住了鼓槌,做好了準備姿勢,他注意到了一個小小的細節:弗萊徹確定他的準備完畢之後,這才收回視線,正式說道,“開始。”

所以,他的確是特別的。

“五六七……走。”

弗萊徹的一聲令下,安德魯收回了所有的注意力,開始擊打鼓點,剛剛開始的部分並不是太困難,安德魯無意識地在喉頭深處喃喃自語地數着拍子,“2-3-2”,手部肌肉稍稍有些緊繃,節奏感也就比較乾脆,穩穩當當地踩着拍子。

整個節奏均勻而穩定,嚴格按照曲譜完成,如此一來,就缺少了一點個人特色和風格,也缺少了一些情感注入和演繹,可以說是中規中矩,更加接近於教學模板的演奏方式。但安德魯卻絲毫不敢放鬆,在最開始的時候,確保自己的節奏準確,這纔是最爲重要的。

不經意間,耳邊就傳來了弗萊徹的聲音,“這裡打一點過鼓”。

字面意義來理解,這句話就是“加花填充”,意思就是,在過門的時候,架子鼓節奏加個花兒,不要死板地堅守節奏形態,賦予表演更多的技巧和情感,而不是冷冰冰的樂符旋律,直觀一點理解就是注入個人特色,而不是規規矩矩的基礎演奏。

安德魯視線餘光輕輕一瞥,然後就看到了弗萊徹的動作,示意他在這裡加一點點花樣。這讓安德魯回想起了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他在下課之後的練習室裡獨自反覆練習,卻意外遇到了弗萊徹,當時弗萊徹沒有多說什麼,卻點點頭給予了肯定。

還有剛纔休息時間弗萊徹的那些鼓勵話語。

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天賦和才華纔是弗萊徹最爲看重的?屬於他自己的特點和色彩纔是弗萊徹選擇自己的原因?

安德魯的信心不由上漲。手腕動作和手指抖動都稍稍加了一些機靈的變化,穩定的節奏頓時就開始變得躍動起來。

他擡起頭,用視線餘光看了看弗萊徹,就如同正在尋求主人關注的犬類動物一般,隱隱還是帶着一絲不確定。

弗萊徹用右手支撐住自己的左手,左手托腮,腦袋輕輕打着節拍,似乎正在享受着這一次的演奏,舒展開來的眉宇和上揚起來的嘴角都顯得無比放鬆,就好像普通觀衆傾聽爵士演奏一般,真正地沉浸其中自由徜徉。

弗萊徹的反應,讓安德魯得到了極大的鼓舞。

於是,安德魯使出了渾身解數,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花招都使了出來,完完全全將這裡當做了自己的綻放舞臺,因爲肌肉太過發力,以至於肩膀和上半身也都跟着晃動起來,就好像整個人都沉浸在爵士樂的海洋之中,那種如魚得水、渾然天成、融爲一體的滋味產生了一種錯覺:樂符就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錯覺。

在這一刻,安德魯就覺得自己是主宰樂符的上帝!

弗萊徹大大地攤開了雙手,連連驚歎到,“這簡直是巴迪-瑞奇化身啊!”

安德魯嘴角的笑容不由就上揚了起來,他是巴迪-瑞奇!他就是巴迪-瑞奇!年輕氣盛的勃勃生機如同早晨十點的金色陽光,灼熱耀眼、光彩奪目,就連阿波羅都黯然失色,那股得意和驕傲在眉宇之間徐徐地漾了開來,但他還是告訴自己:謙虛,我必須保持謙虛。

於是,安德魯努力地收斂起自己的笑容,再次專心致志地投入演奏之中,越來越賣力,也越來越花哨,使出渾身解數來展示自己,彷彿這就是他的個人演奏會,其他樂隊的隊友們似乎都淪爲了背景,襯托着他的閃耀光輝。

但弗萊徹的笑容卻在嘴邊停頓住了,突然之間就擡起了右手,做了一個握拳的手勢,掐斷了整個樂隊的演出,只有安德魯的鼓點依舊在響着,僅僅只是慢了半拍,安德魯也暫停了演奏,不解地看向了弗萊徹。

弗萊徹用力地抿起了嘴角,似乎正在認真思考,然後語氣溫和、態度友善地指點到,“剛剛那兒有一點問題。重新回到十七小節。”

十七小節?安德魯不明所以,他的演奏難道不是得到了讚美和認同嗎?

隨後,弗萊徹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指揮席,擡起了右手,掃視了一下全場,視線最後還是落在了安德魯的身上,“準備。五六七……走。”

安德魯再次投入演奏。

他的上半身一直在隱隱用力,似乎只需要肌肉再用力一些,就能夠把剛剛的“問題”糾正過來;但內心深處,他卻有些不太確定,因爲他根本聽不出來問題在哪兒。於是,他的視線牢牢地鎖定住了弗萊徹的身影:難道是剛纔的花樣太多了?還是剛纔的力道不夠準確?

可以明顯地看到安德魯的擊打動作稍稍有些僵硬,控制力變得微弱起來,但他正在努力地做出調整,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修正。

但弗萊徹臉上的笑容卻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然後,他再次握緊了右拳,中斷了演奏。

弗萊徹將右手掐成了蘭花指,彷彿用三個手指頭掐住了無形的節拍一般,表情略顯嚴肅,遲疑了片刻,語氣依舊溫和,循循善誘地說道,“和我的節奏不太契合。”

安德魯微微愣了愣,得意和驕傲悄然地消失在了瞳孔深處,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凝重和困惑:“我的節奏”?弗萊徹的節奏到底是什麼樣的?他應該怎麼契合弗萊徹的節奏?

弗萊徹沒有停頓,接着說道,“再來一次。五六七……走。”

安德魯不得不收回自己的思緒,全神貫注,所有注意力都全部集中了起來,再次敲擊着架子鼓,但第一個四拍都還沒有結束,弗萊徹就再次握緊了右拳,中斷了演奏,不知不覺中,弗萊徹的腳步正在一點一點地往前迫近。

“第十八小節的第一拍把重音踩出來(downbeat-on-18)。”弗萊徹手把手地進行傳授,“再來一次。五六七……走!”

安德魯有些無所適從,一些些害羞,一些些窘迫,一些些狼狽,但他還是假裝滿不在乎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而後就再次開始演奏了起來。

這次演奏完了第一個四拍,但弗萊徹卻第一時間就開始搖頭了,連連搖頭,當第二個四拍剛剛開始的時候,弗萊徹就再次握緊了拳頭,中斷了演奏,“第十七小節,第四拍的第三個十六分音符(bar-17,the-and-of-4)。”

用英語細分四分音符拍子是十分有講究的,“1-a-and-d,2-a-and-d,3-a-and-d,4-a-and-d”,其實就是把一拍分成了四個小點,每一個音節分別代表一個四分音符,如果放在完整的四節拍之中,那麼每一個音符就是一個十六分音符。

在弗萊徹的話語之中,特指了第四個節拍的“and”音節,也就是第四拍之中的第三個十六分音符,意思就是,這一個音符的節拍慢了。

之前提及過,“鞭打”這首曲子是七拍節奏,所以每一個節拍之中的排列組合都是不同的,兩拍三拍兩拍的循環排列組合,細分到一個十六分音符之後,節奏的控制都變得無比細膩起來。可以形象地形容爲:

一根頭髮絲粗細的空隙差別。

弗萊徹的話語讓安德魯更加緊張了起來,眉頭無意識地微微緊蹙,腦海之中正在不斷迴響着無數個問號:

第四拍的第三個十六分音符到底應該踩在什麼點子上?更緊湊?還是更拖沓?等等,剛剛弗萊徹不是稱讚自己是巴迪-瑞奇嗎?那麼現在又到底出了什麼差錯?糟糕,在樂隊其他成員的面前出糗了,就好像剛纔的首席長號一樣,他不會也那樣吧?

“五六七,走!”

弗萊徹再次發號施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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