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澗鎮名副其實,人不過百戶確實只是個小鎮。不過幸運的是這麼小的鎮上還有一個小醫館。
半夜時分,心急火燎的義勇將士把小鎮上唯一的醫生請到了鎮外。
今日到得倉促,連營地都尚未紮好,只是剛剛爲宋江樹起了一個帳篷。
醫生連驚帶怕,不知這幫如狼似虎的軍士要將自己帶到哪裡去,到這纔有些安心下來,原來是要自己看病來的。
慢慢揭開宋江緊裹在身上的白布,醫生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傷勢也太重了一些,前後兩個貫通的傷口,到現在還不停的滲着血水,傷者臉色蒼白,呼吸都快不可聽聞。
醫生開始頭疼起來,要只是外傷還好些,就怕傷到了內腹。
他詳細的詢問過受傷的過程,微微定下心,又看了看那刺傷宋江的長劍,劍身光滑無比,沒有一絲鏽跡。
醫生小心的將戰場上臨時堆積在傷口上的傷藥清洗乾淨,再細細的敷上新的藥物,用煮過的乾淨布條紮好,又交待在邊上照顧的人,要不時的用棉布用沾些清水給宋江擦拭嘴脣,這纔算結束。
邊上軍官自他走出軍帳便都圍了上來詢問情況,醫生猶豫一下:“傷者情況不容樂觀,只是本人醫術有限,不敢保證什麼,況且這野外居住對傷口可是不好,弄不好便會傷口潰爛,要儘快送大些的醫館救治。”
衆軍感謝着將他送回家,奉上不少醫資,交待此事不要外傳。
終於在清晨時分,宋江模糊的醒了片刻,這時能醒想必命該是能保住了。
見宋江醒來,軍士們都是鬆了口氣,這大首領昏迷之後,所有人都感覺到自己沒有了主張,連下步要做些什麼似乎都不知道了。宋江醒來,睜了睜眼想說些什麼,卻是說不出話來,便又支撐不住疲憊,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天色漸漸明亮起來,雙鎖山的戰場還沒有清掃乾淨,宋江已經在去往亳州的途中,由於擔心他的傷勢,大家都一致要將他先送去亳州府城,剩下的人打掃完戰場再自行跟上。
因爲擔心宋江受到顛簸,隊伍走的並不算快,迎着初升的朝陽,長長的隊列沐浴着霞光,無聲的昂首行走在去亳州府城的路上。
亳州乃是江北勝地,南北要脊,淮南西路重鎮,自古要津,商業也是繁華。
小澗鎮的位置正好在亳州與蒙城的下方,到蒙城五十餘里,到亳州稍稍遠些,大約七八十里路程,要是騎馬不要三四個時辰便到,可是這走路卻是慢了許多,而且還是要照顧宋江的身體,不能有太大的顛簸,那就更發的慢了。
清早啓程走到天色快黑,差不多才走了四十里不到,領軍的連長看看天色不早,本來是該原地宿營的,可是大首領傷重,哪裡還敢耽擱時間,便決定連夜趕路,能早到一刻是一刻。
衆軍稍作休息,進些水米,之後紛紛砍伐樹木做成燈球火把,連夜啓程。
這夜路比上白天更是難走,足足走了幾個時辰,衆軍都是困頓不已,夜色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距離亳州還有多少距離。
領軍連長見大家實在勞頓,便在路邊尋到一處溪水,靠着溪流安排下來休息一會,養足些精神再上路。
今天的夜色比昨天的更黑了許多,今日連月亮都沒有,四處都是漆黑,唯有義勇手中的火把照亮周圍不遠路面,領軍連長安排幾處人員值哨,便趕去看護宋江有無好轉。
宋江從清晨一直到現在仍舊沒有醒轉,現在更是額頭滾燙,發起了高燒。領軍連長雖是着急,但一時之間也拿不出什麼辦法,只有命人用毛巾打溼不斷的給宋江擦拭額頭降溫,現下也只有儘快的感到亳州。
隊伍休息不久又出發了,連長將首領病重之事告知了衆軍,衆軍更是加快了腳步,再走了半個時辰,前面出現一個土崗,黑乎乎的攔在路上。
這土崗不大,道路是沿土崗之下經過,周圍是一片曠野。前面的探馬回來報知,拐過了土崗便是直路,距離亳州城已經不到十五里,再有個把時辰就要到了。衆軍都是精神振奮,恨不得一步就能跨進城裡。
連長下令大家加快腳步,天亮時分必須趕到亳州。
沒一刻時間就拐過了土崗,衆軍高舉火把正要加速。忽然間四面傳來一聲吼聲:“放箭!”
聲音未落,只聽“啪啪”的聲音響個不停,路上義勇已是倒下一片,領軍連長也算是反應迅速,大聲下令:“棄火把,全部伏倒!”
站立的義勇軍士紛紛將火把往外扔出,自己伏倒在地。連長再次下令:“拿出兵器,準備戰鬥!”
這時四周曠野中,衝出了無數的黑衣人,向道路上的義勇軍殺了過來,正是昨夜偷襲的那一羣!
連長見已無弩箭襲來,大聲令道:“結陣,護住首領!”
幸得此次行軍是要護送擔架,故而除了前後的探馬之外,其餘人等將馬匹都留在了小澗鎮,不然要是剛纔箭襲之後,馬匹驚了麻煩便更大了。
雖說此次護送宋江是有兩個連隊,但是經過昨夜一戰之後,兩個連隊加起來也不過不到四百人,剛纔一輪箭雨便給放翻了四五十個,這剩下的也只有三百出頭了。
嚴格訓練之下,義勇的整隊是極爲效率的,分佈在道路上的義勇兵士快速的集合到擔架外圍,結成一個大大的圓陣。盾牌手,朴刀手,長槍手持續有第。
昨夜如是這般空曠之地,按義勇的陣法,絕對不至於損失如此慘重。
不遠處的黑暗中,站着兩個人,一個便是昨夜的年輕男子,另一個蒙着面紗,身材削瘦個子稍矮。
那矮些的人問道:“你爲何會選擇這種地形偷襲,現在義勇陣法已成,要攻進去怕是不易,此處距離亳州距離太近,時間一久亳州必能知道消息,萬一禁軍一來,怎生是好?”語氣之中帶有七分不善。
年輕男子搖頭:“我唯有選擇此處纔能有十層把握保證不讓宋江再次逃脫,要是選擇樹林中我最多有五層把握。首先此處距離亳州已經不遠,到了此地他們警惕心大是鬆懈,剛纔一輪弩弓便射倒近百便是明證,第二、此處空曠,四面埋伏下些弩手,不管哪個方向突圍我都一目瞭然。”說着他指指那面山丘,“那處我也有人埋伏在上,要是他來了後隊援兵也能阻擋,至於亳州城裡的那幾千禁軍,你放心,就算咱們把天翻過來,也絕不可能來上一兵一卒!今日宋江是插翅難飛!”
矮個黑衣人沉默一下說道:“其他的我不過問,我只要兩樣東西,一個是我的寶劍,一個是宋江的人頭。”
年輕頭領大笑:“放心,一定如你所願!”
一刻鐘之後,年輕頭領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代之的是滿臉的不悅。
反是那蒙着面紗的黑衣人倒是一樣的冷靜,不動聲色的看着場中的戰鬥。
場中一直在激戰着,義勇的陣法是一個大圓陣,正是首次出戰官軍時用的陣法,這是個防守之陣。
朴刀兵持盾防守,長槍兵進攻,一進一退,一張一合,只留下陣前具具屍體,自己陣內偶有損傷也立刻有人從後面補上,完完全全的一個刺蝟陣法。
這神秘的軍隊已經對着陣法衝擊過三次了,每次都是留下了幾十具屍體和數十個傷者倉惶而退,遠處槍扎,近處刀砍,每個前衝的人都要面對一長一短的武器攻擊,少數身手極佳的人躲過了槍扎刀砍,還要防備陣中的冷箭!
面對這種只守不攻的刺蝟陣,年輕頭目有些束手無策。
這個陣法太過棘手,義勇若是要攻這陣法自破,可是義勇根本就不攻,也不需要攻,他們只需要等待天亮,等待自己的援兵到達!
年輕人有些後悔了,要知道會這樣他寧可在路上樹林中偷襲,五層便五層,總比現在進退兩難的好!
雖是自己手下人數近千,比義勇多上許多,可也經不起這般消耗。這一刻時間,便是損失了一二百人,衝陣不過三次,那剩下的人還能再衝幾次?
東方已經開始微涼,不要半個時辰,天便要亮起來了。
年輕頭目想了想,就算暴露身份,今日也必須得將宋江留在此地!
這可是有人特意交代過的事情,必要辦到的。
他喊過一個近衛,吩咐:“你讓山崗上的人馬,準備戰馬,天色一亮騎馬衝鋒!”
那人匆匆去了,他再次吩咐道:“所有埋伏的弩手在陣外四十步集結,待騎軍衝亂軍陣後齊射!”
他心中冷笑,這民軍義勇能到這般田地已是相當精銳了,要是再練上一年,真不知道能成個什麼模樣,可惜啊,這次遇見我,今日便是你們覆滅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