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張永德升任都點檢

趙匡胤如願領節鎮

次日李處耘把蕭奴兒關進囚車,押往京師。範質、魏仁溥等大臣覺得此案關乎軍國社稷,商議之後,上奏柴榮,請他定奪。柴榮看過兩封密信之後,毫不遲疑,當即親自審問蕭奴兒。李處耘把蕭奴兒押進偏殿,行過君臣之禮,道:“陛下,他叫蕭奴兒,是遼國的奸細。”柴榮問道:“這兩封密信,都是耶律璟自己親手寫的?”蕭奴兒跪在地上,回道:“是遼帝命人寫的,大周先收復四州,接着又出兵南唐,孟昶和李璟都寫信給遼帝,請求出兵相助。”因爲少了兩顆門牙,說話有些漏風。柴榮又道:“聽說耶律璟勤於政事,每天日理萬機,把遼國治理的國勢空前浩大?”蕭奴兒神情迷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道:“這...這...”李處耘怒道:“陛下問你甚麼,你照實回話。”蕭奴兒問道:“這些話陛下是聽誰說的?”柴榮道:“是誰說的,朕不能告訴你,朕只問你,耶律璟是不是旰食宵衣,十分勤政?”蕭奴兒搖頭道:“似乎不是這樣。”

柴榮又道:“你說耶律璟不是明君,那麼卻是甚麼人?”蕭奴兒道:“他喜好射獵,常常因爲射獵而耽誤了國事,而且經常白晝睡覺黑夜飲酒,人們背地裡稱他‘睡王‘。他脾氣暴躁,對待近侍濫刑濫罰,因此近侍們無不戰戰兢兢,提心吊膽。”高平之戰後柴榮立志削平四海,早已向遼國、南唐諸國派遣了衆多密探,蕭奴兒所說和密探的回報大致相同。之所以這麼說,就是要看看蕭奴兒有沒有說謊。他不動聲色,又道:“你去過蜀國和南唐沒有?見過孟昶和李璟沒有?”蕭奴兒道:“我去過也見過他們。”柴榮沉吟片刻,道:“帶他下去。”蕭奴兒不知道他究竟會如何處置自己,求生心切,急道:“陛下,我知道的都說了,求你饒命。”柴榮不置可否,揮了揮手。兩名禁衛不由分說,架起蕭奴兒,拖出偏殿。

柴榮道:“你們說說,此事如何應對?”範質道:“不如將計就計,寫兩封拒絕出兵的信,着此人送往蜀國和南唐。”柴榮正色道:“他能背叛耶律璟,同樣也能背叛朕,這等賣主求生之徒信得過嗎?”李穀道:“一旦遼、蜀、唐三國沆瀣一氣,大周腹背受敵,就岌岌可危了,爲今之計,要瓦解他們合縱連橫之勢。”王溥道:“既然此人不可靠,不如派遣一個智勇雙全之人和他一同前往蜀國和南唐,見機行事,想盡辦法,不能讓他們三國結盟。”範質道:“他們三國不是傻子,這件事終究紙包不住火,有露餡的一天。”王溥道:“雖然紙包不住火,可是卻不能置若罔聞,必須攪渾這一缸水,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攪得越渾濁越好。”柴榮道:“遼國國勢雖然空前浩大,但是出了耶律璟這麼個暴君,他現在忙於射獵飲酒,我不招惹他,想必他也不會出兵幫助蜀國和南唐。”早已知己知彼,因此纔敢如此斷言。話音一轉,又道:“正如王相所言,既然得到了密信,總不能置之不理。魏樞相,你挑選一個精明幹練之人,和那蕭奴兒前往蜀國、南唐,管它有用沒用,想盡辦法攪渾這缸水,最好讓他們三國反目成仇。”魏仁溥領命說是。

柴榮又道:“轉眼就要入冬了,朕準備入冬之後再次親征南唐,即刻準備軍需糧草。”範質等人應聲說是,聯袂退出偏殿。李處耘心想公事已經完結,於是跟着他們一起退出偏殿。柴榮道:“等等。”李處耘當即停下腳步,躬身道:“陛下還有甚麼吩咐?”柴榮問道:“你叫李處耘?”李處耘道:“是的,臣叫李處耘。”柴榮又道:“到河陽沒有多久,你就捉到遼國的奸細,做的很好。望你再接再厲,多捉幾個奸細。”李處耘道:“臣一定睜大眼睛,不放過一個奸細。”柴榮點了點頭,又道:“李繼勳在河陽怎麼樣?”李處耘道:“回陛下,李將軍鎮守河陽盡職盡責。”柴榮道:“回去之後,告訴他,孟津關是個要緊的關隘,務必嚴防死守,不要再出紕漏。”李處耘應聲說是,退出偏殿。柴榮道:“傳張永德進宮。”孫延希應聲說是,當即出殿傳召張永德。

張永德進殿的時候,柴榮正在查閱各地上奏的文書。張永德道:“陛下召臣有何要事?”柴榮放下文書,道:“今天召你進宮爲了兩件事,過不多久就要入冬了,入冬之後,朕再次親征南唐。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加緊練兵,還有一樁就是改革殿前司軍制。”張永德聞言一陣愕然,心想改革殿前司軍制這麼大的事,怎麼不事先和自己通通氣,也好有所準備。念及於此,問道:“陛下打算如何改革殿前司軍制?”柴榮坐了半日,覺得乏了,於是站起身來,一面舒展筋骨,一面道:“其實就是改個名字而已,殿前司最高統兵官改爲都點檢,以下依次是副都點檢、都指揮使、副都指揮使,都虞候、副都虞候。都點檢品秩和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一樣,依舊由你出任。”此前張永德和李重進一樣的遙領節鎮,只是殿前都指揮使的品秩略低於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改革殿前司軍制之後,兩人品秩旗鼓相當,真正的平起平坐了。張永德自是喜之不勝,樂見其成,道:“臣奉詔。”

柴榮道:“副都點檢一職,我看可以暫時空着。都指揮使、副都指揮使、都虞候、副都虞候這些官職,你可有甚麼人選?”張永德道:“臣舉薦趙匡胤出任都指揮使。”趙匡胤智勇雙全,無論高平之戰還是淮南之戰都屢建奇功,尤其淮南之戰奪關隘斬敵將,大放異彩,當真冠絕六軍。柴榮不假思索,當即準允,又道:“這次討伐南唐,朕要奪情起復,讓他隨軍出征。以他的功勞,原本該除授節度使了,可是不巧的是趙老將軍病故了。你差人去他家一趟,要他明天來見朕。”

張永德出了皇宮,徑直來到趙家。與趙家而言,他既是貴人也是恩人,更是絕大的靠山。杜氏帶領闔家老小出門相迎,請進堂屋。杜氏笑道:“今天一早就有喜鵲在我家門前叫,我想一定有貴客上門,但是絕沒有想到駙馬親自光臨寒舍,您請上坐。”張永德道:“老夫人太客氣了,我來了是客,坐在下首就好了。”杜氏道:“您是貴客,難得來家裡一次,該當上坐。”張永德見她執意如此,推辭不過,只得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言罷坐於上首,杜氏則在下首相陪。杜氏笑道:“元朗常常說起駙馬您平易近人,雖然貴爲駙馬,卻沒有一點架子。當初要不是您在天子駕前舉薦,就沒有他今日之地位,遇上您這位好上憲真是天大的幸事!”張永德笑道:“老夫人言重了,我之所以向天子舉薦元朗,看中的就是他有勇有謀。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整兵練卒,嚴明軍紀。馳騁沙場,過關斬將,實乃不可多得的將才。他是千里馬,我是伯樂。回頭一想,當初沒有舉薦錯。”

杜氏笑道:“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還是要多謝駙馬提攜。”張永德道:“他是我的心腹愛將,不必老夫人囑咐,我自會關照。”杜氏道:“有事差個人來就是了,還勞煩駙馬親自上門,咱家寒門敝戶,款待不周,真是罪過。”張永德道:“換成別人來,我怕說不清楚,因此親自上門。”杜氏問道:“究竟有甚麼急事?”張永德微笑道:“沒有甚麼急事,而是喜事。陛下改革殿前司軍制,最高統兵官更名爲都點檢,以下依次是副都點檢、都指揮使、副都指揮使、都虞候、副都虞候,我向陛下舉薦元朗出任都指揮使,就是我從前的官職,俗稱殿帥。”聽到這裡,趙匡胤臉上雖然沒有流露喜悅之情,但是心中卻喜之不勝。所謂心花怒放,亦既如此。

杜氏問道:“似駙馬所言,天子又給元朗升官了?”張永德點了點頭,又道:“不僅如此,入冬之後陛下會再次親征南唐。陛下當着我的面許以節鉞,只要元朗隨軍出戰,就除授節度使。”聞得此言,趙匡胤更是心潮澎湃。在戰場上身先士卒,披堅執銳,浴血奮戰,一往無前,爲的是甚麼?還不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成爲節度使,光宗耀祖。只聽得張永德又道:“元朗尚在孝中,陛下打算奪情起復,傳召明日進宮。該怎麼回覆陛下,你先斟酌斟酌。話已經傳到了,告辭。”闔家老小送走張永德之後,返回堂屋。

杜氏問道:“元朗,你怎麼想?”趙匡胤道:“兒尚在孝中,已經辭官了,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覆陛下,一切但由阿孃做主。”杜氏微微一笑,道:“小的時候,你頑皮搗亂,賭錢吃酒打架鬥毆,沒有一樣落下,真真是劣性難改。從軍之後,性子總算改了些。後來太祖奪了漢朝的天下,封賞有功之臣,你也跟着升了官。看着別人出將入相,自己卻只是個小小的東西班行首,心裡格外不是滋味。思來想去,決意投靠鎮寧軍節度使,也就是當今的天子。回頭想想,這步險棋算是走對了。那時阿孃就想,你明理了,雖然不說胸有鴻浩之志,可是也不甘心碌碌無爲,居於人下。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覺得是對的就去做罷,就像當初毅然決然投靠天子一樣。”

趙匡胤當即與趙普商議,趙普喜道:“看來陛下要重用你了,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一定要抓住。”趙匡胤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道:“先父病故,多少人在背後戳我的脊樑骨,罵我不孝,這個時候答應起復,他們吐的口水還不把我淹了?”趙普沉吟片刻,道:“明天覲見陛下的時候,不妨先推辭一下,口氣不要過於生硬,留些圜轉的餘地。藉機向陛下說說自己的委屈,試試陛下的口氣。”趙匡胤知道該怎麼說了,於是點了點頭。

次日趙匡胤入宮覲見,行禮道:“臣見過陛下。”柴榮道:“免禮。”微微一笑,又道:“許久不見,老夫人可好?一家都好嗎?”趙匡胤欠身道:“謝陛下垂詢,家母安好,一家人都好。”柴榮點了點頭,又道:“改革殿前司軍制的事,你應該知道了罷?”趙匡胤回道:“駙馬告訴臣了。”柴榮道:“駙馬舉薦你接任殿前都指揮使,朕已經準了。其實不必他舉薦,朕也會讓你接任殿前都指揮使的。”趙匡胤道:“陛下對臣器重有加,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柴榮站起身來,踱到殿中,道:“李重進這人匹夫之勇有餘,智謀欠缺,朕前腳走後腳軍紀就鬆懈了,不但要與南唐軍交戰,還要鎮壓反抗的南唐百姓,顧此失彼,焦頭爛額,把淮南的戰事弄得一塌糊塗。討伐南唐,看來還是要朕親力親爲。朕準備入冬之後再次御駕親征,你隨朕出征。”趙匡胤當即跪下,道:“臣深受陛下隆恩,雖然想隨君出征,但是卻有難言之隱。”

柴榮心中大奇,道:“甚麼難言之隱,告訴朕。”趙匡胤道:“當日先父病重,原本告假回家養病,途中特意繞道去滁州看望臣,抵達滁州之時,已是深夜。當時滁州剛剛易手,敵情不明,臣沒有立即放先父進城,只到第二天天亮,臣才放先父進城。因爲着了涼,先父病情加重,沒有回到開封,就亡於途中了。”說到這裡,聲音已然哽咽。柴榮隱隱猜出一些,道:“說下去。”趙匡胤又道:“回到開封之後,臣聽到一些流言蜚語,說臣爲了升官,連父親的性命都不顧。這個時候,臣若雖隨君出征,豈不正落了口實?人言可畏,臣不能不有所顧忌。”柴榮怒道:“這些混賬話是誰說的?”趙匡胤搖頭道:“臣不知道,臣從淮南迴來,這些話就傳的滿城風雨了。出自何人之口,無出查起了。”柴榮咬牙切齒道:“謠言惑衆,說這種話的人居心叵測,可惡之極。”眼見趙匡胤還跪在地上,又道:“起來罷。”

趙匡胤站起身來,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是這次...”柴榮見他滿面委屈,安慰道:“你沒有錯,不必把那些空穴來風的謠言放在心上。朕要當着大臣們的面,說清奪情起復的事,那些人就沒有話說了。朕還要授於節鉞,還要誥令你母親和娘子爲誥命夫人。讓天下人看看,國家不會虧待有功之臣,朕不會虧待有功之臣。”趙匡胤感激涕零,復又跪下,叩首道:“臣替家母和娘子叩謝陛下隆恩。”柴榮道:“不日就會有制書到你家了,你回去等信罷。”趙匡胤謝恩之後,出了皇宮。

趙普正在宮門外等候,眼見趙匡胤走出宮門,當即迎上前去,問道:“甚麼結果?”趙匡胤神情一如往常,看不出是喜是憂,道:“去定力院再說。”來到定力院後院,進了廂房。苗訓微微一笑,道:“你們來的好巧,我剛要出去,要是你們晚來一步,就見不到我了。”趙匡胤眼見桌上擺着兩個包裹,還有一封信,問道:“先生要回家嗎?”苗訓點了點頭,道:“是啊,離家一年多了,該回去看看了。”趙普打趣道:“先生該不會是思念夫人了罷?”苗訓微微一笑,道:“說不想是假話。”頓了一頓,又道:“要說人啊,可真是怪,從前天天在一起,有的時候越看越彆扭,動不動還慪氣吵嘴,有時真想分開算了。可是真的分開了,心裡卻又空空蕩蕩的,越想越覺得好來。”看了趙匡胤一眼,又道:“現在你已經辭官了,在家守孝,我也幫不上你了。桌上的信本是留給你的,你既然來了,當面說清楚更好。”

趙匡胤怕他一去不復返,於是極力挽留,道:“先生不能走。”苗訓微微一笑,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以後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再出山就是。”趙匡胤道:“咱們坐下說。”坐下之後,趙匡胤又道:“我剛從皇宮出來,陛下召我進宮,要奪情起復,讓我任殿前都指揮使,還要授以節鉞。”趙普喜之不勝,一拍大腿,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一路上你不曾透露一點口風,原來是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苗先生。”言辭及此,心中不禁有一絲絲不悅。論說親疏,自己畢竟與趙匡胤乃是宗分。這麼大的事,竟然要先告訴苗訓,難道自己比不上苗訓親密?趙匡胤搖頭道:“你誤會我了,已經有人誣衊我爲了升官,連自己父親的性命都不顧了,要是有人看到我們兩人喜形於色,還不又添油加醋的造謠,因此這些話只能關起門說。”趙普這時方纔知道他心細如髮,這麼一點毫不起眼的小小細節都做得天衣無縫,當真心思縝密。

苗訓微微一笑,道:“恭喜你了,終於如願以償了。”趙匡胤卻沒有得意之色,道:“宦海浮沉,眼下皇恩浩蕩,我得以平步青雲,以後的事還很難說。”苗訓點了點頭,道:“能夠居安思危,沒有沾沾自喜,你很清醒。”趙匡胤笑道:“你們都知道,能夠成爲節度使,是我夢寐以求的事,心中自是喜悅,不過不能得意忘形。”頓了一頓,又道:“陛下打算入冬之後再次親征南唐,讓我隨軍出征,先生務必跟我一起走。”苗訓沉吟片刻,道:“那我趕在你出征之前回來。”趙普擠眉弄眼道:“他是想念嫂夫人了。”趙匡胤恍然大悟,道:“先生不必着急,我立刻差人去接嫂夫人,讓你們團聚。”苗訓想了一會,道:“這樣也好。”聊了一陣,趙匡胤告辭而去。

趙匡胤升任殿前都指揮使的消息不脛而走,石守信、張瓊等人迫不及待的登門道喜,誰知到了趙家,竟然撲了個空,只得在趙家門外等候。左等右等,趙匡胤仍未回來,張瓊不禁急得團團亂轉,道:“都這個時辰了,怎麼還不回來?難道出了岔子?”石守信道:“你別這麼轉來轉去,轉的我頭也昏眼也花了。”王審琦道:“能出甚麼岔子?”張瓊道:“該不會是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道了罷?”石守信忍俊不禁,道:“你以爲殿帥是三歲小孩,還會迷路?”張瓊道:“他一高興,說不定忘了回家的路。”石守信道:“笑話。”張瓊自己想想也覺得好笑,又道:“又或是給人半道攔下了,吃起酒席了。”

正說之間,韓重贇大聲道:“回來了,回來了。”衆人擡頭望去,只見趙匡胤和趙普並肩而來,當即迎上前去。石守信笑道:“恭喜殿帥,賀喜殿帥。”雖然衆人七嘴八舌道賀,趙匡胤卻沒有得意忘形,道:“我現在無官無職,你們道賀的早了些罷。”王彥升道:“殿帥榮升的事早就傳遍了京師,陛下不日就有詔書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咱們不過早幾日道賀罷了 ”趙匡胤笑道:“衆兄弟的好意,我心領了。等到詔書到了,再請大家吃酒。你們都有職事在身,大白天的不在軍營練兵,一窩蜂的到我家來,就不怕有人告你們擅離職守嗎?都回去做事罷。”張瓊道:“咱們是告了假出來的,沒有人告的了咱們。”趙匡胤正色道:“那就更不成了,爲了我這點小事就告假,別有用心的人看在眼裡,指不定又要捏造甚麼謠言出來。”趙普笑道:“他這麼做是爲了避嫌,大家聽話,都回軍營罷。”石守信聽出話中之意,道:“咱們也該回軍營了,走罷。”趙匡胤見有人神情疑惑,當下道:“不是我與衆兄弟生分了,更不是升了官就疏遠你們,而是我有孝在身,不能陪大家暢飲,見諒見諒。”送走衆人之後,趙匡胤回到家中,杜氏問道:“見過陛下了?”趙匡胤回到:“見過了,兒答應起復了。”杜氏默默點了點頭。

這日柴榮召見衆大臣議事,君臣相對而坐,柴榮還沒有開口,範質首先道:“陛下升趙匡胤爲殿前都指揮使,臣沒有異議,畢竟他戰功卓著,在淮南打出了大周軍威士氣,然則授以節鉞,臣以爲不妥。”柴榮問道:“有何不妥?”範質道:“此人極富心機,爲了升官急功近利,斷然不可以重用。”柴榮問道:“急功近利之說從何而來?”範質道:“趙弘殷病重告假,特意繞道去看望他,卻被擋在了滁州城外,以至於病情加重,外間早有傳言,說他想升官,連自己父親的性命也不管不顧了。”王溥問道:“請問範相,如果是你,會怎麼做?”範質昂然道:“歷朝歷代皆以孝爲本,凡人立身處世也皆以孝爲先,如果換成是本相,一定會迎父親進城,免受露宿風寒之苦。”王溥道:“範相如此說法,看來是位大孝子啊!”

範質微微一笑,道:“不論本相孝與不孝,都不會家裡穿着朝服。”王溥見他在朝堂上當着柴榮及衆大臣的面公然揭自己的短,不禁神情陡變。原來王溥入相之後,其父王祚也跟着水漲船高,以宿州防禦使的官銜居家,也就是領份俸祿而已。每有公卿登門,一定會先拜見王祚。有次王祚壽宴,王溥身着朝服侍奉左右,賓客們不敢安坐,紛紛起身迴避。王溥爲了自己的官位,幾次三番勸說王祚辭官致仕。王祚沒有自知之明,以爲自己是當朝宰相的父親,朝廷不會準允。說不定因禍得福,從此官運亨通,步步高昇。也爲了讓王溥見識自己的厲害,竟然真的上表辭官。殊不知很快就得到了朝廷的批覆,準其致仕。王祚自作聰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丟了官職,氣得破口大罵:“我還沒有老,做官做的好好的,你這不孝子,爲了穩固自己的名位,設計斷了我的官路,我打死你這不孝子。”氣急敗壞之下真的舉起大梃就打,親戚家人們百般勸阻方纔作罷。二人雖爲父子,但是勾心鬥角,此事也成爲了笑談。

王溥城府極深,知道不能在朝堂上爲這件事與範質爭個輸贏,否則越描越黑,越損自己的名聲。他不是臉薄之人,假裝沒有聽見,道:“敵情不明,錯綜複雜,萬一有敵軍尾隨其後,城門打開之際,敵軍趁機攻入滁州。滁州失守,導致淮南戰局一敗塗地,誰負其責?”範質道:“王相此言似乎危言聳聽了,一座城池得失,不足以左右淮南戰局。”王溥道:“範相不在淮南,當然不知道戰局盤根錯節,瞬息萬變。好比揚州,唐將陸孟俊猛攻之下,揚州易手。要不是趙匡胤在六合擊敗李景達的四萬大軍,揚州也不會失而復得。李景達的四萬大軍是準備偷襲陛下行宮的,一旦得手,淮南戰局勢必急轉直下。範相,你還敢說滁州的得失無關淮南戰局嗎?”範質聽到這裡,無言反駁。

王溥站起身來,環望衆大臣,又道:“其實趙弘殷染恙,事出偶然,思子心切才繞道前往滁州。然則國有國法,軍有軍規。趙匡胤有王命在身,不能輕易開啓城門,恪守軍規,有甚麼錯?有人又會說,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可是也要講在甚麼地方在甚麼時候。趙匡胤赤膽忠心,智勇無敵,理所當然應授以節鉞。”一言既畢,衆大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王溥對着柴榮道:“陛下,臣說完了。”柴榮點了點頭,道:“擢升趙匡胤,朕意已決,大家不要再有甚麼異議了。”

君臣議事完畢,衆大臣退出大殿,範質與王溥比肩而行。自王峻倒臺之後,範質一直身居首相之位,再說他性情剛強,久而久之,變得獨斷專行了。適才大殿之上給王溥問得無言以對,自是咽不下這口氣,道:“王相處處維護趙匡胤,時時都說他的好,莫非你們私下過從甚密?”語氣平和,直如閒聊一般。王溥雖然私下與趙匡胤交好,互爲奧援,但是深知官場上的黑幕,自是不能承認,免得給他拿到了把柄。當即斂足止步,正色道:“我在大殿上說的是公事,範相問得卻是私情,兩者絕不能混爲一談。”範質這才意識到自己莽撞失言了,於是微微一笑,道:“本相隨口問問嘛,王相不必如此嚴肅。大家都同朝爲官,誰還沒有三五知己。”王溥修煉的早已如同老狐狸一般,絕不會與人正面交鋒,也是微微一笑,道:“適才我仗義直言,或許範質覺得不中聽,不過範相設身處地爲別人想想,別人在戰場上拼命,還不是想出人頭地,光宗耀祖。這些功勞不是靠耍嘴皮子說來的,而是一刀一槍的真本事。身爲宰相,上輔天子,下安百姓,燮理陰陽,主持朝政,要有海納百川之氣概。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絕非宰相之所爲。”範質連連點頭,道:“王相所言極是,不過人有百樣,政見不同,也是人之常情,總不能捂着別人的嘴巴,不讓人說話罷。”王溥道:“各抒己見自是無可厚非,不過借題發揮,處處爲難有功之人,似乎不是宰相所當爲。”微微一笑,又道:“我先行一步。”言罷邁步而去。兩人交談之時雖然都面帶笑意,看上去其樂融融,實則每一句都針鋒相對,暗藏玄機。

趙家老小早早起來,換上新衣,等待制書到來。快到晌午時候,外面傳來鼓樂之聲,趙普喜道:“宮裡來人了。”趙家老小迎了出去,只見孫延希手捧制書,後面的六名太監捧着弓箭寶劍服飾,幾名樂手敲鑼打鼓,甚是熱鬧。孫延希道:“制書到。”趙家老小當即肅然而立,孫延希展開制書,念道:“中書門下,皇帝制曰:故太尉趙弘殷病故,趙匡胤辭官守孝,國家用人之際,朕特命起復。趙匡胤戰功卓著,每戰身先士卒,忠武可嘉,旌表功績,着授殿前都指揮使,領匡國軍節度使,賜儀仗節鉞、弓劍甲冑,並賜京師府邸一座。授其母杜氏琅琊郡太夫人、其妻賀氏琅琊郡夫人、其弟匡義東頭供奉。”匡國軍節度使的治所在同州,領節度使的意思是遙領軍鎮,不必到鎮赴任,但是品秩俸祿、儀仗節鉞與駐鎮節度使並無二致。周朝沿襲唐制,五品官員眷屬的封號分爲國夫人、郡夫人、郡君、縣君、鄉君五等。杜氏和賀貞獲授郡夫人,乃是第二等。雖然沒有實權,但是能夠領取相應的俸祿。她們從此刻起就是誥命夫人,朝廷但有慶典,都能穿着命婦服飾進宮慶賀,身份地位與從前相比,不啻天壤之別。東頭供奉雖然是沒有品秩的小吏,卻也有一份俸祿。趙匡胤一人深受柴榮器重,全家人都跟着沾光,當真及盡榮耀。他今年才二十九歲,不到三十,年紀輕輕就已經開府建牙,節鎮一方,心中自是百感交集。

孫延希唸完制書之後,道:“殿帥領制書。”趙匡胤領了制書之後,孫延希笑道:“恭喜殿帥,賀喜殿帥。”趙匡胤連聲客氣,拿出早已準備的銀子銅錢,道:“孫都知和大家都辛苦了,一點心意,敬請笑納。”孫延希見他手裡的錦囊裝的滿滿,料想賞錢不少,不禁心花怒放,道:“殿帥太客氣了,我替大傢伙謝過殿帥了。”趙匡胤笑道:“應當的,寒舍早就準備好了酒席,請入內。”孫延希搖頭道:“酒席就免了罷,我還要回宮覆命。”趙匡胤道:“回宮覆命也不必急於一時,請。”言罷攜了孫延希一手,走進堂屋。孫延希大桌上擺滿了酒菜,笑吟吟道:“殿帥真是太客氣了。”趙匡胤笑道:“孫都知請上坐。”孫延希忙道:“這怎麼敢當,還是殿帥請上座。”趙匡胤笑道:“孫都知不要推辭,我也不推辭,大家都是好朋友,今天不分主客,大家隨意坐。”孫延希笑道:“如此甚好。”招呼衆人落座。

杜氏、賀貞等女眷都回避了,趙匡胤、趙匡義及趙普三人作陪。趙普給衆人斟滿酒,趙匡胤舉碗道:“我先乾爲敬,大家隨意。”言罷一飲而盡。孫延希飲了一口酒,笑道:“素聞殿帥海量,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趙匡胤笑道:“這是我三弟匡義,他是我宗兄趙普,日後還請都知多多照應。”趙匡義和趙普站起身來,揖手爲禮。孫延希笑道:“好說,好說。”頓了一頓,又道:“殿帥知道,陛下對待臣子們頗爲嚴厲,但是對待殿帥卻是器重有加,好生叫人羨慕。”趙匡胤笑道:“都知擡舉我了。”孫延希正色道:“此番陛下不僅升了殿帥的官,賜京師府邸,還授老夫人和夫人爲二等誥命夫人,這不是愛屋及烏是甚麼?”趙匡胤頷首道:“確是如此,陛下待我之恩深如海重如山,今生今世唯有忠貞不二方能報答。”席間推杯換盞,賓主盡歡。送走孫延希等人之後,趙家人各自換上簇新的朝服,進宮謝恩。

次日趙家收拾衣物,準備搬家。杜氏道:“仔細收拾,不要落了一針一線。”賀貞一面答應,一面收拾。趙匡胤笑道:“阿孃,兒去新家看過了,甚麼桌椅碗筷,都是新的,一樣也不缺,這樣老物件就留在這裡罷。”杜氏道:“話雖如此,可是這些東西總會有用的,就算不用,留着也是好的。”頓了一頓,又道:“或許是人老了戀舊,纔不捨得扔下這些東西。”趙匡胤見她執意如此,只得作罷。杜氏道:“咱們家人口多,匡義轉眼也要成年了,許多人擠在這小院裡,進進出出,頗多不便。天子賜了府邸,真真來的及時。”趙匡胤道:“是啊,新家寬敞許多,阿孃等着享福罷。”杜氏嘆息一聲,道:“只可惜你阿爹早走了一步,沒有看到咱家會有今天。”賀貞道:“阿孃,今天是咱家喬遷之喜,不要說這些傷感的話。”杜氏點了點頭,道:“不說,不說,你阿爹在地下看見有了新家,也必十分高興。咱娘倆如今都是誥命夫人了,我是母以子貴,你是妻以夫貴,畢竟比起那些元勳權貴,還是小門小戶,不能忘了本分。”賀貞笑道:“我記下了,甚麼時候都是阿孃當家。”杜氏忙了半天,終究年歲大了,有些腰痠背軟,於是坐下,道:“要說真真是歲月不饒人,這要是年輕,做這點活,眼睛都不眨一下,現在卻不成了。”趙匡胤急忙上前捶背,道:“這些事咱們來做就好了,你歇着。”杜氏道:“人說喜新厭舊,說不定你就偷偷扔了甚麼舊東西,我不看着,終究不放心。”趙匡胤道:“你放心好了,一針一線都不落下。”

這時趙匡義和趙普擡着一個梳妝櫃走出大門,趙匡義腳尖踢到門檻,步履踉蹌。杜氏道:“慢點,這可是當年與你阿爹成親時陪嫁的嫁妝,不要碰了磕了。”趙匡胤微微一笑,道:“匡義文質彬彬,不像我孔武有力,不知道的人,只怕還以爲咱們是兩個娘養出來的。”杜氏道:“幸虧他從小乖巧聽話,不像你無法無天,不然我要操碎了心。”賀貞見她數落丈夫,當然要幫着丈夫說話,笑道:“他們各有各的好處,匡義知書達理,確是無可挑剔,不過元朗也有過人之處。”杜氏道:“我不是心疼匡義,要不是元朗立下許多功勞,我也不能成爲二等誥命夫人。”感嘆一聲,又道:“不往多了說,趙家往上追溯五代,雖然世代爲官,可是沒有出過一個大官。元朗成爲節度使,開府建牙,是趙家最大的官了。”想起一件事,問道:“元朗,媒婆回話了沒有?”趙匡胤近日忙着升官的事,竟然忘了,可是不能直說,含糊其辭道:“快了,快了。”

正說之間,趙匡義大聲道:“阿孃,阿姐回來了。”話猶未了,趙小妹一陣風似得走了進來,趙匡胤笑道:“甚麼風把你給吹回來了?”趙小妹笑道:“聽說二哥升了官,天子還賜了咱家一座府邸,回來瞧瞧。”杜氏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我那女婿呢?”趙小妹道:“他病了,不能來。”杜氏察言觀色,覺得這句說辭不實,又問道:“你們是不是又吵嘴了?”趙小妹搖頭道:“沒有吵嘴,咱兩好好的。”杜氏又道:“我那女婿生了甚麼病?路都不能走了?”趙小妹皺眉道:“阿孃,你別問了。”趙匡胤打趣道:“是啊阿孃,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是事情,她自己做主。”杜氏嘆了口氣,道:“你自小就性子潑辣,沒有一點小家碧玉的模樣,爬樹捉鳥,下河摸魚,沒有一樣輸給你二哥,出了嫁也不讓我省心。”言下唏噓不已。趙小妹道:“阿孃,女兒今天回來,原本高高興興的,你再這麼嘮叨,可掃了我的興了。”杜氏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幫你二嫂收拾東西罷。”

收拾完東西,裝了滿滿三輛大車,一家人興高采烈往新家而去。杜氏、賀貞、趙小妹及趙弘殷的小妾耿氏坐在僱來的轎子裡,其餘人則步行。新家地段雖然偏了一些,也不及當朝元勳權貴府邸富麗堂皇,但是也有前中後院。比起從前擁擠的小院,寬敞不少。

來到新家門口,趙匡胤道:“阿孃,咱家的新家到了,你瞧瞧。”扶着杜氏出了轎子。杜氏凝目打量,但見兩層的臺階旁各有一座石獅子,一扇朱漆大門。正在衆人評頭論足之際,傳來一陣格格笑聲,人隨聲至,卻見媒婆一搖三晃行來。走到近處,媒婆笑的如同花朵綻放一般,施禮道:“見過太夫人、夫人。”從前相見,她的臉都快仰到天上去了。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杜氏如今是朝廷二等誥命夫人,身份尊貴,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因此早早就滿臉堆笑的施禮。杜氏笑道:“是媒婆啊,好久不見了。”媒婆笑道:“誰說不是,聽說太夫人今天搬家,特意前來道喜。”杜氏道:“多謝你了。”媒婆忙道:“不謝,不謝。”杜氏問道:“請問我家匡義的親事有了着落沒有?”媒婆道:“有了,有了,魏王和符夫人都答應了,就等選個良辰吉日了。”杜氏心中一驚,問道:“是哪位魏王?”媒婆回道:“還有哪位魏王?就是當今國丈符魏王啊。”杜氏呆了一會,道:“男婚女嫁講的是門當戶對,符魏王是當今權貴,咱家寒門小戶,只怕高攀不起。”媒婆看了趙匡胤一眼,道:“瞧你說的,如今殿帥不但升了官,天子還賜了新府邸,可是當今炙手可熱的新貴,怎能還說是寒門小戶...”趙匡胤怕他說漏了嘴,打斷她的話頭,笑道:“阿孃,咱們進去說。”趙普也跟着道:“是啊,進去說。”衆人進入府邸的時候,趙匡胤向媒婆使了使眼色,媒婆精的狐狸也似,心領神會,含笑迴應。

大門後一面影壁,穿過影壁就是前院堂屋,接着是中院和後院,攏共有十多間房子,還有一座假山一座涼亭。府邸裡收拾的乾淨整潔,牀榻桌椅一應俱全,雖然簡樸,但是甚麼都不短缺。媒婆一點也不見外,宛如自己家裡一般,在府邸裡東瞧瞧西看看,嘖嘖稱奇道:“好大一座府邸,要是能住一天,死了也心甘情願。”杜氏笑道:“你說笑了。”媒婆道:“今天來見太夫人,就是要告訴你這個好消息,請把匡義的生辰八字給我,叫人算算良辰吉日。”杜氏微微一笑,道:“我怎麼覺得有點玄,到底靠不靠譜?”媒婆信誓旦旦道:“如果是假的,我怎敢信口開河?做咱們這一行要的就是實實在在,不然就是砸自己的招牌。要是騙你,我就不是人了。”杜氏見她賭上了自己,不信也要信了,於是告訴了趙匡義的生辰八字。媒婆笑道:“那我就告辭了。”趙匡胤笑道:“我送送你。”

趙匡胤和趙普送了一段路,媒婆笑道:“殿帥請留步,不必相送了。”趙匡胤道:“許久沒有回信,今天怎麼就忽然有回信了?”媒婆道:“從前符夫人還猶豫不決的,可是殿帥升官之後,她就滿口答應了。”趙匡胤又道:“你見着魏王沒有?”媒婆搖頭道:“沒有見着魏王,不過符夫人說,魏王已經答應了。”趙匡胤點了點頭,道:“入冬之後我就要隨陛下前往淮南了,務必在入冬之前讓他們成親。”媒婆道:“不必殿帥吩咐,我知道怎麼趁熱打鐵。”趙匡胤微微一笑,道:“你的答謝錢,一個銅錢也不會少。”媒婆笑道:“能夠爲殿帥做事,是我上輩子修的福分,哪能要你的錢。”趙匡胤道:“我做人做事一是一二是二,價錢歸價錢,人情歸人情。”媒婆道:“那就多謝殿帥了。”言罷移步而去。

趙普見趙匡胤似乎若有所思,問道:“在想甚麼?覺得媒婆在說謊嗎?”趙匡胤搖頭道:“諒她沒有那個膽量。”趙普笑道:“是啊,你現在榮升殿帥了,她怎敢騙你。”趙匡胤道:“我在想魏王遲不答應早不答應,偏偏在我升官之後答應,這裡頭多少有些玄機。”趙普笑道:“何止一點玄機,簡直大有名堂。”趙匡胤道:“說來聽聽。”趙普道:“以前你辭了官,跟平民百姓別無二致,自然不入魏王的法眼。現在卻不一樣了,深得陛下重用,官運亨通,扶搖直上,當之無愧的新貴。世間都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乞丐和乞丐是一夥,強盜與強盜是一幫,權貴同權貴又是一黨。你走大運了,人家才瞧得起。”趙匡胤深有感觸,道:“看來魏王也不簡單啊!”趙普道:“他若簡簡單單,沒有謀略,也不會受歷代君王重用了。”趙匡胤點了點頭,道:“不論怎樣,總算攀上你魏王這位簪纓之族了,不枉我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