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趙匡胤登門催媒婆

李處耘渡口擒奸細

一名白衣人騎着青驄馬按轡而行,來到河陽三城節度使官署門前。顧盼一陣,勒住繮繩,飄然下馬。他正是李處耘,折從阮臨終之際,向朝廷上表,推薦他是可用之才,朝廷於是委他任河陽三城節度使屬官。他如今已三十五六歲了,身形看上去依然單薄瘦弱,雖然仍是一襲白衣,然則光陰荏苒,再也不復當年翩翩少年的風采了。

李處耘拍門叫開官署大門,看門的軍吏問道:“你是甚麼人?爲甚麼叫門?”李處耘道:“我叫李處耘,朝廷委我來任節度使屬官,請問李藩帥在官署嗎?”那軍吏道:“跟我來。”領着李處耘來到正堂,道:“你等一下,我去稟告藩帥。”李處耘點了點頭。過了一陣,那軍吏和李繼勳來到正堂。那軍吏道:“這位就是李繼勳藩帥。”李處耘當即行了一禮,道:“李處耘見過藩帥。”呈上公文,又道:“這是吏部的公文,請藩帥過目。”李繼勳看了一遍公文,隨口道:“既然吏部命你來河陽,就留下罷。”李處耘問道:“請問藩帥委屬下甚麼差事?”李繼勳見他瘦得跟個弱雞似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打心底就瞧不起,不答反問:“你能做甚麼?”李處耘道:“屬下自十六七歲起,就追隨折老將軍,軍中事務還是有點在行。”

李繼勳在淮南給劉仁瞻偷襲了軍營,打了敗仗,解除了兵權,一直耿耿於懷,心中不悅,看甚麼都不順眼。李處耘初來乍到,原本說的是謙辭,可是他聽來卻覺得是狂妄之言,心想在行軍中事務,這不是在跟我叫板嗎?於是問道:“你在折老將軍麾下順風順水,怎麼卻調來河陽?”李處耘聞得此言,一陣惆悵黯然。折從阮既是胸襟開闊的上憲,也是諄諄善誘的長者,不可多得的良師益友。這麼匆匆故去,自己也成了沒有依託的浮萍。他當下回道:“折老將軍已經故去了。”李繼勳追問道:“折老將軍雖然故去了,可是兩位折小將軍還再鎮守府州,你大可去府州高就啊。”李處耘道:“藩帥有所不知,折老將軍的外甥與屬下不對付,曾經上表誣告屬下,還是折老將軍上表,替屬下說明冤情。折老將軍的外甥在府州,因此屬下不能去。”李繼勳終於知道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點了點頭,道:“那就留下罷。”李處耘問道:“屬下做甚麼?”李繼勳道:“看看再說。”

安頓下來之後,李處耘一連幾天都獨自一人在各處走走看看。看上去信步而行,閒逛一般,實則是在勘察境內地形地勢及風土人情。河陽三城指的是北中城、中灘城和南城,一座橋連接三城,便是河陽橋。唐朝柳中庸作詩《河陽橋送別》曰:黃河流出有浮橋,晉國歸人有浮橋。若依闌干千里望,北風驅馬雨蕭蕭。河陽三城節度使的治所在孟州,下轄河陽、河陰、河清、濟源、泗水五縣,境內還有孟津關,及孟津渡口。黃河奔騰於曲折蜿蜒的峽谷,浪高谷險,水流湍急。及至孟津,河道漸寬,水流驟降,利於船渡,孟津渡就成了南北往來的要衝重地。距離渡口不遠處的會盟鎮扣馬村,有一處會盟臺,相傳爲周武王伐紂時與八百諸侯會盟之地。孟津關北臨滾滾黃河,南依綿綿邙嶺,形成了以關制河,以河衛關之勢。

這天李處耘來到孟津渡口,但見桅檣林立,岸邊泊滿了舟船。不斷有船從對岸划來,也不斷有船從渡口駛向對岸。人頭攢動,水手的叫聲、挑夫的吆喝聲、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一派繁忙景象。孟津渡乃是交通要地,每天南來北往的物品和人不計其數,自是十分熱鬧。李處耘細心觀察,進進出出的人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龍蛇混雜。可是偌大的渡口卻只有數名士卒和津吏看管,津吏們忙着查驗物品,造冊抽稅。而士卒們則懶懶散散,極少查驗過往人等。即便查驗可疑的人,也只是走馬觀花,並不用心。駐足半日,渡口的情形已然瞭然於胸,這才大步而去。

李處耘回到官署,得知李繼勳正在後院練武,當即徑直來到後院,但見李繼勳正在施展刀法。李繼勳身材雖然魁梧,但見步伐靈活。輾轉騰挪之間,刀光閃閃。李繼勳雖然瞥見李處耘走近,卻不收刀,猶是刀法綿綿不絕。李處耘只得耐心等待,等到李繼勳收刀,這才上前兩步,道:“藩帥,屬下有話要說。”李繼勳將刀放在兵器架上,道:“說罷。”李處耘道:“屬下這幾天一直在境內走動,查看地形,孟津關雖然守備森嚴,可是孟津渡卻疏於看管。藩帥想想,每天來往渡口的人不計其數,龍蛇混雜,其中只怕少不了敵國的奸細。如此重要的渡口只有幾名士卒看管,似乎有些不妥。再說士卒們偷懶懈怠,並不認真盤查可疑之人。萬一混進了敵國的奸細,豈不釀成了大錯?因此屬下覺得應該多派人手看管渡口,不放過一個可疑之人。”沒有察覺到李繼勳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口氣把話說完。李繼勳心中一股無名之火沖天而起,怒道:“你這是再教本帥怎麼做事嗎?”

李處耘見他大發無名之火,心中好生納悶,辯解道:“屬下怎敢教藩帥,而是在向藩帥進言。孟津渡口乃是要衝重地,理當嚴加看管。”李繼勳重重‘哼’了一聲,道:“你現在甚麼都不是,輪不到你進言。”言罷拂袖而去。李處耘大惑不解,心想李繼勳怎麼與自己有深仇大恨似的?分明就是好話,怎麼竟然聽成了壞話?越想越不服氣,於是找到掌書記陳南金,道:“掌書記,今天我去孟津渡看了看,來往的人等不計其數,但是疏於看管。甚麼討飯的乞丐、敲詐勒索的地痞,應有盡有,簡直雜亂無章。心想敵國的奸細要是混了進來,豈不容易之極?於是向藩帥進言,加派人手看管渡口。我本是好心好意,藩帥卻誤會了別有用心。”

陳金南搖頭而笑,道:“大約你初來乍到,不知道咱們這位藩帥的來歷。自從投軍到除授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領昭武軍節度使,不過短短數年時間,當真春風得意,年輕有爲。殊不知一戰失利,就被解除了兵權,來到河陽做了節度使。藩帥本是心高氣傲之人,受了這個委屈,自是鬱郁不得其志,看甚麼都有氣,看甚麼都不順眼。”李處耘心中不服,道:“我說的公事,公事就應該公辦,再說我也沒有說錯呀。”陳南金和起了稀泥,道:“你沒有說錯,藩帥的心情也不好,大家都沒有錯。”李處耘道:“我的進言,藩帥總不能置之不理罷?”陳南金道:“我知道你的心情,到了這裡想要幹出驚天動地的大事,可是總要循序漸進不是?你不要着急,慢慢來,如有機會,我再跟藩帥提提。”李處耘只得道:“請掌書記記在心上。”陳南金笑吟吟道:“一定記在心裡,絕不忘記。”眼見李處耘離去,搖頭而笑,心想李處耘不懂得處事爲人,一來就指手畫腳,雞蛋裡面挑骨頭,簡直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就算邀功心切,也不至於這麼猴急罷?雖然有吏部的公文,可是用與不用,還不是李繼勳一句話。得罪了他,怎能有好果子吃?

陳南金混跡官場多年,始終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信條,不曾向李繼勳提及孟津渡口之事。李處耘幾次詢問,都被他東扯西拉,找各種藉口搪塞過去。李處耘來到河陽已經快一個月了,始終在坐冷板凳,沒有職位沒有事做。想想從善如流的折從阮,再看看頤指氣使的李繼勳,兩者對比,立刻就判出了高下。越是如此,越是思念已故的折從阮。

這日李繼勳在府邸宴請同僚,李處耘雖然沒有職事,也在邀請之列。衆人來到後院,李繼勳道:“我最不習慣官場上的繁文縟節,咱們就在這後院裡吃肉喝酒。”受邀衆人大多來自軍營,多多少少帶着匪氣,喜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於是紛紛叫好附和。李繼勳道:“爲了助興,咱們一邊喝酒一邊比試箭法,大家說好不好?”衆軍校大聲說好。陳南金笑道:“這個我可來不了,我吃酒便好。”李繼勳嘿嘿一笑,指着前面的一棵槐樹,道:“樹上繫了一枚大錢,誰先射中就是誰勝,射不中的人罰酒三碗,誰先來?”一名軍校道:“自然是藩帥先射了,藩帥箭法出神入化,咱們正想見識見識你的好手段。”李繼勳也不推辭,拿起弓箭,走到五十步之外。那枚大錢以一根紅線系在槐樹上,五十開外看去,小的如同一個蠶豆。

李繼勳第一箭射偏,第二箭也沒有射中,只到第三箭才射中銅錢。銅錢在半空中打圈,左搖右擺。衆人紛紛抃掌叫好喝彩,那軍校大聲道:“藩帥好箭法。”陳南金笑道:“這可真是弓響如虎吟,箭去似流星。藩帥好箭法,佩服佩服!”李繼勳心中也頗爲得意,飲了一碗酒,道:“我一個人射箭沒有意思,你們也來。”衆軍校也都想一展身手,怎奈箭法稍遜,少有人射中銅錢。又不是爭個輸贏,不過圖個熱鬧而已,倒也玩的開心。

李處耘在最後一個,只見他拿起弓箭,走到五十步開外。李繼勳不禁冷笑,心想他骨瘦如柴,只怕端着碗吃飯都費力,想拉開這張硬弓,簡直就是不自量力。正自尋思之間,卻見羽箭離弦而出,‘嗖’的聲響之中傳出‘叮’的一聲清脆之聲,正是羽箭正中銅錢的聲音。凝目諦視,卻見紅線下的銅錢不停轉圈。李繼勳第一次看到李處耘就極不順眼,有了這個先入爲主的想法,自是極其瞧不起,無論做甚麼都是錯的。就算打破腦袋也不信他拉的開弓,射中銅錢。料定是誤打誤撞,瞎貓碰上死耗子,誤中了銅錢,當下道:“再射一箭。”李處耘也不回話,默默又拿起一隻羽箭。李繼勳睜大眼睛,卻見李處耘瞄準銅錢的時候,雙目炯炯有神。弓弦相處,羽箭劃成一道閃電,正中銅錢。雖然親眼目睹,李繼勳還是不信,厲聲道:“再射一箭。”在場除了陳南金少數幾人知道李處耘來歷,其餘諸人都是第一次見面。眼見他先後兩箭都射中銅錢,端的有百步穿楊的手段,不禁驚詫不已,議論紛紛。

李處耘第三箭射中銅錢之後,李繼勳胸膛起伏,怒道:“再射。”李處耘氣定神閒道:“這一箭屬下要射斷紅線。”李繼勳見他口出狂言,大聲道:“快射,有甚麼手段都使出來。”衆人都放下酒碗,站起身來,看李處耘如何射斷繫着銅錢的紅線。李處耘成竹在胸,衆目睽睽之下,好整以暇,拉弓射箭,一氣呵成,行雲流水。羽箭到處,紅線從中而斷,和銅錢落在地上。李繼勳一舉摔碎酒碗,看上去憤怒之極。就在衆人惶惑不安之際,他卻昂首大笑起來。他舉止異常,又怒又笑,不但衆人滿頭霧水,就是李處耘也辨不清他是怒是喜,道:“藩帥...”李繼勳哈哈笑道:“好箭法,好箭法!你箭法如此精妙,爲甚麼不早點說?”李處耘心想:“你又沒有問我,叫我怎麼說?”微微一笑,道:“屬下獻醜了,藩帥莫怪。”

李繼勳對衆人道:“他叫李處耘,從前在折從阮老將軍麾下任職。折老將軍故去,朝廷委他來河陽任職。初來乍到,許多人還是第一見面。”李處耘團團行禮,道:“見過衆位同僚。”他四次射中銅錢,端的箭無虛發,出神入化,衆人有的佩服的五體投地,有的驚掉了下巴,當下紛紛還禮。李繼勳道:“跟我來。”扔下衆人,攜了李處耘一手來到前院堂屋,對僕人道:“快請老夫人來。”僕人不敢怠慢,扶了老夫人走來。老夫人問道:“着急把火的要我來,有甚麼事呀?”李繼勳滿臉堆笑的扶着老夫人坐下,道:“兒子讓阿孃認個人。”老夫人道:“甚麼人呀?是咱家的親戚嗎?”李繼勳對李處耘道:“這是我阿孃,快來拜見。”李處耘頓時明白了他的心思,這是要升堂拜母,不把自己當外人了。他當既上前跪下,拜了三拜,道:“晚輩李處耘拜見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地上怪涼的,起來罷。”待李處耘站起之後,仔細打量,道:“瞧你這身段,楊柳細腰,都趕上別人家的小娘子了。”李繼勳笑道:“阿孃別瞧他身段瘦弱,弱不禁風似的,箭法當真了得,適才在後院連射四箭,箭箭都射中銅錢,端的舉世無雙。”李處耘忙道:“藩帥過獎,屬下慚愧。”李繼勳道:“從前我是左看右看,怎麼都看你不順眼,不想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老夫人道:“不是阿孃倚老賣老,今兒可要說說你了。你自小火氣就大,現在做了節度使,還是一點不改火爆脾氣。咱家也是窮人出身,不要動不動就瞧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李繼勳十分孝順,別看在官署裡趾高氣揚,可是見了母親卻溫順的像只小綿羊一般,火山般大的火也消散的無影無蹤了。他連聲說是,道:“兒子知道錯了,這不領他來拜見你老人家嗎?”老夫人頷首道:“你能這樣想就對了,你們聊罷,我要去看看老黃狗。老黃狗三天沒有吃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目送老夫人走後,李繼勳道:“從前怠慢你了,不要放在心上。”李處耘忙道:“藩帥言重。”李繼勳有感而發道:“要說人這輩子,講的是緣分,要不是你適才露了一手,我還看不到你的本事,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李處耘微微一笑,遜道:“其實屬下也沒有甚麼本事,十來歲就練習弓馬騎射,每天箭不離手,久而久之,也就練成了一手好箭法。”李繼勳笑道:“你坐了一個多月的冷板凳,想必憋壞了,說罷,想做甚麼?”李處耘道:“屬下留意孟津渡口很久了,每天南來北往的人和物又多又雜,難免有別國的奸細混入其中,也難免的違禁的物品從渡口流入別國,屬下覺得應該多增派些兵卒,看管嚴厲一些。”起初他獻策的時候,李繼勳是嗤之以鼻,然則現在看他順眼了,說甚麼都是對的,當下道:“既是如此,你就去看管渡口罷,要多少人,你自己挑,多抓幾個奸細。”李處耘應聲說是。

出了官署,來到軍營,李處耘挑選了三十名身高體碩的健卒,徑直來到渡口。在此之前 他早就看出了渡吏和士卒們疏於看管,以至於渡口混亂之極,也有了治理的辦法。來到渡口之後,下的第一個命令就是立即封鎖,不許人物進出。看守渡口的士卒和渡吏眼見一羣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士卒叫叫嚷嚷,封鎖渡口,於是紛紛圍上前來。一名渡吏問道:“你們是甚麼人?爲甚麼要封鎖渡口?”李處耘掃視衆人,道:“藩帥命我來看管渡口。”那渡吏眼見來了頂頭上司,於是滿臉堆笑道:“請教貴姓?”李處耘道:“我姓李,叫李處耘。”那渡吏道:“有禮,有禮。”李處耘對那些士卒道:“這些士卒是來替換你們的,你們現在可以回軍營了。”那些士卒當下離去。

孟津渡原本十分繁忙,李處耘一來便即封鎖,船上的物品不能下岸,岸上的物品不能上船。想上船的人上不了船,想下船的人也下不了船。人們紛紛鼓譟起來,有的大罵,有的抱怨。那渡吏道:“這渡口地處要衝,最是繁忙,一旦封鎖,人和物都過了了黃河。”李處耘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封鎖一會,馬上就好。”又命令士卒們驅趕閒雜人等,那些做小買賣的販夫、乞討的乞丐都被趕出了渡口。李處耘這麼做有他自己的道理,這些人臉上沒有寫着‘我是好人’的字樣,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別國安插在渡口的奸細?爲了防範於未然,因此悉數驅離,一個也不許逗留。

士卒押着幾名混混走來,爲首那混混嚷道:“你們推甚麼推?我說不走就不走。”又指着李處耘的鼻子罵道:“你是甚麼東西,敢趕我出去,你知道我的舅舅是甚麼人嗎?”李處耘冷冷道:“我知道你是這裡的混混,每天敲詐勒索過往的商販。立刻離開渡口,否則我不客氣了。”那混混彷彿聽到了笑話一般,哈哈大笑,擡起腦袋,趾高氣昂道:“懷州刺史是我舅舅,我是他的親外甥,我看你們誰敢動我?”衆混混跟着起鬨,叫嚷着動一下試試。因爲從前與折從阮外甥結怨的緣故,李處耘最恨‘舅舅’和‘外甥’這兩人稱謂。那混混惡聲惡氣道:“來啊,你動我一根汗毛試試。”李處耘見他有恃無恐的故意挑釁,臉上雖然不露聲色,可是已經起了殺心,當下道:“我數三聲,你不出去,我便宰了你。”那混混橫行霸道慣了,偏偏不信這個邪,轉頭對衆混混笑道:“你們瞧他那副德行,好像說真的一樣。”又對李處耘道:“莫說三聲,便是三百聲三千聲,我也不走。我倒要看看,你拿甚麼宰我?”

李處耘道:“一。”那混混道:“數呀。”李處耘猶是冷冷冰冰數了第二聲,那混混似乎看出來李處耘是來真的了,可是又不甘心在衆目睽睽之下落荒而逃,臉上笑容凝結。李處耘數到三後,厲聲道:“走不走?”那混混仗着舅舅是懷州刺史,要賭李處耘不敢殺人,咬牙道:“不走。”李處耘更不多言,拔出身旁士卒手裡的刀。刀光閃處,那混混仰面倒在地上,面目扭曲的變了形狀,道:“我...舅舅是懷州刺史,你...你敢殺我...”至死都不信李處耘真的敢殺人,眼珠瞪得鈴鐺一般,似乎死不瞑目。李處耘十五歲就敢持箭射殺亂兵,殺死一個混混,自是面不改色,道:“將這廝拖出去。”兩名士卒拖死狗一般,把那混混拖出渡口。衆混混早已嚇得屁滾尿流,不敢停留,連滾帶爬出了渡口。一個混混驚嚇過度,叫道:“殺人了,殺人了。”

李處耘出手不但乾淨利落,而且心狠手辣。渡口內外衆人看在眼裡,無不心驚肉跳。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噤若寒蟬。適才還罵罵咧咧的人,無不縮起了腦袋,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偌大的渡口頓時鴉雀無聲,即便一根繡花針落在地上也清晰可聞。那渡吏過了好一陣才醒過神來,結結巴巴道:“那人...真的是懷州刺史的外甥。”李處耘嗤之以鼻,道:“任他是甚麼人,我就殺了。”頓了一頓,又道:“從今天起,任何閒雜人等不得在渡口逗留,進出的人和物都要仔細盤查清點,倘若發現可疑的人和物,立即扣押,嚴加審問。”衆渡吏和士卒們已然知道他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實則出手兇殘,怎敢違抗,無不唯唯諾諾。李處耘又道:“好了,人和物現在可以進出了,大家都提起精神,仔細盤查。”衆渡吏和士卒起聲唱喏。渡口又恢復了適才的喧囂繁忙,只是再也沒有一個閒雜人等,如此一來,變得井然有序了。

此後李處耘日夜看守渡口,除了李繼勳傳喚,絕不離開一步。渡口每天按時開按時關,沒有出過一絲紕漏。雖然盤查仔細,不放過一人一物,卻沒有發現一個可疑的別國奸細。

媒婆十多天都沒有回信,杜氏不免着急,道:“媒婆許多天也沒有回信,莫非是忘了咱家的事?”賀貞微微一笑,道:“阿孃,做媒哪有那麼容易,好比是大海里撈針,再耐心等等。”趙匡胤道:“是啊,兒子和娘子是青梅竹馬,自小一個院子里長大,成親自是理所當然。三弟就不一樣了,還要媒婆去精挑細選,當然慢些。”杜氏道:“雖說是這個理兒,可是我終究怕媒婆沒把咱家的事放在心上,你得空去問問。”其實趙匡胤也有些急,只是沉得住氣,當下答應道:“好罷,兒子今天就去問問。”

傍晚時分,趙匡胤和趙普來到媒婆的家,還沒等趙匡胤開口,媒婆道:“你來的正巧,你今天不來找我,我明天就要去找你。”趙匡胤問道:“我拜託的事有眉目了?”媒婆道:“自然是有些眉目了。”趙匡胤心中大喜,問道:“符家答應親事沒有?”媒婆道:“你不要着急,聽我慢慢道來。”趙匡胤笑道:“我不着急,你慢慢說就是。”媒婆道:“虧得我交遊廣闊,神通廣大,到處託人,前天終於進了魏王府,見了符夫人一面。”趙匡胤問道:“符夫人怎麼說?”媒婆道:“符夫人甚麼也沒有說。”趙匡胤原本滿懷期待,聞得此言,好比一團火焰給水澆滅一般,道:“符夫人甚麼都沒有說嗎?”媒婆見他失望之情,形於辭色,道:“看樣子你是失望之極,殊不知能進魏王府,能與符夫人見一面說上話就已經十分不易了。你儘管把心放在肚子裡,不是我說大話,就憑我這三寸不爛之舌,死得也能說成活的,一定能說成這樁親事。”趙匡胤只得道:“那你就再加把勁罷。”

媒婆道:“不必你吩咐,我自會再接再厲。”嘆了口氣,又道:“說話容易,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難。魏王府的門檻比我家的屋檐還高,一般二般的人別說見上符夫人見一面,就是進王府一次,都是難如登天。好在我交遊廣闊,在京師有不少朋友,有他們幫忙,我才能進王府。你們想想,符夫人是甚麼身份?可是先皇后的親孃,一品誥命夫人,能空着手見面嗎?禮物差了,符夫人瞧不眼。可是禮物貴重了,我又沒有錢。還有那些幫忙的朋友們,不也要打點一下嗎?這麼一來二去,自己貼進去不錢和人情。”趙普見她口口聲聲離不開錢,心中有氣,沉聲道:“你一口一個錢字,究竟有沒有進過魏王府?”媒婆白了一眼,道:“怎麼沒有?你這樣說,就是信不過我了。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你們找別的媒婆罷。”說到最後,竟然耍起賴來,又道:“醜話說在前頭,我搭進去了不少錢和人情,你們先前給我的錢,一個銅錢也不退還。”

媒婆東扯西拉,避重就輕,趙匡胤雖然也懷疑她沒有實心說媒,但是有求於人,只得哈哈一笑,道:“給我家說媒,哪能叫你自己使錢。”拿出兩貫銅錢放在桌上,又道:“進出魏王府着實不易,上上下下都要打點,這些錢你先拿着。”媒婆見錢眼開,頓時臉上堆滿笑容,比之三月裡的桃花還要燦爛,道:“還是你懂事,知道我的難處。”趙普一聽這話更加來氣,心想這般說法,就是說我不懂事了?趙匡胤又道:“家母還等着回信,請你趁熱打鐵,早點說成這樁親事。”媒婆信誓旦旦道:“一定,一定,你們就等我的好消息罷。”趙匡胤點了點頭,道:“告辭。”媒婆對丈夫道:“當家的,送送他們。”媒婆丈夫把趙匡胤二人送了出去,道:“二位慢走。”趙匡胤道:“你們家似乎是你娘子說了算?”這句話問得突兀之極,媒婆丈夫又沒有急智,急切之間,不知該不該如實回答。正自忖思之間,趙匡胤又道:“你知道我從前是做甚麼的嗎?”媒婆丈夫回道:“你從前是殿前都虞候。”趙匡胤對趙普道:“看來我的名氣不小啊,京師的人都知道我。”趙普道:“將軍馳騁沙場,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早已威名遠揚,婦孺皆知了。”趙匡胤又道:“我在淮南殺了不少人。”忽然抓住媒婆丈夫的手腕,又道:“這些你知道嗎?”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殺氣忽隱忽現,只是稍縱即逝,話聲甫落,臉色神情隨即回覆平常。若不是細心觀察,決計察覺不出。媒婆丈夫給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心驚膽戰,出了一身冷汗,應聲不迭,道:“知道,知道。”趙匡胤又道:“回去告訴你家娘子,說成這門親事,我絕不會虧待她。”媒婆丈夫再傻再笨也聽出了話外之意,趙普道:“告訴你家娘子,不要耍心眼,小心弄巧成拙。”媒婆丈夫呆了半晌,擡頭看時,早已不見了趙匡胤二人的身影。

他急忙插緊門閂,三步並作兩步回到堂屋,劈頭蓋臉道:“你不要命了?”他膽小怕事,又木訥寡言,說是一家之主,其實家裡的大事小情都是媒婆說了算。此刻竟然黑着臉大聲質問,端的從所未有。媒婆呆了一陣,方纔醒過神來,一拍桌面,道:“膽子大了?敢跟我這樣說話?”丈夫見她橫眉怒眼,頓時怒火熄滅,放低聲音道:“我的膽子不大,你的膽子才真叫大。”媒婆白了一眼,道:“甚麼時候學會了陰陽怪氣,有話直說,不想過了就分,我絕不會求你。”丈夫胸膛起伏,道:“我知道我窩囊,你素來瞧不起我,我也不與你計較這些,可是趙匡胤是好騙的嗎?他從前是殿前都虞候,不但殺敵人,發起狠來連自己人都殺,真是殺人如麻,手上沾滿了血腥。你欺騙他,咱們家很快就要大禍臨頭了。”媒婆問道:“你怎麼就知道我在騙他?”丈夫道:“你是甚麼人,我比誰都清楚,東扯西拉的,不是騙人又是甚麼?他不是好惹的主,趕緊把錢退給人家,是富是窮都不大緊,保住性命最要緊。”

媒婆道:“說成了這樁親事,就是一百兩銀子的酬金,一百兩啊,咱們下半輩子就夠了。”丈夫問道:“是銀子要緊還是命要緊?只怕有一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頓了一頓,又道:“剛纔送他們的出去,趙匡胤一把抓住我的手,問我知道他是做甚麼的,言語之中滿是威脅之意,我知道他已經起了殺心了。他是石頭,咱們是雞蛋,鬥不過的。趕緊把錢退給他,求個平安。”媒婆沉吟片刻,道:“事到如今,就算我肯退錢,只怕他也不會答應了。”丈夫急得跺腳,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媒婆皺眉道:“瞧你這沒有出息的樣兒,天還沒有塌下來。”丈夫道:“等天塌下來,甚麼都晚了。”媒婆下定決心,咬牙道:“那可是一百兩銀子,我一定要掙到手。”丈夫又氣又急,道:“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媒婆心中一陣厭惡,道:“我有辦法,你不要乾嚎。”丈夫問道:“有甚麼辦法?”媒婆‘哼’了一聲,道:“我自有門路,不必你操心。”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媒婆想盡了辦法,託盡了門路,終於搭上了魏王府的管家,請他想辦法讓自己進入王府,和符夫人見上一面。這天媒婆來到王府的側門,求見管家。管家姍姍來遲,道:“爲了讓你進王府,我想了好多辦法。”媒婆滿臉堆笑,道:“要說還是你有辦法,我可算求對人了。”管家道:“跟我進來罷。”媒婆連聲說好,跟隨管家步入王府。管家道:“這魏王府非比尋常,不必我細說,你也知道。皇后娘娘薨了,夫人心裡不痛快,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待會見了夫人,不要亂說話。”接着又詳細述說魏王府裡的種種忌禁,媒婆一面答允,一面記在心中。饒是她十分膽大,可是自從踏進王府,始終小心翼翼,絕不東張西望。到了客廳,管家道:“你等着,我去請夫人。”

客廳裡岑寂無聲,媒婆患得患失,那有心情欣賞字畫盆景。過了一陣,足音跫然,符夫人在兩名丫鬟服侍下來到客廳。管家道:“夫人到了。”媒婆連忙上前施禮,道:“見過夫人。”符夫人面如滿月,衣飾雖然普通,但不失雍容華貴之氣。她點了點頭,道:“你就是媒婆?”媒婆笑意盎然,道:“正是。”管家道:“夫人,我想小妹也十三四歲了,正是婚配的年紀,她那裡正好有合適的人,因此領她來見見夫人。”符夫人坐下之後,嘆息一聲,道:“皇后薨了,我一直都渾渾噩噩,做甚麼都打不起精神。”媒婆道:“我知道夫人傷心,原本不敢登門打擾,但是夫人想想,不能因爲皇后的事耽誤了小妹的終身大事不是?”符夫人想了一陣,覺得此言不無道理,於是道:“你且說說,男方是甚麼人?”

媒婆聞得此言,知道有些眉目了,不禁心中竊喜,道:“那男孩姓趙名匡義,年底就十六歲了。我親眼瞧過,生得眉清目秀,舉止端莊。他喜好讀書,知書達理,真真一表人才。如果人品不好,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登門說媒。”頓了一頓,又道:“夫人不知道這孩子,不過他的兄長夫人應該知道。”符夫人問道:“他兄長是甚麼人?”媒婆回道:“他兄長是趙匡胤,從前是殿前都虞候。只因父親亡故,現在辭官在家守孝。”符夫人道:“聽魏王說過,此人打仗有些本事。”管家道:“高平一戰,他一鳴驚人,升任殿前都虞候。這次攻打南唐,也屢建奇功。”符夫人點了點頭,道:“皇后薨了,二妹也進宮了,我身邊只剩下小妹了,這件事我不能先應你,還要與魏王商量商量,你且聽信罷。”媒婆自知這事成了一半,當下連聲說是。

這日李處耘和往常一樣在渡口來回閒逛,看似無所事事,百無聊賴,實則暗中仔細觀察每一個進出的人每一件進出的物品。這時一艘船慢慢靠近渡口,船上的水手大聲吆喝,把纜繩拋到岸上。岸上的水手抄起纜繩,系在粗大的木樁上。渡船停泊穩當之後,那水手架了跳板,船上的人魚貫而下,幾名士卒仔細盤問,沒有發現可疑,便即放行。

李處耘覷眼斜睨,似乎漫不經心,但見一人挑着擔子,被士卒盤查的時候,不停的東張西望,行跡十分可疑。他心中一動,大聲道:“站住。”那人陡然一驚,隨即笑道:“你叫我嗎?”李處耘不答,走上前去,道:“你是哪裡人,要去哪裡?”那人回道:“我是洛陽人氏,這次去雲州一帶收了些狐狸皮毛,回洛陽販賣。”李處耘道:“打開給我看看。”那人道:“剛纔已經查驗過了。”李處耘面色一沉,道:“我還要看看。”旁邊的一名士卒喝道:“叫你放下擔子,聽到沒有?”那人無可奈何,只得放下擔子,道:“請看罷。”擔子裡的狐狸皮毛都單獨裝在布袋裡面,擺放的整整齊齊。那人打開一個布袋,小心翼翼拿出狐狸皮,道:“請過目。”李處耘順着狐狸毛的長勢,從上摸到下,並未發現異常。在他查驗的時候,那人卻東張西望,心不在焉,似乎並不在意這些珍貴的皮毛。

李處耘查驗完那張狐狸皮毛之後,那人笑道:“這些狐狸皮毛沒有毛病,我可以走了罷。”李處耘目光敏銳,察覺到他舉止異與常人,決計要仔細查驗,道:“全都打開。”那人拿出一把銅錢,笑道:“大家辛苦了,這些銅錢是我的一點心意,拿去賣幾碗酒喝。”李處耘道:“你以爲我是敲你的竹槓嗎?”那人連連擺手,道:“沒有那個意思,你別誤會了。”李處耘重重‘哼’了一聲,道:“這點小錢,我還沒有放在眼裡。”那人點頭哈腰,連聲說是。李處耘冷冷道:“少說廢話,打開袋子。”那人面有難色,道:“這些狐狸皮毛珍貴之極,若是摸壞了,可賣不出價錢。你要是喜歡,我送你一張。”他越是推諉,李處耘越覺得可疑,當下自己解開布袋,一張一張仔細查看,絕不放過每一寸地方。查到一張白狐狸皮的時候,有個地方微微鼓了起來。用手揉捏,真的內有乾坤。他斷定裡面藏有東西,於是用尖刀劃破狐狸皮,搜出一封蠟書。那人神情大變,驚道:“這是甚麼?狐狸皮裡怎麼會有東西?”李處耘冷冷道:“這是甚麼?”那人道:“是啊,這是甚麼東西?”

李處耘怒道:“還在裝瘋賣傻嗎?綁起來。”衆士卒一擁而上,將那人綁得結結實實。那人一邊掙扎一邊大呼‘冤枉’。李處耘用尖刀颳去封蠟,凝目而視,竟然是遼國寫給南唐的密信。他怒不可遏,大聲道道:“再搜。”衆士卒七手八腳,又搜出一封遼國寫給蜀國的密信。一封寫給南唐一封寫給蜀國,邀請二國出兵,共同討伐大周。李處耘冷冷道:“說罷,你是不是遼國的奸細?”那人道:“冤枉,我不知道這是甚麼。”李處耘見他猶是百般狡辯抵賴,道:“押去監牢,我要親自審問。”一行人當下將那人押到監牢。

獄卒見來了生人,無不精神抖擻。一名獄卒問道:“這是甚麼人,犯了甚麼事?”李處耘道:“他是遼國的奸細,給我逮了個正着,給我仔細審問。”獄卒們有的罵罵咧咧,有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那獄卒大聲道:“弟兄們還等甚麼,上刑具,好生伺候。”衆獄卒們紛紛拿來刑具,皮鞭、鐵釘、榔頭、鐵鉗諸般刑具一應俱全。那人頭皮發麻,道:“我是冤枉的,你們抓錯了人。”李處耘揚起兩封密信,道:“這是物證,你還抵賴嗎?”那人道:“這些狐狸皮毛是我收的,我也不知道是誰的。”李處耘怒道:“到了這裡還要嘴硬,你以爲有幾條命?”嘿嘿冷笑,又道:“他不肯招供,你們知道該怎麼做嗎?”獄卒最擅長的就是嚴刑逼供,折磨罪犯。任是鐵打銅鑄之人,幾次拷打下來,也必奄奄一息,命懸一線。那獄卒面目猙獰可怖,惡狠狠道:“既然不肯招供,就拔下他的牙齒。”拿起鐵鉗,硬生生將那人的門牙連根拔起。那人頓時鮮血直流,大聲慘叫,若不是給綁在刑架上,早就痛的滿地打滾了。

李處耘冷冷道:“還說不說實話?”那人央求道:“我真的不是奸細,求你放過我。”獄卒獰笑道:“還嘴硬嗎?再拔下你一顆牙齒試試。”那人驚恐萬狀,又痛又怕之下渾身發抖,道:“我說,我說。”獄卒重重‘哼’了一聲,咬牙道:“真是賤骨頭,不動刑就不說實話,快點從實招來。”李處耘當下吩咐獄卒取來紙筆,又道:“你叫甚麼?是那國人?”那人道:“我叫蕭奴兒,是遼國人。”他回話的時候,獄卒則秉筆記錄。李處耘又道:“這兩封蠟書是誰寫的?又要交給誰?”蕭奴兒不堪酷刑,不敢再有隱瞞,於是一五一十道:“這兩封密信是遼國皇帝命人寫的,分別交給南唐皇帝李璟和蜀國皇帝孟昶,邀請他們共同出兵,討伐大周。”獄卒怒道:“老子宰了你這廝。”李處耘道:“他既然已經招供,就留下一命。”又問道:“你前前後後一共送過幾次密信?”蕭奴兒道:“我一共送過四次密信,每次走的都是孟津渡,前三次都能矇混過關,這次卻栽在你的手裡了。”頓了一頓,又道:“你是怎麼看出我的?”李處耘冷笑一聲,道:“你鬼鬼祟祟,像極了奸細。”詳細審問過後,李處耘命蕭奴兒簽字畫押,又吩咐獄卒嚴加看押。

快步來到官署,李處耘道:“稟告藩帥,今天抓到了一個遼國奸細,這是遼國皇帝耶律璟寫給南唐和蜀國的密信,還有奸細的供詞。”李繼勳一字不漏的看了一遍,喜道:“真是太好了,果然有奸細從孟津渡進出。”李處耘問道:“請問藩帥,如何發落奸細?”李繼勳沉吟不決,道:“就地處決算了。”陳南金道:“這件案子太大,不如交給朝廷罷。”李繼勳想想這個辦法最爲穩妥,於是道:“好罷,那就交給朝廷處置。”又道:“奸細是你抓住的,就由你押往京師。”李處耘應聲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