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11)

長歌感受到手心下大灰的身子一顫,繼而,大灰緩緩、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一瞬,長歌看見了大灰眼中的光與亮。

雖然大灰是一頭驢,但大灰對長歌,比人更忠貞。

大灰眼中亮閃閃的東西,長歌看得懂,那是欣喜,巨大巨大的欣喜。可惜,伴着那欣喜的,還有淚。

長歌相信,若換做從前,大灰定是會無比歡喜地撲上來,撲倒她,拿驢腦袋蹭她,拿溫熱的舌頭在她臉上一通狂舔。

可惜,如今,不能夠了。

長歌就把自己的手心伸去大灰的嘴邊,好讓大灰舔她。

可是,大灰動了動脖子,沒有力氣了。

長歌告訴自己不哭,她站起來,她要去看看大灰到底傷在了哪裡。

站起來的時候,因爲起得過猛,長歌頭重腳輕就要跌倒,是蘇行扶住了她。

扶住她後,蘇行並未鬆手,他又牽引起了她,伴着她去看她想要看的所在。

長歌看見大灰的背上,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口子。

攔腰截斷,生生截斷了大灰的脊背……

長歌不敢看了,但她強迫自己要去看、要去看。然後,她就看見了大灰幾乎被血水浸透了的肚子。大灰的肚子上破了一個大口子,裡頭的……

眼前一黑,有一隻溫暖的大手捂住了長歌的眼睛,是蘇行。

長歌的身子不住瑟瑟發抖。

她感覺自己被人抱在懷中,她的腦袋被這人按壓去了胸膛上,她的臉貼着他的胸,呼吸間便盡是他身上的安全味道。安全又叫人安心的味道。

可不知怎的,長歌又開始掙扎。其實,她也不知自己到底要掙個什麼。

“別看……”他在她耳邊低低道,“我不知你同……那頭驢的感情,那樣深。若早知……”蘇行突然止了聲,連他也覺得自己的話可笑。他竟然會在某一天,同一個女人這樣說話,且談論的對象,竟然是一頭驢!

這話說出去,放眼在陳國,誰會信?

可這確實發生了。

長歌在哭,小聲地,細細地嗚咽。

蘇行拍長歌的背,“那頭小的留給你,我把疾風也留給你。”

長歌的聲音悶悶堵在喉嚨裡,“幫我救它!你幫我救它好不好?!”

蘇行說好。

可長歌仍舊是哭,因她已然知曉,大灰的傷勢,怕是治不好的。

哭了一陣,長歌又開始在他懷裡掙。這一回,長歌的聲音堅定,“我要陪大灰!我要去陪着大灰!”

蘇行鬆手了。

長歌自蘇行懷中起來的時候,她看見大灰仍舊臥倒在原來的地方。大灰動也不動躺着,好似再也不會動了。連長歌在身邊也不能引得大灰動一下。

疾風陪在大灰的身邊,也一動不動,似不會動了一樣。疾風同大灰,是*的模樣。

小灰趴在大灰與疾風的身邊。蹭蹭疾風,又嗅嗅大灰。可惜,疾風同大灰都未給小灰一點回應。

小傢伙是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

蘇行將長歌拉過來懷裡站好,他看着她,正要對她說什麼,卻突地,四周風動,繼而,便有黑衣護衛自一處出現。

“主公!”當先氣急喘息的那一人是陳四!

尾隨陳四而來的那一列黑衣人個個形容狼狽,是疾行的模樣。黑衣人齊齊跪倒,“主公,屬下等救駕來遲!請主公責罰!”

長歌淚眼朦朧看蘇行。

蘇行並未就此放開長歌,他將她攏去了身後。蘇行正色對一干護衛道:“你們也遭到了伏擊?”

陳四應了聲是。

蘇行面色一沉:“傷亡多少?”

陳四滿面愧疚,硬氣回:“對方只爲拖住屬下等,只有幾個兄弟受傷。主公……”

蘇行一擡手,陳四便住了嘴。

縱然長歌一個大活人站在那裡,自始至終,陳四等人都未看她一眼。他們只拿她當空氣,他們心中只有他們的主公。

蘇行又問:“韓王等人在何處?”

“回主公,韓王等人也遭受到不明人士的襲擊,死傷了幾個護衛。如今,大部隊正在山下。”

蘇行冷笑一聲,“陳四。”

“屬下在!”明明慷慨激昂,卻仍按壓下情緒做沉穩狀的陳四應。

蘇行看了一眼長歌,淡淡道:“找幾個人,把它埋了。”

這個它,指的是大灰。

長歌不依,說不行!怎麼、怎麼能把大灰孤零零留在這裡?!大灰會孤單的!!!

蘇行看長歌,破天荒地放緩了聲音:“多挨一刻只是痛苦。你想看着它活活痛死?”

長歌咬着嘴脣,倔強不說話。

蘇行緊了緊牽住長歌的那隻手,不讓她掙脫開去,“此山是風水寶地,將它葬在此處再合適不過。你若覺得不夠,將它葬去寒潭下的小屋外,也是可以。”

長歌的眼珠子巴拉巴拉掉,雖然知道他說的都對,可仍舊說不出來一個“好”字。彷彿只要她不同意把大灰埋了,大灰就不會消失,她就不會失去大灰一樣。

“依山傍水,也算是一個歸處了。你說你曾經爲你所養,如今,它爲救你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去同它做個別吧。”言畢,蘇行到底是放開了長歌的手。

長歌呆愣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就朝大灰走去,去最後摸一摸她的大灰。

而蘇行身後的陳四等護衛此刻方明白,蘇行那一番說辭裡的“他”,指的竟然就是一頭驢。

雖然他們都認得這頭驢沒錯,這頭驢仗着同疾風*,不知怎的就混來了太子府。

當初,隨着蘇行去到衛國的暗衛,一個都沒能活着回來。

蘇行府中如今的這一批暗衛,便誰也不能知曉這一頭驢,其地位的特殊性和重要性。

當然,他們也不會認得,長歌是誰。

衆護衛合力下,大灰被埋去了瀑布底下的寒潭水邊。

依山傍水,確然一處風水好寶地。

自此,大灰就將長眠於地下,再也回不來了。

再也不會有一頭叫大灰的驢,陪着長歌離家出走走天涯了;再也不會有一頭叫大灰的驢,伴着長歌開心只爲求一根胡蘿蔔吃了;再也不會有一頭叫大灰的驢……

突地,長歌手心一癢。

恍惚間低頭,長歌便看見了小灰一雙溼漉漉的眼。

小灰的眼睛溼漉漉的,像幼鹿。

小灰舔舔長歌的手心,是安慰的模樣。

長歌再也忍不住,抱住小灰的脖子,失聲痛哭起來。

我的大灰,你要走好——

蘇行說要把小灰和疾風都送給長歌,可長歌仍舊是高興不起來。

這是一個必須要經歷的過程,蘇行也不去逼她。

於是,蘇行在前,長歌在後,長歌身後跟了一隻小灰和疾風,連帶着一羣護衛,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往山下走。

將將要下山的時候,長歌錯估了小灰的體重,小灰前蹄一失,長歌身子就不穩,整個人險險就要倒下斜坡去。

最後結果自然是蘇行及時接住了她。

蘇行並未立時放開長歌,而是調整了個很好的姿勢,叫長歌依在他的懷中。

長歌腫着一雙兔子眼睛看蘇行,她覺着,這個時候的他,好似有哪裡不一樣了。

二人立在斜斜的坡上,是一處極醒目的地界。

蘇行說:“瞧你這衣服破的,別回去宋府了,直接來我府上。”

長歌驚,“那怎麼可以?”

蘇行挑眉,“忘記你答應我的了?我府中的幕僚先生?”

長歌說:“那宋老太爺會氣炸肺的!”

蘇行:“還真把你自己當宋家人了?”

長歌瞪他。

蘇行又懶懶道:“且不說你衛國公主的身份不能爲人知道,單就是你那小弟……”

“你答應放了左左的!”長歌急了。

蘇行:“前提是你履行了與我之間的約定。你的小弟走水路,眼下怕是還在我陳國境內吧。你的小弟能否平安回到衛國,就看你日後的表現了。”

長歌難得沒回話,因長歌突然就聽見了斜坡下,傳來了極不和諧的抽氣聲。

他倆所立的這個位置是醒目的沒錯,但長歌的視線將將被一棵小樹擋住,便看不見斜坡下的景。

其實,斜坡下圍了好多人的。

聽到不和諧的抽氣聲,長歌就讓自己的腦袋側了一側,然後!她就對上了斜坡下,高頭大馬上,韓王陰鷙的眼,以及韓王身側,宋允不贊同的眼。宋允的身邊還站了個小悅悅,小悅悅望向長歌的眼神,是擔憂的。

長歌手抖腳抖心肝兒抖,她手忙腳亂就要推開蘇行,卻一個不慎,“嘶啦——”一聲,她把自己的衣服給扯破爛了。

其實,這真心不能怪長歌!

在山上那般歷經生死,她的衣服早破了。加之又被蘇行扯了袖子,她這個衣服簡直就如豆腐般脆弱,真心不能怪她啊!

可惜,山下的人不明所以。

在山下衆人莫測的眼光中,長歌隨着蘇行下山。

待到山下,衆人眼中的長歌……是衣衫不整的。

不止不整,長歌的衣服還破了,且是被撕的!

衆人的眼神更加莫測。

長歌寬麪條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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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莫測的眼光中,有山下太子府中的護衛取來了蘇行的外袍。在衆人*裸的眼神下,蘇行將外袍披在了長歌的身上。

然後,他就走開去,不管她了。

長歌欲哭無淚。偏偏她確實需要這樣一件衣服,扔又扔不掉!

她故意同蘇行拉開了距離走,只遠遠同小灰一道跟在身後。下得山後,蘇行在痛韓王等人寒暄。長歌趕緊閃身去到小悅悅身邊。

長歌朝小悅悅笑,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

小悅悅:“故意和太子殿下做出疏離的樣子,不心虛嗎難道你?”

長歌:“……”

大灰離開了,長歌想早早回去宋府獨自療傷的,她正夥同了小悅悅要走,卻冷不丁聽得身後有人淡淡喚了她一聲,“淵珠?”

是蘇行!

這個大爺的,他又要做什麼?

蘇行卻是不看她,而是轉首對身邊的宋允道:“淵珠已答應隨我回府,請宋大人回去轉告宋老太爺,孤會照顧好淵珠,請老太爺放心。”

一時間,空氣彷彿都不會流了。

宋允回神,走來長歌的身邊,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小悅悅身上,不着痕跡的。宋允看長歌:“表妹,你可想好了?”

那一邊,蘇行高深莫測看長歌,長歌卻能感覺到自他身上傳遞過來的強大氣場。他有在威脅着她,威脅着她若不妥協,就將她的身份公之於衆。然後,還有左左……

於是,無奈之下,長歌點了頭,緩緩、緩緩的。

一時間,長歌感覺頭皮發麻,像是要被銳利的視線刺穿。

“好,好得很!”出聲的是韓王。

韓王言畢,一夾馬腹,說了一句“那要恭喜太子殿下了”,就消失在風塵中。

看熱鬧的王公子弟也陸續走了。

宋允雖目色複雜,但長歌畢竟不是真正的宋家人,他不好多說什麼。然後,太子的態度也實在是奇怪。

宋允一沉吟,最後對長歌道了一句:“好自爲之。”

宋允沒立時上馬,而是走去了小悅悅身前。他要小悅悅跟他在。宋允的語氣聽起來理所當然,好像小悅悅理所當然就該跟他走,跟他回宋府似的。

可惜,小悅悅叫宋允失望了。小悅悅說:“我要跟着長……淵珠。”

宋允猛地擡眼看小悅悅,他眼中滿滿都是不可置信,更有陳年的傷、痛與怨浮現。宋允淡然的貴公子模樣再也繃不住,他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你可知你自己在說什麼?”

小悅悅:“我一直都很清楚。”

宋允咬牙:“那這些日子來,你不住在我面前出現,又是來玩我的嗎?”

小悅悅竭力剋制自己的聲音:“我對你的感情……從未曾改變過。”

宋允嗤笑,“可我卻一次又一次成爲被你捨棄的對象。”

小悅悅咬牙,不說話。

宋允冷笑,“很好。”兩字一出,他上馬,揚鞭,不留下一個眼神,絕塵而去。

目睹了這一過程的長歌走過去扯小悅悅的袖子,“你幹嘛要這樣?又傷了宋允的心了……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他不會對我怎麼樣。你真的不用跟着我的。”

小悅悅對長歌笑,很虛弱的樣子。可那一份虛弱中,又好似隱隱有一份堅持在流淌。小悅悅看着長歌,她的眸色有一些些複雜。她說:“我答應過我陪着你的。我不會說話不算話。”

長歌就沒有辦法了。

太子府很大很威嚴。

長歌被分到了一進小院子裡住,說是太子府的幕僚,可卻是被特殊對待的。小院子裡只住了她同小悅悅二人,長歌覺着自己被軟禁了嚶。

初初住進來的時候,長歌是緊張的,她怕蘇行要對她那啥啥。可是!一連數日,他連個影兒都沒露,長歌覺着自己被戲弄了。可又只能暗暗恨在心裡……

不過,長歌也沒白閒着,仗着小灰同疾風熟悉太子府的地形,長歌已將太子府摸了個遍。然後,她就發現了一個悲催的事實——果然如今太子府的暗衛明衛,她一個都不認識。最熟的也就那面熟些的陳四了。

可是,長歌發現了,縱然同陳三長得有八分像,這個陳四也只是陳四而已。陳三是面冷心熱,無聊的時候還會給長歌解解悶;這個陳四,卻從頭到腳都似一塊大冰塊!

除了沒人理外,長歌還發現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那便是——太子府中壯男不好尋!

嚶……不要忘記了她天生就是個藥罐子,是要靠壯男血才能活下來的啊啊!

之前在宋府沒事,宋府的下人緊緊是下人而已,且個個孔武有力,長歌一抓就一大把。太子府就不一樣了,長歌拿藥粉放倒他們的時候,還得擔心他們是不是真倒!

太子府裡頭的壯男好難尋!早知道她就不來了嚶!

這一日晚間,長歌終於成功放倒了一個來她院子裡鋤草的壯男!

鋤草男我對不起你!

讓小悅悅在外頭防風,長歌哼哧哼哧拖着壯男入了房間。

不要懷疑她的動機!她拖壯男兄入房只是爲了方便她動作。長歌看出來了,此壯男筋骨壯實,血氣沸騰,不多采採他……的血,長歌就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還有就是,在太子府中抓壯男委實危險,她還是多儲備些壯男血,以防明日抓不到吧嚶!

她是看得見壯男卻不敢藥倒的可憐長歌。

燈下,壯男躺在地上。長歌瞬也不瞬將他注視着。

託着下巴研究了半響,最後,長歌決定從壯男的胸胸處下手比較過癮。

於是,長歌找來了明晃晃的燈,三兩下扒了壯男胸前的衣,擄起了自己的袖子正要動手……

長歌跳起來,覺着這個樣子她不好下手她有罪惡感!

有罪惡感的長歌就找了塊帕子矇住了壯男兄的臉。

果然是對着臉作案比較有罪惡感。

長歌再次躍躍欲試。

長歌朝壯男的胸胸伸出了罪惡的白爪子……

在某一個瞬間,只聽“吱呀——”一聲,長歌背後的房門,開了。

兀自沉浸在對壯男胸胸下手的長歌沒甚在意,她只覺着背後刮進來了一陣風。長歌便直覺以爲是小悅悅。在她身後,在這個時點,且會推門進來的,不是小悅悅還有誰?

背後那涼涼的冷風更進了,長歌感覺到那冷風“嗖嗖嗖”直往自己脖子裡灌。

風聲近了,長歌就在空氣中聞到了一縷若有似無的清冷竹香。

竹香……

竹香?

長歌的精神爲之一震。

同一時間,長歌聽得自己的背後有一把陰惻惻的男聲響起:“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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