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清楚地聽見自己的腦子裡兩條神經搭錯了的聲音。
他將吐出的氣息惡意噴在長歌的耳後,他的聲音低沉又性感,“我不覺得,你我的交情好到……我連找女人都需要向你報備的地步。”
長歌又炸毛了,“這麼說你是承認自己找女人了啊你這個混蛋!”炸毛的長歌是衝動的,衝動是要壞事兒的。
果不其然,當長歌腦中的兩條神經又各自歸位的時候,她就對上了蘇行含意深深的眸子。
他的眼睛漂亮又勾人,內裡含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尚未從腦子神經錯誤中恢復過來的長歌讀不懂。但長歌本能知曉,他有一些地方……不一樣了。
長歌小手推推他,“你、你離我遠些。”
他的視線就落在了長歌擱在他胸前的小手上。
長歌的小手,嫩白而充滿瑩潤的光。
他的聲音低低的,仿似喃喃,“你明明又蠢又*,爲何給我的感覺卻總是似曾相識?似曾相識到叫我……”
他的眼神叫長歌害怕,尤其是眼下兩人面貼面的距離裡。長歌緊張地咬嘴脣,她無意識接着他的話:“叫、叫你怎麼?”
他擡眸,深深鎖住長歌,“叫我忍不住想要……撲倒你。”
長歌:“……”
長歌第三次炸毛,“啊你這個老流氓……”突然又沒聲了,只因長歌突然覺着臉頰邊翻起瑩潤的綠光。那綠光出自他手,他手上反射着秋日裡明朗的日光,綠光便映在了長歌的臉上。
長歌的心跳前所未有得快。
長歌腦袋不敢動,怕一動就碰到了那塊綠綠的東西。可是,那塊綠綠的東西還是碰到她了,她再躲,只消他微微動動手,那綠綠的一塊便避無可避觸上她的臉頰。
長歌一個哆嗦,那綠綠的東西觸感溫良,熟悉到叫人心顫。
長歌呆呆看着面前形容肅穆的男人,感覺不會說話了。
男人自然不會放過她,他說:“這是多年來我貼身攜帶的玉佩,自衛國歸來後便無故失蹤。如今,它又回到了我手,你可知它從何而來?”
長歌吞口水,不說話。
男人繼續道:“昨夜你睡死過去後,我自你牀上發現的。”他看她一眼,“你說,這說明了什麼?”
長歌的口水吞得更厲害了,“這、這說明我眼睛亮!把、把你的玉佩撿回來了!啊你不用太感謝我的呵呵。”
蘇行:“很好。”
長歌笑。
蘇行:“編得不錯,繼續。”
長歌:“……”她編不出來了嚶嚶嚶嚶。
他的另一隻大手不知何時伸去了她的背部,猛地一用力,她便避無可避入到他的懷中。
如此溫暖而又熟悉的小身體啊……
隔着片片紛落的銀杏葉,他的聲音好似能穿透時間與空間,“你既然不知,那便由我來告訴你。我的玉佩之所以會落在你手中,且被你小心珍藏,那便只有一個解釋,”他銳利的視線像是要把她吞進去,“你我在衛國時便曾相識。這玉佩是我送與你的……”
“你怎麼不說是我偷的?!”長歌打斷他的話。
然後,他就做出了一個表情來。
長歌怕怕道:“好吧當我沒說。”
蘇行便緩和了表情繼續:“這玉佩是我送與你的定……”
“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呵呵給你點個贊!”在他說出後頭幾個字之前,長歌趕緊打斷。
這一回,蘇行並未變臉,他只是涼涼拋給她一句:“你在怕什麼?”
此話一出,長歌就歇菜了。
她在怕什麼?
她有太多太多恐懼的東西。
長歌閉起眼睛,豁出去一般說了一句:“你想要說明什麼?”
男人的聲音不緊不慢,“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不待長歌說話,這人又道:“我貼身之物在你手,且被你妥貼收藏,這本就可以說明一個真相。”
長歌張口想說什麼,終是出不來聲音。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詮釋,該拿怎樣的語言去詮釋他與她間的關係。
他們曾經親密無間,可那樣的親密建立的基礎,卻是謊言。
縱然知曉是謊言,她依然義無反顧。
長歌的眼睛溼溼的,是淚。
長歌的眼淚落去了男人的指尖,竟是燙的。男人的呼吸便有短暫的一窒,“衛國歸來,我總覺得我丟失了一部分東西。告訴我,那一部分裡,是否包含了你?”
長歌笑着含淚,“你真執着。”
長歌的手心被這人掰開,掌心裡被塞進去了一塊溫溫潤潤的東西,是玉。
長歌詫異睜眸,不明白他怎麼又把這東西給她了?
煦煦日光中,他的笑那樣溫暖人的心田,他說:“此玉我既已給了你,必然就有給你的理由。我信任自己的直覺,它本該就是你的。”
長歌臉紅了,她發現了,他會說世上最動聽的情話。
可是,過去的事發生就是發生了。此刻,對長歌來說,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同他在一起。
他握住她的手心,聲音裡帶了蠱惑,“告訴我,你我之間,從有怎樣的過去?”
長歌吶吶,卻是不能言。她的嘴脣顫啊顫啊顫,是叫人心疼的模樣。
蘇行的目色一閃,欺上了她的脣。
就在兩人脣齒即將交纏的瞬間,身後響起了不合時宜的聲響,“主公,宮中來人,陛下請您速速……入……宮……”好吧,知曉自己打擾了主公好事,陳四自動消聲了。但他還是個盡責好護衛,死之前也要把話給說全了。
長歌尷尬了,一偏頭,他的親吻就落在了她的臉頰上。她的臉頰上恰好沾了銀杏的葉,他那一個親吻,便奉獻給了葉子。
長歌就笑了。
看着她的笑容,蘇行低低道:“此刻,我萬分確信你我曾經關係匪淺。”他特意加重了“匪淺”兩個字,怎麼聽怎麼要叫人想歪。
長歌哼哼,垂死掙扎道:“你、你想多了。”
他的大手伸去她的後脖子上捏了一捏,“不急。左右……你我來日方纔。”說罷,他猛地自長歌身上起身,他寬大袖擺揚起的風拂上了長歌的臉,是淡淡的香。
蘇行舉步,走了一步,他回過頭來。他挑了眉頭,是詫異的模樣。
長歌扭捏,但有些話不說,她會憋死自己的,“你、你還沒解釋呢。那個、那個女人是誰?”
蘇行:“長歌,你真叫我驚奇。”
長歌驚:您、您千萬別⊙﹏⊙b汗
就在她以爲他不會回答他的時候,他說話了,就是挺莫名其妙的一句:“我不過是想證實一些我的猜想……”說到此處,他的大手突然就撫上了自己的胸口,臉上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長歌可沒注意到他大手往哪兒放了,“那、那你證實出個什麼東東來了?”
蘇行深深看長歌,日光自他身後打過來,他眼內就好似融了萬千的光,“證實出,我一見到她,便止不住會心動。”
長歌的臉都綠了……
再也不理他了!
她發誓自己再也不理他了!
她今天就要帶着小灰還有疾風離、家、出、走!(可憐的娃氣壞了,都忘記離家出走這個詞不是這麼用的了)
蘇行勾了勾嘴角,“不問問我對你是何種感覺?”
長歌別過臉去不看他。
氣死了!氣死了!這個人太可惡了!更可惡的是他竟然還笑得這麼好看!!!!
這一回,他主動得叫人髮指,他說:“我對她心動,對你,卻是止不住全身都想動。”
長歌恨恨瞪着他遠去的灑然背影,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見着了她全身都想動?
是調戲她的意思嗎?
長歌還是覺着意難平……
在長歌懊喪地蹲在樹下畫圈圈的時候,小悅悅找來了。
長歌正一片一片撕着銀杏的葉子,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呢。
她覺着蘇行方纔是……話中有話的。可他的話太過迂迴,她腦細胞不夠用,破解不了。
所以,還是這個人太可惡了!
分明就是在嘲笑她的智商!!
還有,剛剛那個主動抱他的女人到底是誰?
竟然光顧着生氣暴走了都來不及看一眼好可惜……
“那個女人我認識。”小悅悅突然低低說了這麼一句。
這麼一句話,自然是要驚呆長歌的。
“你怎麼就認識了?”
小悅悅面上就現出了一抹惆悵。
“什麼?”長歌跳起來,再也顧不上撕葉子玩兒了。
小悅悅點頭,“方纔我怕你衝動出事,就一直悄悄跟在你後頭。你同你家那位出來後,那女人也自書房中走出了。我就同她打了個照面,不過,她不會認得我。”
長歌暴走,“我一點也不明白啊!既然你說這個女人是女皇的侄女兒陳煙郡主,陳煙是喜歡、希望他的,她怎麼又會變成宋允的未婚妻了?”
小悅悅帶來的消息說那個女人正是曾經同長歌很不對付的壞女人陳煙。壞女人陳煙喜歡蘇行不奇怪,可奇怪的是,她喜歡蘇行的同時,還能嫁給宋允嗎?
長歌就冒出一句,“難道陳國流行一妻多夫?”
長歌同小悅悅對視一眼,陳國女皇治天下,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啊!
長歌:“太奔放了我不能接受!”
小悅悅:“所以我纔不理宋允了,他太令我失望。”
原來小悅悅同宋允的再一次不和是因爲陳煙……
長歌轉了轉眼珠子,就問小悅悅道:“宋允親自告訴你的這事兒?你問過他了?證實了?”
小悅悅嚴肅:“沒。”
長歌:“爲毛不問?”
小悅悅的嚴肅麪皮繃不住了,“因爲我不敢……”
長歌:“……”
遇上正經事的時候,小悅悅總是嚴肅了一張麪皮。可殊不知,她的嚴肅麪皮只是她保護自己的外衣。掀開了那一張嚴肅的麪皮,底下的,是一顆脆弱又膽小的心。
長歌覺着小悅悅過去是否有甚童年陰影呢?要不然去向愛人證實這種事情有什麼好不敢的?
完全理直氣壯嘛。
不過,眼下不是糾結小悅悅有否童年陰影的時候。眼下,他們該……
長歌一把扯了小悅悅,“我們走!”
小悅悅奇道:“去哪兒?”
長歌:“去找宋允問明白了。”
小悅悅:“……”
方纔同蘇行整了那麼一出,長歌覺着自己心內的小宇宙爆發了,有用不完的勇氣來着。所以就借一點給小悅悅用用啦。
可惜,別說是見着宋允了,就連太子府的大門都沒出去,長歌就被人給抓走了。
飛來橫禍啊你擋也擋不住。
抓住長歌的是陳煙。
陳煙是郡主,縱然來到太子府,身後也帶了一大票人。長歌同小悅悅興沖沖要出門去找宋允的時候,正好與同樣要出門的陳煙……狹路相逢了。
哪怕太子府的老管家磨破了嘴皮子,說長歌乃是宋府小姐,非勞什子的衛國奸細。陳煙說不理就不理,總之,今日,她是抓定長歌了。
說實話,被陳煙看見了抓走,長歌沒覺着奇怪。她們是情敵嘛。叫長歌失望的是,那個陳四,在長歌要被抓走的時候,他連哪怕攔一下都沒有。陳四是太子府的侍衛頭子,他不動,其他侍衛自然不敢動分毫。這態度,可同當年拼死護長歌的陳三差多了去了。
長歌不是埋怨什麼,她只是深刻體會到了一點——人比人,當真氣死人。
於是,長歌就這麼光天化日之下被陳煙自太子府抓走了。
幸好小悅悅躲過了一劫。
這個陳煙同長歌有仇長歌知道,她也做好了被這女人很好抽打死的準備。沒想到,這女人沒抽打她,而是把她關去了一個小房間裡。
小房間簡陋,只在靠近房頂的地方開了一處天窗。
然後,這個陳煙就坐在桌邊,若有所思看長歌。
長歌被她看得心裡直發毛,但她面上卻不露分毫,擺出了自己暌違已久的面癱神功,誰怕誰啊!?
在長歌看來,只要小悅悅在外邊,她就有被救出去的機會。小悅悅很強悍的其實。所以她只要頂住壓力不被抽打死就好!
長歌不怕!!
陳煙長得挺好看的其實,一襲落拓女裝,嫵媚中又不失英氣,是個難得的美人。
陳煙起先面無表情看長歌,而後,她突然冷冷一笑,“你這個女人還真是命大。”
長歌:“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陳煙自位上站起,“我倒要看一看,這一回,你的命有多大。”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這人就走了,徒留長歌一人在小房間裡,無論大眼小眼都只能瞪天窗。
在長歌被抓走的時候,蘇行將將入宮,見着了威嚴的女皇。
女皇在御書房的御案後批閱奏章,十分投入的樣子。
蘇行在下首等。他負着手,一派安然的樣子。
在某個瞬間,御案後的女皇擡起頭來,女皇年老的眼內就現出了一道光。可惜,女皇背光而坐,她眼內的精光又稍縱即逝,是以,很少有人能發現女皇的秘密。
女皇眯起眼來,現出十分慈愛的樣子,“太子何時進來的?怎也不喚朕一聲?”
蘇行不緊不慢恭敬道:“是兒臣不願打擾到母皇。”
女皇便笑了一笑。
“咱們娘倆有多久沒一塊兒說說心裡話了?來,太子,陪朕去御花園走一走。”
“是。”
秋日蕭索,御花園中其實已沒甚好景緻了,只那火紅的楓樹在風中搖曳。
不過,有時候,賞花賞景,看的還是人心。
女皇在一棵長青的古木下止步,她面朝了蘇行而立,說了一番話。
蘇行本能蹙眉,“母皇,大業未定,婚姻大事,兒臣暫不想考慮。”
女皇慈愛地笑了一笑,她甚至還拍了一拍蘇行的肩頭。蘇行的肩頭比想象得要寬厚得多。“太子是一國儲君,怎能遲遲不娶妻?前些年是你身子不好,加之朝內不太平。如今,我陳國國力昌盛,大業指日可待,太子可暫時緩一緩氣了。”
陽光晃得蘇行的眼微微眯起,他道:“兒臣並非有意不娶,無奈遇不見合心意之人。”
女皇面上就現出疼惜來,“朕知道,是煙兒任性,傷了你的心。可如今煙兒已許了宋家人,你二人的緣分……唉。”
蘇行垂眸不語。
女皇突然又振作了精神,“煙兒前幾日還來朕面前哭訴,說對不起你,她心裡十分過意不去。這一回太子選妃的事,也是煙兒忙着張羅的。我瞧煙兒那孩子心眼兒實在,難得的是對你的一份真心。既如此,你二人就把話說開了。”
蘇行斂目,“多謝母皇教誨。”
女皇滿意點頭,又道:“你的婚事朕也急,朕已替你選好了幾家姑娘,畫像已備,太子權且挑一挑。”
蘇行:“謝母皇。”
就有小太監引了蘇行前去擺畫像的偏殿。
畫像鋪陳在殿內的桌上、踏上,數量之多,委實叫人吃不消。
小太監恭敬道:“太子殿下,這是第一撥,您要是看着不滿意,奴才馬上就來給您換上。”
蘇行:“嗯。”
偏殿的門就被小太監自外頭合上,偏殿內一派安然,且安然得有些過了頭。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畫像衆多,安全沒有看完的跡象。
某個時候,偏殿外突然就有了一些不合時宜的響動。
“吱呀——”一聲響,厚重的殿門被人自外頭推開,就走進來一個白衣翩翩的宋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