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狠毒計

張英是怎麼說的?

顧懷袖已經不大記得了,她想過相關的事,卻沒料想張廷玉會直接在今天說出來。

今日是吳氏的生辰,他作爲吳氏的次子,怎麼能在吳氏生辰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

即便這只是一個已經做好了的決定,可也不該……

要說張廷玉對吳氏沒有半分的怨恨,顧懷袖往日可能還會相信,這一日卻是不可能了。

這一天晚上,張英與自己二兒子張廷玉在書房裡談了很久。

顧懷袖在屋裡原本準備等着張廷玉回來再睡,不過一直到第二天都沒見人回來,沒撐住,半夜裡睡着了。

張廷玉是三更過半纔回來的,只摟着被窩裡的她,跟她說:“挑個順風順水的日子,便可以出發了。你若有什麼事,也可儘快地辦了。”

她本是睡着了,可張廷玉微涼的身子一鑽進被窩她就醒了。

兩個人蓋着同一牀錦被,躺在同一只枕頭上,看着同一片帳頂。

顧懷袖道:“張老大人跟你說了什麼?”

張廷玉道:“也無非功名利祿那些小事兒,完了我說反正往後都要往江寧趕考,桐城那邊大宅也沒人住,我回去正好合適。”

“那……他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同意了?”

顧懷袖有些詫異。在她看來,張英應該是很重視整個家的人,到底他對自己別的兒子是個什麼態度,其實很難說。

不是不愛,也不是不管,相反,張英很重視對自己孩子的教育。

可是府裡至今只有張廷瓚一個人算是已經出人頭地,他有自己的考量,有時候必須爲了一些東西而犧牲另外的一些東西。

顧懷袖不知道,張廷玉本身,在不在此列。

張廷玉側過臉看她,她也轉過來看着他。

他道:“準了。”

就是不知道吳氏是個什麼態度了。

兩個人再也沒什麼話,卻在被子下面將手指勾到一起,握緊了,才閉眼睡去。

顧懷袖管着家裡的事情這麼久,如今說放就放也是瀟灑。

她叫人將賬本抄錄了一份,也不擔心這府裡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要收拾的東西有不少,張廷玉有些書也要帶走,顧懷袖這邊則是想着還要帶走小石方。

早早地令人去僱了一條大船,又把府上的事情都交給了陳氏,顧懷袖走了,小陳氏資歷太淺不能辦事,還是要交給陳氏,至於實際上是誰要辦事,卻不是顧懷袖能管的。

反正她手裡把柄還在,就算是再過三五年回來,也不擔心事情。

張廷玉明年趕考,若是順利,後年春天就要回京城來參加會試。

府里人都完全沒想到事情是這麼個發展。

原本以爲二少奶奶在京城張家大宅裡混得風生水起,不料現在說走就走,移交事務的時候那個乾脆果斷,一點也沒有拖泥帶水。

吳氏也不知道爲什麼,一下子堵心了起來。

她往日是巴不得二兒子走的,可現在真要說二兒子要走了,她又唉聲嘆氣起來。

顧懷袖聽說這件事,只冷笑一聲,罵她假惺惺了。

張廷玉是心冷,快成了個冰石頭,哪裡還能捂得熱?早幾年幹什麼去了?

她修書一封給了孃家,又問候了二哥二嫂跟自己的父親,回頭來早早備下了給周道新和李臻兒的賀禮,提前讓張廷玉送了去。

張廷玉則去琉璃廠轉了一圈,與好友們道別。

如此事無鉅細地一路辦下來,過去了約有半月,張廷玉便跟顧懷袖出發了。

她將書房裡幾本書都放入了書箱裡,那一本《容齋隨筆》靜靜地立在角落裡,顧懷袖沒將它帶走。

初夏天兒還不算是很熱,知道今日是府裡二爺二少奶奶回江南的日子,很多人都出來了。

人羣裡有不少被顧懷袖逮着把柄的人,見到顧懷袖走了,心裡真是說不出地高興。

有顧懷袖在一日,他們就提心吊膽一日。

但要說脫出了顧懷袖的掌控,那是不可能的。

一枚枚棋子蟄伏在原來的位置上,顧懷袖這執棋人不過是先離開了而已。

小陳氏也出來送行,現在自然是春風得意,因爲前一陣事情的歷練,看着倒是成熟了不少,說話圓滑了一些。

不過人一得意,難免就有些忘形。

“二少奶奶您放心走,府裡的事情有我照看呢。公公婆婆我也會好好侍奉的,你們到了江南也別忘記寫信回來,多通通氣兒,別淡了感情。”

小陳氏說着千篇一律的客套話,顧懷袖則是輕輕地一擺手,“三少奶奶不必送了,回了桐城我與衡臣會修書回來保平安的。”

一擡眼,遠遠便見着王福順家的站在門裡,沒出來。

顧懷袖微微一笑,轉身踏上了車,掀了車簾便進去。

那一邊,張廷瓚沒想到張廷玉說走就走,接連地嘆氣:“我素知你有自己的志向,即便是厭惡了這宅院之事,家總還是家的。到了那邊也記得當心着一些……”

至於到底要當心什麼,張廷瓚卻沒有明說。

張廷玉點點頭,卻道:“時辰差不多了,渡口那邊船還等着,廷玉拜別。”

張廷瓚拱手,看着張廷玉也上了車,也不知心底到底是什麼感覺。

怕是不知多少人覺得張廷玉這是寒酸地去,畢竟江南再好,也不能與京城繁華相比。更何況京畿重地,張英又在這裡做京官兒,張府一大家人,自然地走了一個張廷玉,往後也不一定能融入進來。

可這些,都不是張廷瓚能阻止的。

衡臣不想待,想去江南,他心裡舒坦就成。

更何況,張廷玉也的確是要到江寧趕考,回桐城無可厚非。

卻不知,這一去什麼時候能回來。

去時暗沉隨馬,歸來之日卻是光華滿身了。

車軲轆壓在石板地面上,聲響不小,後頭還跟着幾個丫鬟,不多的東西,到了碼頭便換船。

不消說,小石方也被顧懷袖帶走了,除此之外還有半屋子的丫鬟,桐城張家大宅那邊也有不少人的丫鬟婆子,所以顧懷袖他們還算是輕裝簡從。

站在碼頭上,一眼望去水波茫茫,顧懷袖忽然又有一種奇異的迷茫。

這水,溝通大江南北,可是不是能成全了她身邊這男子滿腔的抱負?

她扭頭看張廷玉,張廷玉卻直接上了船,站在上頭朝她伸出手:“來。”

來。

顧懷袖一下笑出聲來,把手遞給他,小心翼翼地踩着木板上去。

這船不小,船艙還是上下兩層,待到人上來,將錨從江底起出來,船便離岸越來越遠了。

頭一次走水路上下往來的時候,顧懷袖還喜歡東看看西看看,但這兩年看過了不少,一點也沒興趣。

原以爲這一路只有跟張廷玉下棋比較有意思,結果半道上竟然出現了一條商船。

兩條船一前一後一起走了有三天,偶然一次張廷玉到外頭去吹風,才見到那邊船的船頭上站着個富態的中年人。

一看,這不是廖逢源嗎?

兩個人這才知道,他們竟然前後腳離開京城的。

廖逢源請張廷玉跟顧懷袖去喝茶,他們那是下江南的商船。

今年的新茶早出來了,江南那邊的事情還很棘手,下面人辦不好,廖逢源只能自己去打點了。

他請張廷玉夫妻二人坐下,老朋友見面,自然是分外和樂。

略敘舊了一會兒,廖逢源便又唉聲嘆氣起來:“我這一路過來,五六道關卡,船上帶了些京城的土宜,北方的特產,已經出去七八十兩銀子。個個都是要剝皮拆骨、吞肉噬血,去時尚且如此,甭說到時候運茶回來了。”

這是前幾日說到的過河錢。

張廷玉卻不怎麼在意了,這件事他已經跟張廷瓚說過。

至於怎麼處理,張廷玉卻是不知。

他只安慰廖逢源:“朝廷的事情錯綜複雜,即便是要查也不是三五日的事。過河錢敢這樣收,回頭來茶葉絲綢浮價,京城那邊自然知曉。作惡多端的,哪兒能那麼簡單就被放過去了?”

運輸的成本增加了,商戶們爲了保證自己賺錢,自然要擡價,這一擡肯定要出事的。

廖逢源愁得直撓頭,“等查清楚,今年怕是要入不敷出了。”

上頭有人,哪裡是那麼好查的,不過敲山震虎的法子倒是有的。

“您是茶行萬青會館的副會長,您說一句話,江南這邊的茶商都是要聽的。”

張廷玉不疾不徐,慢慢地說着,他手一指這茶碗之中沉到杯底的根根茶葉,道:“若是您肯捨得一身剮,直接聯合着衆茶商擡價,屆時自然有人來查。”

“好個狠毒的法子!好一條膽大包天的妙計啊!廖掌櫃的有這樣一位摯友,何愁大事不成?哈哈……”

張廷玉說完,外頭就有個聲音大笑了起來。

本來廖逢源也被張廷玉這一番話嚇得不輕,哪裡想到竟然還有人敢聽牆角?

他一下站起來,邁着大步子便朝外面走,“哪裡來的宵小之輩!”

簾子一掀開,竟然是個穿着寒酸的文士,手裡拎着個酒壺,臉上還有鬍渣,看上去落魄得很。只是這人一雙眼睛卻透着精明,他坐在前面甲板上,晃着酒壺,不慌不忙喝了一口酒,掃了氣急敗壞的廖掌櫃的一眼:“與這天地相比,何人敢稱頂天立地?何人不是宵小之輩?廖掌櫃的何必如此急躁,沉得住氣,才能辦大事呀。”

他本是無意之間聽了牆角,聽說船上來了位貴公子,沒料想竟然給廖逢源出了這麼一條毒計。

是個有意思的人啊。

這寒士看向張廷玉,“不知尊駕怎麼稱呼?”

張廷玉原本有些不悅,不過聽這人說話倒是頗得妙趣,怕與周道新這種古里古怪的人是一路。他不動聲色,自報家門:“姓張名廷玉,字衡臣,祖籍安徽桐城。”

那人懶洋洋道:“敝人姓鄔,名思道,字王露,祖籍紹興。”

一旁一直靜觀事態發展的顧懷袖差點一口噴了出去。

鄔思道在康熙三十一年竟然是這種狀態?逗她?!

她強忍住抹冷汗的衝動,憋住了沒說話。

方纔張廷玉說的那一條計,可說是關係到殺頭之罪的,廖逢源請張廷玉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叫人看過周圍了,結果這鄔思道方纔也不知道是躲在哪裡,竟然沒有被發現。

現在他站起來,看着張廷玉,似乎在掂量着什麼。

鄔思道也就是個落魄文生,苦恨一身才幹無處得用,乃是求着人,搭了條順風船上來的,本沒想偷聽,他也不是那多嘴的人,可誰料想裡頭竟然談這麼驚天動地的話題?

哄擡茶價絲價,若引得民怨沸騰,什麼大事都能出來。

可若是因此引得上頭人注意,那妥妥一條妙計。

到時候追查下來,也就有了做文章的機會,現在上頭不查,下面怎麼着急也沒用。

鄔思道站在原地想了想,又道:“敝人惜命,想來這件事,敝人還是半個字沒聽見的,我也不曾在這船上出現過,還望廖掌櫃的與張公子不要介意。哦,旁邊還有一位夫人,也請您裝作沒聽見。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諸位高擡貴手,高擡貴手。”

說完,他一拱手,一溜煙地跑了。

廖逢源氣樂了,這鄔思道除非立刻跳下船去,不然還不是任他拿捏。

他跺跺腳,走進來,只問張廷玉:“您看?”

張廷玉沒怎麼在意,聰明人多得是,“這人不是個眼皮子淺的,倒像是有大才之人。倒是有點意思……至於我的主意,我何曾說過什麼主意?方纔廷玉一直與廖掌櫃的品茶論道呢。”

廖逢源頓時愕然,只有顧懷袖會心一笑。

說過的只當是沒說過,反正大家心知肚明,可面兒上——我就是沒說過。

張廷玉隨口出計策,也能隨口否認。

上面要查,還不知拖到幾時,爲了嘩啦啦出去的銀兩,廖逢源敢不敢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拼一把,那就看他自己了。

有了狠毒的計策,也得要個狠毒的人,才能把事情給辦好了。

廖逢源狠不狠毒,張廷玉可不知道。

他張廷玉啊,就是遊手好閒公子哥兒一個,外頭躺着曬太陽的鄔思道,也就是流浪落魄寒門書生一介,都不足道的。

而顧懷袖,心知肚明極了。她就看着張廷玉站在船頭,鄔思道裹着寒酸的破衣服縮在船尾,茶行商船破浪而去,江風冷冽,她卻莫名覺得心底有些微微的發熱。

回頭來,張廷玉給她披上披風,道:“冷了?”

顧懷袖搖搖頭:“江南這氣候,恰恰好。”

晚上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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