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毅沉默了一會兒,可便是這樣的沉默,將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我現在在酒店,你過來接我,我過去。”
掛斷電話,我折回了房間,此時安瑞東的茶已經喝完了,他自若的起身,拿過了搭在一旁的外套:“看來,我該走了。”
“報歉,今天……”
他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說了句:“他好像受傷了。”
我微怔了兩秒反應過來,這纔想起當時他的不對勁兒,當時姜天毅好像還想說些什麼,被他阻止,而匆匆離開了。
抓着手機,腦海裡不斷想着這些事情,不安的來回踱着步子,直到十多分鐘後,電話終於響了起來。
看了眼電話,是姜天毅的。
“我已經在樓下了,你下來吧。”
“我馬上來。”掛斷電話,我拿過包包,乘着電梯下了樓,此時,酒店對面街邊停着一量白色的小奔。
我快步跑了過去,鑽進車裡:“他……他怎麼樣了?”
“傷口棘手,醫生剛取出子彈,正在輸血,還沒有醒過來,我順便讓醫生驗了一下封少的血……”
我猛然瞪大了眼睛:“然後呢?”
“爲陽性。”姜天毅的臉色很難看。
“那是……”我顫抖着身子沒有問出口。
姜天毅緊抿着脣,表情從所未有的嚴肅,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封少不知道想幹什麼?!他真的想毀了自己嗎?!”
車子在海景別墅前停下,姜天毅步子很快,我穿着高跟鞋有些跟不上。二樓走廊,醫生剛好從房間走出來。
姜天毅上前詢問:“封少情況怎麼樣?”
“已經沒有大礙,只是……復吸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必須強制讓他戒掉。”
“我明白,辛苦你們了。”
聽到醫生的話,我的腦子彷彿在那一瞬間就要炸開了:“復吸?”
姜天毅鐵青着臉沉默着,上前徑自打開了門,說:“你先進去看看他吧。”
將視線從姜天毅的臉上收回,我邁步走進了房間。
只見躺在牀上那人臉色十分蒼白,虛弱得讓人十分心疼。見慣了他平常強勢生龍活虎的模樣,突然見到他這模樣,有些無法接受。
從來不知道,原來這麼強勢的一個人,也會有倒下去的那一天。
我輕輕坐到了他的牀沿,他一隻輸血的手露在了外邊,想了想,我擡手輕輕觸了下,冰涼。
“封紹欽,你快點好起來。”
他的指尖微微顫了顫,我下意識扣過他的手,他輕輕握過,長睫輕顫,雙眸微微睜開了。
沒想到他意識還清醒着,他嚅了嚅乾澀沒有血色的脣。
我擔心問他:“要不要喝水?”
“嗯。”他輕應了聲,聲音嘶啞。
我起身給他倒了杯水,微微扶起他的頭將那杯水餵了下去。
看着他這模樣,我的鼻頭有些泛酸,哽咽着嗓音,問:“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爲什麼連吭也不吭一聲?”
他耷拉着眼皮,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也不說話。
我的心仿如在火上煎熬,情緒一時竟無法控制的吼出聲來:“封紹欽!你以爲這樣我就會心疼你了?我只會覺得你沒用!”
“受傷是常有的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至於心不心疼,那是你的事。”
早知道就不喂他水了,現在還嘴犟!
他閉上眼,不再理會我,只是一個勁兒的趕我走:“你走吧,在我慈悲的趕你走之前,你就不應該再回頭。”
我的淚水無法自抑的滑落:“你以爲我想回來?我想躲你躲得遠遠的,這輩子都別再見你!”
“現在是個機會,我已經沒有力氣強求你做什麼了。”
我擡頭擦乾了淚水,沒有再看他,只說:“你好好休息。”
轉身離開房間,我靠着門狠抽了口氣,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才轉身下了樓。
只見姜天毅正雙手抱胸坐在沙發上,出神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桌上放着一杯已經涼透的咖啡。
聽到腳步聲,他下意識擡頭看向我:“宋小姐,請坐。”
我將一頭長髮綰起,坐在了姜天毅的對面,他說:“咖啡涼了,我再讓人泡一杯。”
“不用了,涼咖啡也挺好。”
他沒有堅持,似乎在靜靜的等着我率先開口問。
我想了想,說:“他……他是怎麼吸上這玩意兒的?”
姜天毅抽了口氣,眸光沉了沉:“大概是在八年前,因爲身體的疼痛,還有壓力,讓他沾染上了這個東西,但是戒掉了。沒想到這一次……”
我抿了抿脣,低垂着眉眼,說:“容易戒掉嗎?”
“如果容易的話,他也就不會復吸了。現在的情況有點糟糕,再加上他的傷這次很嚴重,一旦毒癮發作,會撕扯到傷口。”
“我竟然不知道,他那個時候受傷了。”我有些懊惱的抱着頭,喉嚨澀得發疼。
“你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當年的事情了?”姜天毅疑惑的問我。
我搖了搖頭:“哪怕能想起一點點也好,我真的想不起來。”
姜天毅說:“你不要覺得封少有時候不近人情,畢竟他跟你們經歷的東西不一樣。我們的戰場隨時隨地能要了性命,所以他才如此絕決,不給對手留一絲餘地。
當年在一場任務中,他執意救宋叔的女兒若淳,可是結果人沒有救出來,反倒是連累了幾個身邊最要好的兄弟。”
我疑惑的擡頭看向他,問:“結果呢?”
“那幾個與他感情深厚的兄弟,全都死了,包括若淳在內,他當時很內疚。覺得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一時心軟,就不會害死自己這麼多兄弟!兄弟把命交到他的手中,他卻爲了自己的個人情緒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感情用事,哪怕是對自己最親的人。因爲他害怕,會再連累自己的兄弟,自己一個錯誤的判斷會枉送兄弟的性命。”
我突然覺得,封紹欽要承受的這些東西,的確是常人根本無法承受的。
“是不是因爲若淳的事情所以才……”
“自那之後,他一直做噩夢,日夜陪伴自己的兄弟說沒了就沒了,對他帶來的打擊很大,他患過多重人格綜合症,過去有一段時間裡,很壓抑,好在慢慢走了出來。若淳只是一個導火線而己。”
我想了想問:“你想讓我怎麼做?”
他十指交握,冗長的嘆了口氣:“我希望你能陪在封少的身邊,至少在他養傷的這段時間。”
“他並不想見到我。”
“不,你錯了。”姜天毅認真的看着我,說:“他只是不想傷害你,並不是不想見你。”
我心口一窒,猛然擡頭看向他:“怕傷害我?”
姜天毅十分無奈:“我感覺封少現在的狀態很不好,似乎想要自暴自棄,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畢竟我們很多時候只講義氣,卻不談自己的私人感情。”
“我知道了,在他沒有徹底的好起來之前,我會一直陪着他。”
聽到我的回答,姜天毅終於露出了笑容:“宋小姐,謝謝你。”
“不用謝,其實……我也無法就這樣丟下他不管,不知道爲什麼,我丟不下他。”我苦澀的笑了笑,滿是無奈。
不過話說回來,姜天毅和封紹欽的感情真的很好,比親兄弟還要親。
姜天毅走了之後,只留下了我和一個醫生看着封紹欽。小傢伙由看護帶着,看到我過來,時常讓我抱他。
他實在太可愛,看到他時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丟下手中的事兒,從看護的手中抱過了小傢伙。
“乖乖,要聽話,你爸爸現在生病了,要好好休息,我要照顧你爸爸,知道了嗎?”
“啊嗯!”小傢伙死命的抱着我的脖子,似乎聽懂了我的話,安靜的沒有吵,但是卻抱着我不肯鬆手,彷彿生怕一鬆手,我又要丟下他走掉了。
想到此,我不由得紅了眼睛:“小傢伙,你是不是怕我走掉再也不回來了?”
小傢伙在我的肩膀處親暱的蹭了蹭,彷彿在撒嬌。
“你這麼可愛,我想沒有人真的捨得把你給丟下不管了吧?”我吻了吻小傢伙的額頭,小傢伙咯咯的笑了起來。
因爲傷口發炎,封紹欽持續高燒了三天,終於短暫清醒了過來。能吃一點流質東西了。
我熬了小米粥,一點點喂他。
他吃得不多,人還是有些迷糊不清醒。小傢伙現在學着走路了,在房間裡到處走來走去,他的視線定格在孩子身上,一直沒有移開,直到再次沉沉閉上眼昏睡了過去。
其實,他比誰都愛着這個孩子吧?說不管他,也只是違心的話。
我看着碗裡還剩了一半的米粥,牽着小傢伙慢慢的走出了房間。之後我詢問了醫生:“爲什麼一週的時間都快過去了,他還在昏迷不醒?”
醫生說:“因爲吸食herion的關係,他的抵抗力和免疫力下降,導至槍傷遲遲沒有癒合,所以才引發高燒不褪,我們再過兩天看看,如果傷口的恢復力度不大,只能將封少轉移到醫院治療。”
“好,我知道。”
“他需要有人時刻看着,但宋小姐不用太擔心,封少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
聽到這句話,提着的心跟着放了下來。
我寸步不離的在牀前又照顧了他兩天,他才徹底的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