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王府對弈

華安安又一次挫敗王師爺驅趕自己的企圖,很是得意了兩天。他眼望藍天,見大雁北歸,氣象萬千,心裡施施然陶陶然,體會到一種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的孤獨求敗的專利寂寞。

在客店閒的無聊,他準備趁這春暖花開的好天氣,回燃燈寺看望馬錶舅和普泰師傅。

他剛走到院子,見費保定一頭撞進連升客店的大門,拉着夥計打聽自己的房間。

華安安現在一看見費保定,心裡就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最困難的時候,他把自己棄之不顧,同樣的,又給予自己無私的幫助。儘管幫助自己,又給自己帶來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煩。他對自己有時像親兄弟,比烈日還熱乎,但是,毀婚約的事情,又做的很不地道。華安安簡直想不通這是什麼人,自己該怎樣對待他?

迎着華安安友好但又狐疑的目光,費保定樂呵呵走過來。兩人見了禮,華安安把他請進自己房間,又沏上一杯茶。

費保定說:“要不是聽劉遠舉說你住在北京城,我都差點去了五里溝找你。”

華安安說:“本來想去探望您,但聽說您一直在王府做法事,根本沒有空閒出來。”

費保定捋着鬍鬚,苦笑着說:“我那位王爺,一心要成仙得道,三山五嶽的天師都請來幫他做法事、鍊金丹,王府裡成天烏煙瘴氣的,我巴不得早點出來透口氣呢。”

華安安有意無意地掃視着費保定的臉色,說:“大哥可聽說兄弟最近惹上了麻煩?”

費保定端茶的手一顫,表情頓時極不自然,他乾笑着說:“略有耳聞。”

往事在費保定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初十那天,費保定路過王家老店,正好碰上王三哥。王三哥殷勤地說:“香香剛來過,說是探望您那位華兄弟。我告訴她,華客官年前就離開了。”費保定一怔,連忙問香香還說了什麼。王三哥說,我告訴她那位華客官已經去了五里溝的一個小廟落腳,她沒說什麼,挎着個包袱就走了。

費保定一想,壞了。香香對華安安舊情不斷,萬一被福大舅發現點蛛絲馬跡,這可是要人命的事兒。他返回家裡,不見香香的蹤影。在門外一打聽,隔壁大爺說香香問過去五里溝的路,這會兒不見人了。費保定感到頭皮發麻,感覺香香正在幹一件極度危險的事。

他奔出西直門,一路尋找香香。誰知,一個莊稼漢給他指錯了方向。他趕到柿子樹下,本應往南走,卻走向了北邊,一直走到了二里溝。就這樣,他和香香失之交臂。雖然沒見到香香,以他敏銳的直覺,他相信香香一定去找過華安安。這事如果被福大舅知道,非活埋了香香不可。他滿懷恐懼回到城裡,直接找到賴道人,讓賴道人幫他拿主意。

賴道人想了想,說:“找人把那華小子趕走就行了,趕得越遠越好。香香見不到華小子,自然就斷了念想,以後踏踏實實在福府過日子。”

費保定仔細權衡了利弊,搖着頭說:“這樣太莽撞。動粗趕華小子走,只怕打死打傷的,惹了棋待詔祝子山。這棋待詔不算什麼官,可是祝子山正受到皇上寵愛。這位爺可惹不起。”

兩人合計到深夜,賴道人想出了連環計。利用穆尚書和衛侍郎之間的矛盾,把華小子硬塞到他倆中間,挑逗脾氣倔強執拗的穆尚書遷怒於華小子,利用穆尚書趕走華安安。這條妙計,策劃的天衣無縫,費保定既做了好人又達到了個人目的。不管華安安會死會活,無論誰事後追究這件事,都和費保定扯不上關係。

因此,當事人華安安已經懷疑到費保定,也只當費保定是好心惹出的麻煩而已。

華安安觀察着費保定的表情,說:“穆尚書冤枉我,說我在外面宣揚擊敗他的事,現在惱羞成怒,一心想驅趕我離開北京城。結果,他找來的幾個高手,都被我殺敗了。”

費保定憨笑着說:“這樣最好。我是昨天聽劉遠舉說的,也很爲你擔憂。想了一個晚上,終於想出一個辦法。俗話說,胳膊扭不過大腿。咱們如今扭不過穆尚書,可是穆尚書也扭不過和親王。因此,我今天來,就是叫你跟我去拜見和親王。如果有和親王做你的靠山,這北京城誰還敢再招惹你?”

華安安緊緊盯着費保定,想不出他的葫蘆裡又要賣什麼藥?

費保定被華安安看得很不自在,就打着哈哈說:“是這樣,王爺這兩天發散了道場,覺得無趣,讓我從北京城給他找個高手,陪他下棋解悶。你想,這種好事我能讓別人來做嗎?自然是推薦了兄弟你。你若陪王爺下棋開心,經常出入王府,我就不信哪個狗才敢動你一根寒毛?”

華安安心想,你還當我是以前那個由你擺佈的傻小子呢?我可不想再做以前那些違心的事了。我現在有的是錢。

費保定見華安安沒有反應,就從袖子裡摸出二兩銀塊放到桌上,說:“兄弟,陪王爺下棋,王爺只賞面子不賞錢。可是,大哥不能讓你白跑路,這二兩銀子你先慢慢花着。”

華安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大哥,我不要你的銀子。我只是不想故意輸棋了。”

他現在看出來,費保定是在王爺面前打過包票的,如果自己不去,費保定就沒法給王爺交差。不管費保定以前對自己做過什麼,自己都不能讓費保定下不來臺。

費保定說:“兄弟,你多慮了。陪王爺下棋,並非是要你故意輸棋給他。不管輸贏,只要能哄他開心就行。”

華安安猶豫了一下,心想,難得來一趟,如果連這個年代的王爺都沒見過,只聽祝領隊一個人吹牛,也太無聊了。祝領隊連皇上都見過,自己最起碼應該見識一下王爺是什麼模樣吧。

“行,大哥,咱可說好,我可不會故意輸棋給他。到時候你可別怨我。”

費保定無奈地搔着頭皮,說:“你可千萬看着他的臉色,如果他一沉下臉,你可不能光悶着頭殺他的棋吃。”

費保定領着華安安來到什剎海的和親王府。只見王府的四扇大門全部敞開,身穿土色黃、水月白、晴空藍各式各樣道服、頭戴各種各樣法冠的老少道士進進出出,一看就是來自天南海北、各個支流門派。有的身背松紋古定劍,氣宇軒昂;有的拄着藜杖,倚老賣老;有的懷抱拂塵,自命不凡;有的肩扛卦旗,尋找生意;有的揣着硃砂,獐頭鼠目,林林總總,不可勝數。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各行其是,誰也不鳥誰。

費保定向門房打了聲招呼,領着華安安徑直來到煉丹房外的空地上。

華安安感到驚訝,他從沒見過這麼多白鬍子老道士,亂哄哄地聚在一起。人人仙風道骨,懷抱拂塵,都在高談闊論,南腔北調,言語深奧。如果不是老費介紹說這裡是煉丹房,他還以爲全世界道教協會在這裡開年會呢。

費保定拉着華安安跪到一位胖道長面前,恭恭敬敬地說:“弟子費保定,向玄機沖虛上人問安。”

沒錯,這位道長正是和親王弘晝。最近,江西龍虎山張天師已經接納他拜入山門,成爲張天師的師弟。並且,上一代張天師授予他法號玄機沖虛上人。聽費保定的口氣,也已經拜他爲師了。

和親王望着華安安,問道:“費康,這人是誰?”

費保定回答:“回上人話,這就是最近名震京華,擊敗京城所有高手的華佳華安安。弟子今日特意引來陪師傅上人弈棋的。”

旁邊一位白髮皓首的老道士說:“圍棋最通玄門,參禪悟道,對弈也是一個法門。”

衆道士齊聲附和。

和親王淡定地說:“既然如此。諸位道兄且在一旁觀看貧道弈棋,一同參詳道機如何?”

白髮老道士說:“妙極。昔有王質觀棋而爛柯,吾等今日觀上人弈棋,有重溫爛柯之局之幽趣,當真妙極也。”

衆道士圍攏過來,紛紛發表感言。言語古樸玄妙,如雲山霧繞,白茫茫一片。和親王感到忽忽悠悠的,有些飄飄然起來。

一羣小道士搬來了桌椅,就地擺放。每位道長一把椅子,緊緊圍着棋桌坐下。唯獨下棋的華安安,卻只能孤零零地站在一羣白鬍子老頭中間,格外如畫。

陽光明媚,楊花如細雨紛紛灑灑。整個場地鴉雀無聲,只有煉丹房裡的風箱撲噠噠響個不停。

和親王看來道業有成,他已經摒棄了圍棋的基本規則,天馬行空,在棋盤上漫無目標地胡亂擺子。

華安安起初一愣,後來才知道王爺下的是仙棋。他哭笑不得,也胡亂擺放起來。

旁邊的道士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通玄”和“深奧”是兩個出現頻率最高的詞。

這樣亂擺下去,華安安不知該怎麼收場?雙方的棋子亂糟糟地擠在一起,不像是棋局,倒像是抽象派加野獸派的黑白美術作品。

眼看棋盒都空了,雙方無子可用。費保定擠進來,衝王爺說:“弟子恭喜師傅上人,師傅於道法上又精進一層。我看這滿盤黑白子,雜亂而有章可循,有山石,有林泉,有洞隱,有星辰四象,真是大象希形,大象希形啊!”

衆道士也起身祝賀,交口稱讚,說王爺已窺見道法奧義,若假以時日,必得道成仙,永享福壽。

和親王眯縫了眼,左右斜了斜,捋着鬍鬚說:“慚愧,慚愧,貧道於道法修行尚淺,得諸位師兄襄助,纔有今日尺寸之功。”

道士們和玄機沖虛上人互相吹捧了好一陣子,華安安一句也沒聽懂。

和親王對費保定說:“你這兄弟果然是棋中高手,人才難得,也還識擡舉。你領他去齋棚享些福壽糕點,不要讓人說我輕慢高人。”

華安安強行忍住,纔沒有笑出聲來。他在齋棚裡吃了兩塊祭獻三清的素糕點,費保定把他送出王爺府。

“陪王爺下棋這麼簡單?我以後隨叫隨到。”華安安開心地說。

費保定說:“我看你一開始總想動殺機,驚出我一頭汗。這種場合逆了王爺的興致,別說你,連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華安安離開費保定,在街上買了幾樣點心餜子以及酒肉,包在一個包袱裡,溜溜達達,半下午就到了燃燈寺。

佛堂裡只有幾個常來的老太太在燒香禮佛。普泰正在竈房裡做飯,忽然看見華安安掐着一捆柴禾進來,頓時高興的像見了歡喜佛,連眉毛都笑了起來。

華安安問兩位老人近況如何。普泰說一切如常,這個安靜荒僻的小村,像古井一樣,波瀾不驚。

普泰很關心華安安的安全。華安安告訴他,那兩個地痞再沒有找過自己。

普泰欣慰地說:“我天天都在佛前禱告,盼佛爺保佑你。”

華安安撂下包袱,又去學堂看馬錶舅。結果,二郎廟的門是鎖着的。他這纔想起,馬錶舅一定是去學生家吃飯了。

華安安在熟悉的環境裡轉了一圈,到處都顯着親切溫暖。普泰跟着他,亦步亦趨,問寒問暖。

華安安感慨萬分,想不到從武夷山一路北上,千里蹉跎,竟在這個小廟裡紮下了根,找到了家的感覺。也算是這時空之旅的一種額外補償。

馬修義一進廟裡,照例先來竈房。當他看到包袱裡的熟肉和酒,立刻猜出是安安回來了。他興沖沖地大叫着安安,滿院子亂找。

等香客們都走完,三個人把廟門一關,在院裡的石桌上擺上酒菜,開懷暢飲。此時,月華滿地,山川寂寥。唯有這月下三人,暢敘人間難得的溫情。

華安安關切地詢問馬錶舅什麼時候回江西老家。馬修義指着普泰說:“我與老和尚相依爲命十幾年,我若一走,怕他孤苦難耐,因此暫時等着。”

普泰說:“修義歸心似箭,卻一心記掛着老僧。他是等我收一個徒弟,有人與我作伴才肯離開。往年,廟裡香火不盛,堪堪只能養活我老和尚一個,即便有人出家,我也不敢收留。如今有了安安的功德錢,我衣食無憂,如果再有佛緣的,我也就收下了。”

馬修義說:“其實,我已經跟王員外說過了,遲早是要還鄉的。如今只等他另覓一位塾師,我也算是對孩子們有個交代,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兩位老人不停地感謝安安的無私饋贈,使他們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華安安充滿感情地說:“如果沒有您二位老人家好心收留我,這世上早就沒有我了。是我要感謝表舅和普泰師傅的恩德才對。”

他心想,馬錶舅可以風風光光的回家了。可是,我回家的路還是那麼渺茫,充滿了不確定性。萬一回不去,我又該怎麼辦呢?

當晚,華安安又陪兩位老人下棋,在廟裡睡了一晚。第二天,兩位老人都極力挽留他。華安安心想,祝領隊隨時都會去連升客店找自己,耽誤了正事不好。他謝了兩人的挽留,給他們留下自己的詳細住址,請他們空閒時去城裡找自己。

華安安在回城的路上,算了一下時間,再有半年多就到了返回時間。可是這半年,會一帆風順地度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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