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樓是每座城池必備的城中制高點,京中也不例外,鼓樓上往日敲鼓的司吏換成了1批力士,敲響了京民熟悉的得勝凱旋樂章。
鼓聲隆隆,低沉而聲壯,節奏昂昂。
乾清宮偏殿,朱弘昭正搖頭晃腦抱着個人私印哈氣,聽到鼓聲雙手託着私印閉眼輕輕哼起,1旁1襲青絲烏紗宦官服的韓錦兒眼巴巴望着,等着蓋印後賜予她的這幅畫。
換班值守的左良玉直步入殿,奇怪看了1眼1旁恭侍的韓錦兒,抱拳對閉目沉吟興致不錯的朱弘昭昂聲道:“千歲爺,遼東宣大軍大勝!”
“呵呵,預料之中的事情,你啊你,沉穩些,將來也是統軍1方的人,怎麼這般輕浮?”朱弘昭眉開眼笑,雙手平舉着印,穩穩按在畫卷落款處,狠狠1壓,擡起來檢查朱印。
左良玉洋溢着笑容道:“千歲爺教訓的是,大同鎮的弟兄爭氣,末將跟着千歲爺臉上也有光。”
“嗯,9該有這種同榮同辱的覺悟。”
轉身將印放入盒中,拿着絲絹擦拭1番合上蓋,朱弘昭將畫卷捲起:“說說,在哪打的勝仗?”
“廣寧,初7夜王樸與郭、劉2位將軍夜襲廣寧,雨夜中打了建奴正藍旗1個措不及手,那個旗主莽什麼泰的也在此戰中失蹤,不知是被什麼割了腦袋還是乾脆逃了。前軍的弟兄斬殺真虜兩千3餘級,還在追殺,戰果可能會更大。”
朱弘昭握着畫卷,斂去喜色拍着左手手心,來回踱步,過了會兒笑道:“有意思,這事有意思。”
說着,朱弘昭輕輕側頭,左良玉抱拳告退。
寢殿內,朱弘昭將畫卷遞給韓錦,見她也是1臉喜色,還帶着1絲疑惑,問:“有啥好樂的,想甚呢?”
“奴婢爲千歲爺的勝利而喜悅,奴婢有些奇怪,遼東那邊怎麼會有宣大的邊軍,不是遼軍的麼?”
“遼軍啊,白瞎了這個遼字,他們都完了。”
韓錦兒驚詫:“遼軍都被打死了?”
朱弘昭1臉正色,很確定的點頭。
韓錦兒臉色1白:“那朝廷會不會再加派遼餉再建遼軍?”
“不會,遼軍都沒了,建奴也沒了,還要遼餉做什麼?”
輕拍着胸前,韓錦兒後怕道:“沒有遼餉9好……千歲爺,你說以後9沒遼餉了?”
“快了,兩日後朝議孤9代替皇兄取消這遼餉!”
“真的?”
得到準確答覆的韓錦兒激動的哭了,抹着眼淚道:“天殺的遼軍,奴婢在京裡才知1家才收幾十文錢,我們那搭子收的可狠了,又沒幾個豐年,家裡9是活不下去,爹孃才把妾身給賣了。”
“孤也知遼餉苦民久矣,現在都好了,沒了遼餉,罷了明年和以後的遼餉加派,今年天下百姓也能過個有肉的年。”
朱弘昭掏出手絹給韓錦兒擦拭淚水,西北本9乾旱嚴重,徵收加派的遼餉又是以田畝面積來徵的,要麼舉家逃亡要麼賣兒賣女,這樣的事情他見多了。
西北人健壯,果毅能吃苦,多有販賣西北少年到江南做工的,這種事情他見多了。
因爲遼餉的緣故,遼軍在民間的聲望真的很差,全國供養的遼軍,竟然打不過小小的建奴,人們都在奇怪,是遼軍不行還是朝廷不行,難道還是女真後金真的很強,強的有天命眷顧?
此時的文淵閣,5名內閣聚議。
不出預料,首輔葉向高被4名內閣成員孤立,逼着他下決定整頓遼軍。
登萊巡撫袁可立,薊遼督師孫承宗是東林掌握的兩把大刀,袁可立父子已經投到了齊王那邊,現在連孫承宗都保不住,東林將會失去最後1把刀,沒有1點的自保能力。
他有心指着孫承宗的鼻子罵娘,這個老東西徹底糊塗了,4路大軍征討遼東,遼鎮裹足不進到底在想什麼!
難道真的要將朱弘昭說的遼軍‘風火山林’4字坐實?
如果沒有孫承宗的遼軍在側,還有孫承宗能插手的薊鎮在1旁待着,這次京中政治清洗東林到底能活下多少人還是1個問題。
葉向高真的怕了,擔心沒有軍隊讓帝黨的人顧忌,可能下1迴風暴整個東林不論新老,不論素質政績都會被1刀切了。
史繼偕抓住了遼軍的小辮子,也抓住了孫承宗的小辮子,沉默了1輩子突然發招,事實俱在,容不得遼鎮上下反駁,當真是鐵1樣的罪名。
和史繼偕胡攪蠻纏拖延,等遼軍上下戴罪立功?
或許是天啓管事,還可行;可現在監國的是齊王,新帝黨的人9是齊王的人。史繼偕發招,9是要爲齊王掃清京師側翼最大的隱患和掣肘之源頭。
而且葉向高也不想因爲孫承宗的事情和朱弘昭翻臉,他還等着那個丞相府首相的大帽子呢。齊王的信諾是不容懷疑的,否則也不會朱弘昭紅嘴白牙1說,葉向高9揮刀從內配合朝廷進行清洗。
可因爲孫承宗的事情受到牽連,他的首相的位置9沒了,他東林上下9徹底沒了希望。壯士都已斷腕,現在只能再斷1條,將握刀的那條胳膊給斷了!
文淵閣內氣氛凝聚,葉向高摸着鬍鬚,輕呼1口氣,左右環視。
他的老搭檔韓爌,蒼老的面容平靜,對着他輕輕點頭。
葉向高又看向崔景榮,崔景榮則是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抗拒,認了比較好。
最後看向最新入閣的何宗彥,何宗彥則是真正的滴水不漏,端着茶自顧自飲着,對葉向高的目光無視,無視,9是躲避。
對何宗彥的反應,葉向高只是輕輕1哼,目光不屑。何家兄弟兩邊下注,之前何宗彥還只是東林的1條狗,弟弟何宗聖則跑到魏忠賢那邊,兄弟倆玩政治投機。
因爲閹黨與齊黨的合併,何宗聖搖身1變成了新帝黨骨幹,何宗彥又有史繼偕的老關係在,兄弟倆齊齊改頭換面成了新帝黨內的棟樑人物。
最後看向史繼偕,史繼偕是葉向高1直看不透的人,本以爲是個明哲保身裝糊塗,或者乾脆9是糊塗人表現的大智若愚。總之,在這個人手裡,他這回栽了。
史繼偕則輕輕點頭,目光和煦,1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再次深吸1口氣,葉向高提筆道:“衆議如此,自然9是人心所向。不過本官有1言,還望諸公聽聽。”
“閣老請明言。”
“當年的老夥伴不多了,做事還是留1線,可好?”
何宗彥看向史繼偕,史繼偕輕輕點頭:“合該如此。”